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长将凌沂的主治医师的联系方式告诉了封楚。
其实需要适应的事情,前期邓护工已经帮助凌沂适应过了。现在凌沂已经可以一个人在疗养院里散步,熟悉房间里的每一样事物,凌沂性格独立,能自己去做的事情,他都会尽量自己去做。
即便封楚不太了解如何照顾病人,也能照顾好凌沂。
与凌沂的主治医生打过招呼后,封楚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凌沂听到了脚步声:“封先生,是你吗?”
“是我。”封楚道,“这里照不到太阳了,你要回去吗?”
凌沂点了点头。
封楚引导着凌沂回了他的住处。
这次封楚进入了凌沂的房间。
疗养院每个房间的布置都不一样,完全按照入住人员的心意来布置,即便凌沂双目失明了,工作人员在布置的时候也会考虑他的要求。
凌沂的住处大概一百二十平左右,除了厨房和洗手间、客厅阳台外,还有一间卧室、一间娱乐室。
阳台特别大,三面落地窗,入眼便是一片很温暖的米黄色,阳光恰好从西南方向投射过来,房间里即便未开灯也笼罩在一片光辉之下。
凌沂侧颜在光中并不真切,他回身:“要不要喝茶?冰箱里有柠檬茶,也有龙井和乌龙茶。”
封楚平时只喝咖啡,很少喝茶。
凌沂拿了一罐很精致的茶叶出来,他倒了矿泉水去烧。
封楚上前:“我来。”
“我知道怎么做。”凌沂将茶叶放在杯中,“你当客人,这些力所能及的小事请让我来。”
二十分钟后封楚尝了一口杯中茶水。
茶汤碧绿,香气袅袅,入口的滋味很清香。
凌沂喝了一口茶:“很久没有像这样招待别人。”
封楚看着他的侧颜:“多久?”
凌沂想了一下:“一年零二十八天。”
恰恰好是他失明的时间。
封楚知道凌沂来疗养院将近五个月,这五个月里没有人来探望他,无论亲人还是朋友。
资料上显示凌沂是从C市一家医院过来的,凌沂在C市医院的时候,恐怕也是如此。
是他的父亲太忙了吗?
商人是很忙。
封楚有时候也会应酬没有闲暇。
坐下之后封楚察觉到自己衣服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咯着,打开发现是那串翡翠珠链,满绿,浓郁的颜色,每一颗大概有手指头粗。
封楚手指拨动着珠串,凌沂听到了声音:“是什么?”
“夜市上买来的一串珠子。”封楚把它放在了凌沂手中,“拨动珠子的时候很解压。”
浓郁的颜色便很衬肤白,凌沂今天穿的藏蓝开衫如此,手上的翡翠珠串也是如此。
封楚肤色深,这串翡翠在他手中便是翡翠,在凌沂手中便是流动的绿。
凌沂拨动了两下:“冰冰凉凉,很舒服。”
玉会生温,手是温热的,片刻后便成了手的温度。
封楚喝完杯中茶水,他又续了一杯。从前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茶,他好奇这是什么茶叶,打开冰箱看了看,茶叶居然是疗养院供应的,虽然品质很好,却没有好到能入封楚的眼。
等他将茶水喝完,回头看到凌沂在沙发上睡着了,沙发不大,封楚在上面肯定不舒服,却很适合凌沂的身形。
封楚哑然失笑。
他没有想到凌沂对外人的防备心这么少,凌沂长这般美色,但凡封楚有不轨之心——
他拿了旁边的毯子盖在了凌沂的身上。
凌沂声音很轻:“谢谢。”
“你醒着?”
凌沂“嗯”了一声:“没有睡太熟。”
封楚很好奇凌沂头发造型是怎么做的,这样漂亮的亚麻色,这样自然的卷度,让他想起了一些插画书中天使的头发。
如果凌沂的双眼未曾失明,双眼的光芒应该也如天使的眼神一般明亮清澈。
“会有造型师上门给你做发型?”封楚思考了一下,“头发颜色很漂亮,给人很高贵的感觉。”
凌沂愣了一下,继而反应过来自己是被误会了,他忍俊不禁:“是啊,要花五个小时定型,定型期间不能做任何动作。”
他在C市的时候主治医生很刻薄,是个冷漠的老头。骨折差不多痊愈后被送来了A省B市,据说B市这家疗养院很好,然而照顾凌沂的护工往往是四十岁以上的女士,凌沂和她们没有太多话语,她们工作认真且严肃,凌沂偶尔担心自己会冒犯对方。
封楚却是很合适的说话对象,性格沉稳而且乐于助人。
凌沂猜想封楚的年龄在二十七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
听封楚的声音,对方应该是容貌英俊气质很冷淡的男人。
因为凌沂要休息,封楚还要回公司办一些事情,他先告辞了。
凌沂将这串翡翠珠链递给封楚:“还给你。”
“十元钱三串,”封楚道,“夜市上淘的小东西,你留下把玩就好。”
凌沂卷起来卷了三圈戴在自己手腕上,他抱住了毯子闭上眼睛:“封先生,明日再见。”
封楚再看他一眼,凌沂现在已经被毯子包裹,漂亮浓密的卷发散在消瘦的脸侧,看起来就像某些很柔软雪白好拿捏的小兽,封楚喉结滚动了一下:“明日见。”
......
