Amos伸出手和林煦短暂的相握,“你好,经常听小凌提到你,说你是他最好的朋友。”
林煦未置一词。
Amos看向江旸,轻笑了一下,“好久不见。”
林煦和杨小凌都一愣。
“是很久没见了,”江旸感慨,“想不到你辞职之后居然当上了健身教练,下次约着吃饭。”
Amos:“OK。”
杨小凌:“你们认识?”
林煦抿着唇,看向江旸,等一个解释。
“以前在电台的同事,”Amos倒是挺坦然的,“本想进一步发展,结果他说不恋爱,后来又发现撞号了。”
江旸笑了笑,握着林煦的手,有些炫耀,“现在找想谈恋爱的人了。”
Amos勾起唇,“祝你幸福。”
江旸十分受用,“会的。”
“煦煦,你们这是要回家做饭吗?”杨小凌明显兴奋的,“我们都遇到了,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不用了,”林煦的脸有些红,被江旸惹得维持不下冷淡的样子,但仍是拒绝,“下次有机会再说吧,我们一会儿还有事。”
杨小凌拿出手机定位子,“有什么事呀?吃个饭的时间总有吧?现在正好到饭点了,我们……”
Amos拉住了杨小凌准备下单的手,“既然你朋友时间不合适,就下次吧,有机会再约。我们不是一会儿也要去健身房?去晚了没位置。”
杨小凌失落,“那煦煦,我下次约你?”
“我有时间的话。”林煦不想多谈,拉着江旸离开,往远处的海鲜区走去。
“你们真的是好朋友?”Amos问,“人家明显不想和你多谈,拒绝的意思全部都写脸上,你还上赶着贴上去?”
杨小凌打开微信发了条信息,“你不懂,那是今天有你在。”
Amos莫名:“我?我和他才第一次见。”
“反正他以前不是一样,”杨小凌看着林煦的背影,苦涩地说,“以前他对我特别好。”
这边林煦去海鲜区挑选活鱼,视线在水柜里寻找自己的目标。
“学长,他是你朋友?”江旸的半屈着,胳膊放在购物车的把上手上,跟在林煦后面,问道,“怎么觉得你们之间的氛围怪怪的?”
“小时候认识的朋友,后来我遇到一些事情,想找他倾诉,正好遇上他的生日。”林煦顿了一下,指着鱼缸里的一条鱼,对工作人员说,“我要这条,帮捞一下。”
“好,需要帮您杀了吗?”
林煦:“嗯,内脏也处理一下。”
这时候,林煦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是杨小凌发来的信息:
【小凌:煦煦,我就说为什么江旸耳熟,他是当初大学暗恋的那位吧!以前经常听你提起,我说为什么声音耳熟。哇,这么多年了,恭喜暗恋成真!你什么时候有空?叫上你男友一起出来吃饭吧!】
江旸听话听了一半,好奇心被勾起来,“然后呢?”
“然后……”林煦的目光空了一瞬,盯着手机上的文字,记忆回到了五年前———
他那时候精神已经开始混乱了,父母离世、外界的压力和舆论的抨击让他身心疲惫,整整一个月都处于低沉的状态。
手机里的备忘录提醒他好朋友的生日,林煦强打着精神出门,提着杨小凌最喜欢的巧克力蛋糕出门,由于精神恍惚,还给司机报错了地址,车子开到了郊外的陵园。
那会儿司机还打趣他,别人来陵园都买菊花,还是第一次看到买蛋糕的。
这个插曲耽误了一个小时,等林煦赶到时正好遇到杨小凌匆忙地外出。
“小凌……”林煦叫住他。
“煦煦,”杨小凌走得很急,没看清林煦手里提着什么,慌里慌张地说,“沛遇和我吵架了,我要出去一趟,你没急事吧?进去等我吧,我一会儿回来。”
林煦拉着他不放手,“有急事。我……”
“有急事也等等我,沛遇误会我出轨,我得去和他解释!”杨小凌挣脱他林煦的手,急匆匆地走进电梯。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林煦在电梯门关闭前扬声问。
“大概一个小时后!”
然而林煦在房子里等了杨小凌整整一个白天加一个晚上,林煦给他打电话不接、发信息不回,直到第二天下午,杨小凌才一身酒气地回来,衣衫不整,昨天还光洁的脖子上充满吻痕,情欲的气息异常明显。
他看到林煦还在屋子里,反而诧异地问:“你怎么还在?”
