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阳光正好，谌维跟着苏时康他们打球，只是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他少年时也经常和他们打篮球, 但他的身体素质却比他少年时还要弱，动不动就喘不上来气，运动太过就会有窒息感，在他投完一个外线之后，突然就弯腰趴下来。
　　汗顺着脸庞流落下来, 打湿了他的衬衫。
　　“谌维！”
　　他睁开眼，苏时康伸手托住了他。
　　“……”
　　“醒醒！”
　　一股眩晕感袭来, 谌维勉强睁开眼，看见苏时康正抱着他，一脸担心地看着他。
　　“我……”
　　“你怎么晕倒了？很热吗？”苏时康伸手替他遮了太阳，“这也没到夏天，不可能中暑吧？”
　　“……”
　　谌维闻着这身熟悉的味道，一边不知怎么开口，一边又不愿起来。
　　他伸手攥住苏时康的衣袖，开始摇摇欲坠，“头晕，呼吸不上来。”
　　“嘶——”苏时康放开了他，确认他能站好后抱着胳膊审问他，“你是不是在碰瓷呢？”
　　谌维立马反驳道：“没有！”
　　关于他头晕心脏不好一事，他也偷偷上医院看过，医生给他各种心电图ct磁共振检查，花了他将近一千都没查出个什么毛病，给出的结论就是觉睡少了，太辛苦。
　　谌维听医生说这个说那个，点点头，看似在听屁话。
　　但是他自己清楚身体好像确实出了什么问题，根本不是睡觉少的缘故。
　　谌维觉得留存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这些天他从宿舍的抽屉里翻出一张蓝色贺纸，他觉得廉价且眼熟，也没想很多，直接就拿钢笔在上面写着。
　　“时康，我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次你问我的问题，说那个你是什么时候明确说爱我的，这个问题我没办法回答你，因为我自己也不记得了，也许我那年寒假真的出了什么意外，也许像你说的那些只是我的一场梦，但是我相信感觉是不会错的，我们不谈将来，不谈那时的我们，至少对于现在，我是明确知道我是喜欢你的……”
　　他洋洋洒洒写了一大把，文风却还是和从前一样，半点不见长。
　　在毕业的那场班级典礼上，他将那张纸塞进了苏时康的数学书里。
　　苏时康不就之后就要走，体检已经通过了，他走之后，彭城河再也没有可以牵着他的人。
　　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可以去远方发光。
　　谢衡东给他准备了欢送会，流行歌曲唱了一首又一首，直到嗓子哑了也不愿消停。
　　还有一件事忘说了，就是谢衡东也跟梦里不一样，他没等到毕业典礼，他在高三上学期就答应了陆笑婷，主动走向了她。
　　所以他对谌维和苏时康的事，不是太惊讶，也不是太关心。
　　欢送会接近尾声的时候，苏时康喝多了酒，他拿着谢衡东带过来的吉他，弹了一首慢节奏的民谣。
　　就像一首诗，手指扣到弦上，歌尽了他骨子里的浪漫。
　　他笑得很开心，大家悲伤的送他，他就开心的走，他是没有遗憾的。
　　可是谌维不一样，他觉得自己的心脏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难受，心率跳动地越来越快，他痴迷地望着他，虽然他记不得很多事，但他明明记得苏时康是不擅弹这些乐器的。
　　他没敢喝酒，他怕在心脏极度不舒服的情况下饮酒，下一秒就能猝死。
　　到最后曲终人散，谌维才走到苏时康身边，他看着他说：“我送你回家。”
　　苏时康抬着眼，眸子里蕴含着醉酒后的湿意。
　　谌维看着他，觉得这场面无比熟悉，他觉得苏时康合该就这样借着醉意吻上他。
　　可是苏时康并没有，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张蓝色贺纸，送到了谌维眼前，面含笑意的脸分不清高兴还是荒唐。
　　“你写的？”
　　虽然上面写了名字，但他还是问了一遍。
　　谌维没说话，表示默认。
　　“时康，我……”
　　“下次别写了。”苏时康将贺纸送回他手心里，无奈地笑了笑，“下次也没机会了。”
　　“……”
　　谌维就这么愣在那儿。
　　“我们之间，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
　　“谌维，到此为止吧，我不会喜欢你。”
　　“别白费力气了。”
　　“……”
　　僵硬和死寂。
　　谌维想问，你在说什么。