晚上有工作人员送晚餐过来,凌沂慢悠悠的用着自己的晚餐。
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凌沂不太方便使用智能手机,赵医生联系他的时候通常会拨打他房间里的电话。
凌沂“喂”了一声。
赵医生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小沂,你遇到新的护工了吗?”
凌沂“嗯”了一声:“今天下午见到了。”
赵医生今天接到周院长电话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封家的人对赵医生来说完全是触不可及的存在,他只在新闻中看一看,甚至股市波动的时候想一想,却未想到封家那位掌权的总裁会异想天开玩什么角色扮演的游戏,给他的一个病人当护工。
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赵医生挺喜欢凌沂的,凌沂很懂礼貌,修养极好,而且长得十分乖巧,就像童话书里走出来的小王子。
如果赵医生生个女儿,凌沂眼睛又没瞎的话,他肯定二话不说就把女儿牵线牵给凌沂了。
赵医生道:“新来的护工可能对工作不太熟悉,他是新手,你记得包容一下他,不要对人发脾气哈,切记切记,你现在要保持心情平和,冲动暴躁对你的眼睛没有益处。”
凌沂微微一笑:“我知道。”
赵医生也清楚凌沂性格温和,简直是他见过最平静最有修养的病人了。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豪门霸总不高兴了之后找凌沂的茬。
为了保险起见,他特意提醒凌沂一下。
“那就好。”赵医生想了一下,“二楼那位病人离开疗养院了吗?”
凌沂笑意缓缓收敛:“他还没有。”
“我回头再和院长说一下,看能不能让你搬去另一栋楼,那个男的脑子有坑,以为他有几个臭钱多了不起。”赵医生心直口快,“小沂,你再多忍一段时间,别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你的双眼肯定会恢复正常的,他那种阴险小人才会倒大霉。”
凌沂向赵医生道谢后挂了电话。
杯子里的牛奶没有那么温热了,凌沂抿了一口牛奶。
第3章 独发晋江文学城03
第二天早上苏醒的时候是七点半,凌沂摸索着去了洗手间洗漱。
他刚刚用清水将脸打湿,外面传来了门铃的声响。
凌沂只擦了擦手,走到门边将房门打开。
“早上好。”
低沉冷冽的声音入耳,凌沂懵懵懂懂的抬脸:“早上好。”
封楚没有想到凌沂的脸还未擦干,水珠顺着瓷白面孔落在了脖颈处,脸侧的浅色发丝都被水打湿了,这幅场景看起来实在动人。
封楚目光微移:“你在洗漱?”
凌沂点了点头:“请进来。”
封楚从外面走了进来,凌沂回洗手间继续洗脸。
凌沂护工的工作很轻松,这也是在邓护工离开之后,其他护工想要来凌沂身边照顾的原因之一。
封楚烧水沏茶,很快房间里便弥漫着一股茶香。
凌沂还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衣,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一截细瘦的脚腕露了出来。
“你想去餐厅吃饭,还是在房间里吃饭?”
“在房间,”凌沂道,“再过十几分钟他们会把早餐送来。”
封楚看了一眼凌沂的脚踝:“为什么不穿鞋子?”
“起床时忘记了。”
凌沂去了卧室,片刻后穿着亚麻拖鞋和薄袜出来,他洗了洗手,摸索着接过封楚递来的茶水。
封楚看他娴熟的动作,有一瞬间怀疑凌沂是不是真的眼睛看不见。
凌沂喝完红茶将杯子放在一旁,他起身去找电视遥控器,封楚将遥控器拿走,看凌沂在桌子上摸索了四五分钟。
凌沂实在找不到:“封先生,你有没有看到电视遥控器?”