“我在等你回来,给你过生日。”林煦本就失眠,双眼熬得通红,他把蛋糕拿出来,放在茶几上,直直地看着杨小凌,哑声说:“虽然晚了,但是小凌,生日快乐。”
杨小凌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谢谢煦煦,但是我好困,我要先去睡一觉,你先回去吧。”
他直接脱了衣服,也不害臊,顶着身上的各种淤青、咬痕走进房间。
林煦看着杨小凌这幅纵欲过度的样子,呼吸有些不畅,跟在后面问:“你昨晚一夜未归,是在外面和男朋友在一起?”
“对啊,”杨小凌倒在床上,内裤都不穿一条,屁股上的巴掌印显得狰狞,“我好不容易才把人哄好,真的是累死我了。”
林煦难以置信:“你明知道我在这等你,你却和别人开房做爱?”
“什么别人?那是我男朋友啊,”杨小凌不满,“这次我是认真的,你也知道我和他交往一年多了,这是他第一次和我闹脾气,当然得把人哄好啊。”
“所以你就把我晾在这?”林煦头疼欲裂,他觉得自己深处海底,空气中的压力让他痛苦万分,每说一个字都耗尽体力,“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杨小凌困得不行,却被林煦揪着不放,哄男朋友哄了一晚上,这会儿被打扰了瞌睡,所有不耐烦的情绪倾泻出来:“你今天怎么了,吃错药了?非得缠着我说这个事情是不是?你以前不是挺温和、善解人意的吗?”
“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你为一个认识不到一年的男人,把我晾在这二十多个小时?”林煦气血上涌,头晕目眩,靠着墙才勉强站稳,“我不应该有脾气,不能够要一个解释吗?”
“你要什么解释?不是都看到了吗!”杨小凌窝火,“我知道你父母去世心情不好,所以这些日子都顺着你来,你别把你那些负面情绪都给我,我又不是你的垃圾桶!”
“为什么时候把负面情绪给你了?”林煦气得浑身发抖,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强烈又凶猛,无形之中被一只魔爪狠狠地擒住心脏,疼得他快直不起腰,昨天想向杨小凌倾诉郭舒乐的事情彻底吞进肚子里。
“你现在不就是拿着我陪男朋友的事情为理由发泄吗!”杨小凌也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林煦发白的脸色和不正常的精神状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能不能给点彼此空间?你父母去世那段时间,我放下自己所有的事情一直陪你,怕你有事天天住在你家里,要不是你,沛遇能误会我出轨吗?!说到底,这件事的罪魁祸首还是你!你有什么资格在我这里发脾气?”
“是,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但是你能不能有点分寸感?!就因为我有你这个朋友,我就不能谈恋爱了?”
激愤的态度、强硬的质问、抨击的言语。
杨小凌的面容扭曲,和午夜梦回中那些深渊里的魔鬼重叠,林煦咬紧牙关,凶狠地瞪着自己的发小。
“林煦,你不能太自私了,谁还没有糟心事一样?我知道父母离世难过,也知道你在遭受网上那些傻逼的谩骂,可是你不能冲我发火啊,我有什么义务去承担你的情绪?这个世界上不是谁没了谁地球就不转。说句不好听的,我以后肯定会和自己的爱人生活一辈子的,难道你要纠缠我一辈子?你感情不如意,怂的一批,不敢和喜欢的人表白, 就不许我和男朋友恩恩爱爱了?你这是什么强盗思维?”