　　可是苏时康说得那么清楚。
　　“所以呢？”
　　谌维笑了笑，眼睛却愈发明亮，瞳孔表面晶莹剔透，“既然这样，那这封信你应该都看了吧？过去我不记得了，但我还是喜欢你。”
　　“时康，我喜欢你，我真的……”
　　“可是那不是我。”苏时康瞪着他，“梦该醒了谌维，我不会跟你在一起。”
　　他觉得谌维离谱，他上次就跟他把话说明白了，可他依旧死缠烂打，他到底是做了多荒唐的一个梦，梦里他们俩都干了什么，到什么地步了。
　　但谌维此刻已经百感交集，他内心复杂，已经说不清自己的什么感觉了，悲伤不是，愤怒也不是。
　　苏时康是没有错，但什么叫不是他，什么叫别白费力气了？
　　记忆又翻涌上来，谌维想起那些等待他的年月日，想起他们在一起后的那些年，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呢？
　　他不甘心，他觉得必须要做点什么。
　　时间不对，人也不对，既然都是错的，那他何必要伪装绅士？
　　谌维真是觉得自己没必要温文尔雅了，他已经吓到苏时康了不是吗？
　　那就在这个荒唐的梦里，当个疯子。
　　“时康……”
　　谌维啪得一下攥住苏时康的腕子，他笑了笑，泪却不知不觉流落下来，“你仔细想想，你肯定是丢失了一份记忆。”
　　“……”
　　他将苏时康抵在包厢的沙发里，苏时康脸色已经被吓得惨白，因为谌维这样子很可怕，好像变了一个人。
　　苏时康咬牙道：“你让我想什么？你爱情片看多了？放手！”
　　“时康……”
　　谌维捏着他的下巴，逼着他看他，“你仔细想想，你明明也是喜欢我的。”
　　“别逼我动手。”
　　“那你就动手。”
　　谌维望着他的眼，他悬溺于此，“你对我怎么样都行。”
　　“……”
　　他闭眼，低头，往他的唇上碰去……
　　忽地“啪”得一声，谌维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疼，苏时康将他推远，脸已经气红了。
　　“谌维，我没想到你这么疯。”
　　“我不是疯！”谌维狠道：“我是情难自禁！”
　　“你告诉我……”谌维将他按在墙边，禁锢着他的双手，“我要怎么跟你说你才会相信那不是梦，时康，我这段日子……想你想得都要发疯了……你要是一直这样对我，我真的会死的……”
　　“那你呢？”苏时康挣开他，“那你是不是也在逼我？”
　　“我……”
　　谌维想起来，苏时康一直吃软不吃硬。
　　“我没有！”
　　苏时康见谌维眼中可怕的欲下去不少，又说：“还说没有？”
　　“……”
　　于是谌维又将脸埋进苏时康的肩膀，苏时康愣愣地让他靠着，谌维的眼泪已经淋湿了他的衣服。
　　“时康，时康……”
　　他勒住苏时康的腰，紧紧地抱着他，“要是你实在不喜欢我，那你就亲我一下，等你走了也就见不到我了，反正到时候你娶一个首长的女儿我也不知道。”
　　谌维重新放开他，他声线又化的极为温柔，甚至看起来有些可怜：“你就亲这一下。”
　　“……”
　　“就忍我这一次。”
　　“……”
　　他小心翼翼地盯着他，看着苏时康的面部表情变化，苏时康最终好像是挣扎得累了，就闭了闭眼，他偏过头，睫毛在谌维的注视下颤了颤，而后过了很久，他才偏过头在谌维右颊亲了一口。
　　他刚刚打的比较狠，谌维的右颊是红的，吻上去时还发着烫。
　　可惜他不会如记忆中，捧着他的脸问他，疼吗？
　　但这些已经足够了。
　　谌维满意地笑笑，那笑容有些牵强可悲。因为这一吻，他的意识开始消散，等苏时康走了，他才凭着感觉走到空无一人的大街。
　　耳边有汽车驶过的声音，那声音如云如雾，似幻似真，直到离他越来越近。
　　想来他睁开眼重回年少，本以为能抓住遗憾，抓住少年时的他们，可到最后真正让他开心的，只是在窗帘吹起之时偷过来的一个吻。
　　他满目深情地过来，做了一场荒唐至极的噩梦。
　　疼痛感与晕厥感袭来，谌维闭上双眼，这场梦是不是也该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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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55555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下一章甜啦～
　　晚上十二点可能放，没放星期六放，么么～


第85章 番外1：假如回到少年时⑤
　　再度睁开眼, 眼前尽是醒目的白。
