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表呢？”
　　又安静了几秒。
　　顾千行：“所以这一二三四，全是你的猜测？”
　　余句不自禁抿住了唇。
　　顾千行声音很沉，每个字都似鼓一般敲着，他想他现在要是顾千行的下属，一定惶恐至极。
　　“计划表，能听懂吗？”顾千行的语气已经是不想多说一句废话了：“明早六点给我。”
　　明天六点。
　　真是要人命的领导……
　　余句又想，这个下属这会儿心里会不会在咆哮，这么喜欢做计划表自己去做啊！
　　接下来的车厢，安静持续了一分钟多。
　　接着。
　　“这么不待见我？”
　　顾千行再次开口。
　　余句眨了一下眼睛。
　　顾千行说话的语气变了，想必已经挂了电话。
　　他知道顾千行在和他说话，不过他不准备回话。
　　装了几秒，顾千行又开口了：“余句。”
　　余句装不下去了：“干嘛。”
　　顾千行无奈：“和我坐一起很难受吗？”
　　余句仿佛在用他的全身在说是，除了嘴巴：“没有啊。”
　　顾千行轻轻叹了声：“聊聊。”
　　余句顿了顿，这才不再看窗外，把头转了回来。
　　顾千行：“我会吃了你？”
　　余句看着前方：“吃人犯法。”
　　顾千行没接这声玩笑，而是道：“坐过来。”
　　声音算得上是柔和，但余句可能心里作用，总听出点恐吓在里面。
　　他心里拧了一会儿，还是往顾千行那挪了点。
　　“聊什么？”
　　余句坐得十分直，莫名其妙的高傲，态度仿佛是我们有什么好聊的。
　　顾千行见余句这样，突然笑了。
　　笑出声的那种。
　　笑完他还往后一靠，手撑着车窗看余句，懒懒的样子。
　　余句瞬间不自然了，顾千行的眼神在刮他。
　　“不是要聊？”
　　“你好像很排斥我。”顾千行说了这么句。
　　余句：“没有。”
　　“排斥我吗？”顾千行又问了一次。
　　在余句疑惑有什么区别时，顾千行补了句：“当时那件事。”
　　余句嗓子突然噎住。
　　余句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变得没有焦距了。
　　他不自禁地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就在他没想好要怎么回答顾千行这个问题时，顾千行又开口了。
　　他问：“怎么才能不排斥我？”
　　——
　　余句做了个支离破碎的梦。
　　他又梦到了那个暑假。
　　一会儿是张启铭喜悦的脸，他喊着：“句号走啊，打游戏去。”
　　一会儿时张启铭受伤又难过的脸，他说：“滚啊，我不想看见你。”
　　场面混乱极了，好多声音在耳边，有余句的爸妈，张启铭的爸妈，还有顾千行。
　　空间突然扭曲，顾千行的声音变得浑浊，而后又逐渐清晰。
　　“计划表呢？”
　　余句睁开眼睛，听到了来自现实世界的第一句话。
　　怎么又是计划表。
　　他迷糊地靠了半晌，才明白现下是什么状况。
　　他在顾千行的车上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现在几点，车已经停下了，这会儿外头的马路很安静，前头司机也不在了。
　　余句低头看了眼，顾千行把外套披在了他的身上。
　　前后的窗户都开了缝，属于夜晚的冷风在车里对流，顾千行此刻仍旧坐在身边，他腿上是电脑，手里是手机。
　　“重做，你也六点前给我。”
　　余句的脖子有点酸。
　　见顾千行把电话挂断，余句突然一慌，没多想地重新闭上眼睛。
　　周围安静极了，导致余句的听力特别敏感。
　　他听见顾千行把电脑关机再盖上，听见顾千行把手机丢进槽里，吭的一声。
　　接着，再次安静下来。
　　余句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咚咚咚在胸腔里震动。
　　他还想着是不是差不多该睁眼时，突然感受到有人靠近他。