那一天,林煦怎么离开的已经记不清楚了,和杨小凌十多年的感情宣告彻底破裂。
杨小凌的态度和激烈的言语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他浑浑噩噩,精神崩溃,积攒在心里的负面情绪的得不到发泄,连最好的朋友也不愿听他说话。
林煦走在路上嚎啕大哭,四周车鸣此起彼伏,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只是从那天开始,他的记忆出现了裂痕。
林煦只记得,父母弃他而去,友情也彻底破碎,他自暴自弃,彻底沦进深渊、永坠黑暗。
世界之大,却容不下孤身一人的他。
--------------------
仅以此章,纪念与我相识数十年、因为一件小事争吵,再也没有联系过的闺蜜。
成年人之间没有绝对的对错,也没有体面的告别,一夕破碎之后,留下的是不可修复的裂痕。
谢谢观阅。
第35章 【居家】
夏天的天气阴晴不定,上午还阳光明媚,这会儿已乌云密布,稀稀拉拉的雨点落下,风吹得宛如狼嚎,乌压压的天阴沉压抑,暴雨在苍穹中酝酿,山雨欲来。
乐乐吃了药,没什么精神,静静地在窝里睡觉。
沙发上的人一坐一躺,江旸垂眸凝视着林煦苍白的脸,臂弯抱着人,一手握住他削瘦的手腕细细摩挲。
林煦沉默了一路,回来后断断续续地说了和杨小凌的事情,这会儿靠在他身上睡着了,脸埋在他的胸膛,侧躺蜷缩的姿势暴露出没有安全感的内心。
江旸的眼眸深邃而乌黑,宛如一潭深幽的湖水,里面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他从刚才的讲述里推测出和杨小凌应该是大学时发生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话正好是他休学前。
但其中还有很多没有解释的地方,比如为什么他当时状态不好?离开杨小凌的家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当年他休学肯定不止父母离世、与好友吵架这一个原因,如果只是单纯因为等了一晚上不满地争吵,不至于关系破了五年都无法修复。
江旸翻开林煦的手腕,那条细长的疤痕已经淡化,在他白皙的手腕上还是很明显,可见当时的伤口是多么的恐怖。
“轰隆———”闪电伴随着雷声突兀地打破了平静,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很快暴雨侵袭了城市,天然的水幕隔绝了外界一切声响。
“嗯……”林煦在睡梦中不安,呼吸急促了些,眼珠转动,仿佛陷入梦魇,发出一个黏稠的鼻音,手指无意识地攥紧。
江旸把人抱得更紧了一些,让他的脸贴着自己的心脏,强有力的心跳透过胸腔传递给林煦,这种在母胎里获得的原始安全感让他渐渐平静下来,但握着江旸的手没有再放松。
林煦的脸埋得很深,从江旸居高临下的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雪白的脖颈后颈。
江旸无声地叹息,指腹轻蹭着林煦的疤痕,俯身吻上他的脖子,略微沉重的鼻息喷在林煦的皮肤上,细滑的触感让他忍不住张嘴舔/舐。
林煦睡得很沉,没有感觉到皮肤上的异样,反而无意识地搂住江旸的脖子,让二人的身体贴得更近。
自从那次酒吧之后,江旸就发现了林煦的精神状态很脆弱,身上有一种过刚易折的破碎感,这让他在这段恋爱中不敢太急切。
以前谈恋爱,刚确定关系就立马上床的时候不是没有,年轻人干柴烈火、激情四射,正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想和喜欢的人亲近的欲望是最浓厚的,爱你两个字说尽,唯有肢体的缠绵才能最直接的表达爱意。
可江旸不敢贸然冒犯了林煦,有意放慢恋爱的节奏,牵手、拥抱、接吻、最后上床,想给他安全感,抛去激情、欲望和占有,是细水长流的感情。
林煦的冷郁让江旸心疼,每次看到对方不安又小心的样子,他的心就被拧紧了。
江旸能感知到林煦对“以前”的抗拒,一旦涉及到这个话题,他的状态就特别差,但现在他们交往才第一天,林煦就把杨小凌的事情告诉他,这代表了充分的信任和依赖。
江旸的气息移动,轻柔的吻落在林煦的额头、鼻尖、脸颊,最后在嘴角亲了亲。
他谈过恋爱,却从没有过这样想珍视对方的感觉,他能感觉到林煦身上的脆弱更有一种独自走过荒原的坚硬感。
林煦说得对,他不是瓷娃娃,只是需要个人全心全意的去爱他。
外面的雨下得激烈,屋内一片幽静,这种天气睡觉会格外香,林煦听着雨声,被江旸气息围绕,睡眠是前所未有的好。
他悠悠转醒,感觉耳朵被人摸着挺痒,睁开眼,眸中的困意明显,眼神茫然纯净。
“醒了?”江旸的唇角微勾,捏着林煦小巧的耳垂揉搓,“吵醒你了?”
“没有,睡得很香。”林煦露出一个清淡的笑,往江旸怀里靠,脸颊贴着青年的胸膛,像只慵懒小猫似的蹭了蹭。
江旸是除了赵西文之外,第一个让林煦愿意主动开口说曾经的人。
但他们的性质不一样,赵西文是医生,如果不说病情就好不了,这样的倾诉和宣泄带着一点“强制”和“必须”。
可江旸是恋人,这是林煦发自内心地愿意倾诉,江旸带他去游乐场,发泄了积攒在心里的情绪,他和以前不一样了,至少主动面对过去。
林煦不想让自己难堪的一面被江旸看到,但江旸有权利知道他的过往,所以只要隐去一些关键内容就好。
讲述过去对林煦来说是一种比坦诚相见更亲密的事情,他剖开自己的伤口主动袒露,在心理上完全地信任这个喜欢了五年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