封楚递给他:“落在了地上。”
凌沂将电视打开。
即便看不到画面,却能听见很多声音入耳。
封楚只陪伴凌沂用了早餐,他今天还有其他事情,辰千听说封楚回来了,晚上叫了封楚一起去喝酒。
封楚不想和这群狐朋狗友混在一起,辰千道:“封总,除了工作,你总要轻松娱乐一下的吧?你都要变成工作机器了。”
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封楚浑身酒气上了车,辰千同样醉醺醺的,他松了松自己的领带:“最近公司签的几个新人都不够好,封楚,疗养院的那个年轻人我又去看过几次,越看越觉得喜欢,不知道他的眼睛什么时候恢复。”
封楚闭目养神:“你别打他的主意。”
“对了,听说你奶奶给你安排相亲了,”辰千道,“不仅有女的,还有男的,哈哈哈哈,封楚,你看你身边一直都没有人,封奶奶居然怀疑你喜欢男的。”
封楚重重揉了揉眉心。
“明天我们去飙车吧。”辰千道,“艹,这段时间好不容易闲了下来,前段时间忙得像狗似的。”
......
凌沂不能喝酒,赵医生一而再的嘱咐他。
其实凌沂很喜欢喝度数很低的果酒,酸甜可口的饮品中带着一丁点酒精的气息再迷人不过了。
疗养院里并不能弄来酒水,凌沂现在双眼失明,更难从其他地方买来这些东西。
最近这段时间疗养院里周末会过来一个小朋友,大概六七岁,凌沂出去晒太阳的时候,小朋友常常抱着足球找凌沂玩。
小孩子都喜欢面容温柔且好看的人,凌沂从这个小朋友手中得到了他今年的第一瓶青梅酒。
“我妈妈亲手酿的,奶奶很喜欢喝,”小朋友说话声音奶声奶气,“我问她能不能送给凌沂哥哥,她让我拿来了。”
凌沂拍了拍小朋友的脑袋:“替我谢谢妈妈。”
小朋友的名字叫做白子姚,他的奶奶住在疗养院,所以他几乎每个周末都会和父母一起来看望。
子姚扭扭捏捏的勾着自己的手指:“应该谢谢我,是我亲自送来的。”
凌沂唇角勾了起来:“好,谢谢子姚。”
子姚继续勾自己的手指头:“那——凌沂哥哥可不可以亲亲我?爸爸妈妈经常奖励我,他们会亲亲我的额头。”
凌沂忍不住笑了:“可我不是子姚的妈妈,只有妈妈才能亲吻小朋友的额头,外人不可以这样做哦。”
白子姚有些茫然。
他要青梅酒之前和妈妈说好的,他说只要送哥哥一瓶酒,哥哥一定会在自己额头上亲一下。
白子姚戳戳自己的手指:“那我问一下妈妈。”
他把地上的足球捡起来放在凌沂的怀里,“噔噔噔”的跑远了。
凌沂听着小朋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唇角上翘的弧度慢慢落下了。
他正要拧开青梅酒的瓶盖,后面又传来了脚步声,凌沂担心是赵医生过来,欲盖弥彰将青梅酒藏在了毛衣开衫里面。
“是我。”
昨晚封楚和辰千一行人喝得酩酊大醉,今天早上起来头疼欲裂,和下属开过晨会之后,他便让司机来了这里。
护工会监督病人的饮食,所以凌沂并没有将酒拿出来,他勾唇:“封先生迟到了两小时,要扣一天薪水。”
“好。”封楚道,“我让院长去扣。”
凌沂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在说笑。现在我不太依靠护工了,等冬天就要出院,封先生如果事情很多,可以减少来这里的频率。”
封楚愣了一下:“你要去哪里?”
“应该回C市,我家在C市。”
疗养院的费用太高昂,凌沂的费用是每个月十七万,这两个月凌沂的父亲没有打生活费,凌沂卡中金额虽然不少,却经不起长年累月这样的消耗。
而且疗养院里也有不太开心的事情发生。
白子姚“噔噔噔”跑了过来,凌沂只听脚步声就知道是他。
小朋友热出了一身汗水,粉雕玉琢的脸蛋红扑扑的,他闪亮的眼睛看向凌沂:“凌沂哥哥,我妈妈说,你可以,其他人不行。”
“是吗?”凌沂捏了捏小朋友的肉爪子,从开衫口袋里拿出手帕给白子姚擦擦手上和额头上的汗水,“在疗养院里走路要缓慢一点,不能太快,不然可能会撞到年迈的老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