　　谌维觉得自己身子骨很重，就连动都动不了，头疼的快要裂开, 裹着厚重的纱布，耳边传来监护仪滴滴滴的声音。
　　“嘶——”
　　脑子里唯一意识, 就是在想他怎么还活着。
　　谌维动了动手指, 手背上打着点滴。他竭力转动脑袋往四处看。
　　这是一间高级病房，此刻房间里没人。
　　“时康……”
　　他开口, 呼吸和说话都是微弱的。
　　他记得他上一刻还在欢送会上，委屈地去求苏时康给他一个吻。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谢衡东不在，苏时康应该也走了吧？
　　谌维心思平静下来, 躺在病床上看着白色天花板上的灯, 他有点儿绝望，却没什么挣扎的力气。
　　咔哒——
　　门被人打开。
　　谌维慢慢回头, 一下子呆愣在那儿。
　　站在门口的人捧着几朵新鲜的向日葵, 也愣在了原地。
　　谌维一下子坐起来，生理上所有的痛苦被抛出于脑后，因为他看见苏时康正站在门外, 一间担忧震惊地看着他。
　　“谌, 谌维。”
　　“……”
　　在谌维开口说话之前，他已经动作先于意识下了床，他来不及叫苏时康的名字，针头被牵扯开，可他没走几步就因为头部剧烈不适踉跄地跌倒, 满身狼狈。
　　“时康，时康……”
　　“你干什么？！”他这样吓了苏时康一跳, 向日葵被随手搁在桌上，而后他赶紧奔过去将谌维扶了起来。
　　心酸一下子涌上来，在苏时康碰上他的那一刻，谌维猛地抱住了他，眼泪流出来，他的身子都在发着抖。
　　是不是又是梦？是假象还是坠入到更深层次的梦里？
　　“你哭什么？”
　　苏时康推开他，声音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看着他的手，想要叫护士过来。
　　“别去。”
　　“你在打点滴。”
　　他死死攥着他：“那也不行，我现在醒了，点滴打不打都无所谓。”
　　“你……”
　　“时康。”谌维抬头看着他，声音满是恐惧，“我是不是又活过来了？”
　　如果不是重活过来，他好希望面前的人可以骗他，哄他。
　　他流着泪想去亲苏时康，可是却被他一下子推开了，谌维被他推的一愣，那种恐惧感又涌上来，这一幕和梦里是那么想似。
　　但苏时康不一样，他不再是决绝，会拒绝他的，苏时康只是生气，谌维甚至都在他眼中看见泪光了。
　　他带拎带扶地将他移到床上。
　　“你哭什么？”苏时康哽咽道：“你好意思哭，你他妈的知道你发生了什么吗？”
　　“……”谌维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一颗眼泪珠子直直地从他眼眶滴落下来，苏时康从来没这样过，谌维好像把他欺负得狠了，他看起来好委屈。
　　“你背着我玩儿赛车，结果摔伤了被送到了医院，他妈的……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就醒不过来了？还有你睡了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
　　谌维还好意思哭，他有什么可哭的，当时他浑身是血被推进手术台的时候他才崩溃，尤其是手术了将近五小时后被推进ICU，连医生都说很严重没脱离危险，让他做好心理准备。
　　他先前一段时间生活都找不上状态，日日夜夜地坐在病床边守着他，为了给他活动筋骨，苏时康每天都给他按摩，可是他重复的面対这一切，谌维根本就不见醒来的趋势。
　　这个从前会把他抱在怀里疼，会笑着说爱他吻他的人现在能这么安详地躺在那儿。
　　谌维见他这样，心疼坏了，他是做了一个荒唐的梦，可是他的时康居然是这样熬过来的，苏时康瘦了不少，整个脸都有一种倦态，黑眼圈极重，与生俱来的少年感褪去不少，看起来都有一股沧桑感。
　　谌维捧着他的脸，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很好，没有推开他。
　　“我错了时康，你不知道，我做了一个多恐怖的梦。”
　　“……什么？”
　　“……”谌维深深地看着他，而后将他搂进怀里，他抬手抚摸着苏时康细软的头发。
　　“我梦到我回到年少时，我想抓住你，我告诉你我喜欢你。”说着说着，谌维的声音就越来越委屈，“可惜，你说你不会喜欢我，也不可能喜欢我。”
　　谌维捉住他的手在唇边亲了一口：“你还打我，说我是疯子。”
　　苏时康那只手碰上了他的右颊，声音也柔软下来，“打你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