　　这一下，他屏住了呼吸。
　　他感觉到有个温热的东西碰了碰他的脸颊。
　　时间不长，碰一下就离开，而后帮他拉了一下快要滑下去的衣服。
　　接着，余句的头发也被碰了一下。
　　或许，也能称为摸。
　　顾千行的大手掌压在余句的脑袋上，轻轻一摸就往下滑。
　　滑过余句的后脑，在余句的耳朵上做了片刻停留，就收了回去。
　　余句心跳的声音更大声了，耳膜都在震动。
　　只做这些，顾千行就坐了回去，也靠着了。
　　余句偷偷睁眼看，见顾千行也闭上了眼睛。
　　他想了想，觉得两人这样睡在车里的样子实在荒唐，于是心里准备了一会儿，正式睁开眼睛。
　　“嗯？”
　　余句像模像样地发出一声醒来的疑惑声。
　　顾千行睁开了眼睛。
　　但余句没看见顾千行笑了。
　　“我怎么在这？”余句继续。
　　顾千行说：“你睡着了。”
　　余句哦了声，问：“几点了？”
　　顾千行：“三点十二。”
　　“三点十二？”余句这是真惊讶：“这么晚了？”
　　他左右摸了摸，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眼，还真的三点多了。
　　“卧槽。”
　　余句下意识骂了声，骂完眼珠子往顾千行那转了一下。
　　顾千行仿佛没听见，他拿起手机：“我让小陈送你回去。”
　　说完他就把电话打了出去。
　　余句怀疑小陈就躲在车底，怎么顾千行这才挂断电话，车门就被打开了。
　　吓了余句一跳。
　　小陈进来后，顾千行就把他那边的车门打开了。
　　余句愣了一下，不过脑地就喊：“哥哥。”
　　顾千行停住。
　　“顾老师，”余句又改口：“你去哪？”
　　顾千行继续下车：“我住这。”
　　余句转头看了眼，确实是小区门口。
　　余句：“好吧。”
　　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余句就这么愣愣地送顾千行下车。
　　直到小陈把车开走，余句才恍悟过来刚才应该说什么了。
　　应该说谢谢的。
　　项链也谢谢。
　　送他回家也谢谢。
　　衣服也谢谢。
　　还有，我没有排斥你。
　　“小……”余句想了想，改口：“陈先生。”
　　小陈哎哟了声：“您叫我小陈就好。”
　　余句嗯了声，客气道：“麻烦你帮我和顾老师说声谢谢。”
　　小陈：“哎好好。”
　　余句又问：“刚才你们怎么没叫醒我。”
　　车正好在红灯前停下，小陈一踩刹车，也深吸了一口气。
　　“因为顾总他，”小陈发现自己嗓子有点哑，轻咳了一下：“顾总见您睡得这么香，不忍心吵醒你。”
　　他看了眼红灯，整个人崩得很紧：“他一直没睡，一直陪着您，这么冷的天，外套也给您了。”
　　余句低头，腿上的外套怎么突然的，就沉重了起来呢。
　　余句心里麻麻的：“你帮我谢谢他，非常感谢。”
　　小陈如释负重：“好。”
　　红灯开始倒计时了，小陈偷偷低头看了眼手机。
　　上面是微信界面，聊天人显示「顾总」。
　　最新的三条消息。
　　“跟他说，我见他睡得香，不忍心吵醒”
　　“告诉他我一直没睡，一直在陪他”
　　“这么冷的天，外套也给他了”


第7章 顾千行是不是喜欢你
　　余句是强撑着精神来学校上课的。
　　老师的粉笔在黑板上书写着方程式，一敲一敲的像是没有节奏的催眠曲，余句半眯着眼，没有灵魂地对着草稿纸上的答案。
　　昨天回去之后他就睡不着了，在床上干躺了半个多小时，觉得挺浪费时间的，就起来看书了。
　　看到天空泛白，洗洗吃吃去上课。
　　口袋突然震动了一下，余句脑袋一顿，睁开了快要闭上的眼睛。
　　笔已经掉在了桌上，他没感觉自己眯了多久，抬头却见老师的板书已经书写到下块黑板了。
　　手机里是赵翼发来的消息。
　　他问：“醒了？”
　　余句点开相机，给赵翼拍了张黑板。
　　赵翼：“这么早的课啊”
　　余句：“困死爹了”
　　赵翼：“昨天没怎么睡？”
　　余句：“是啊”
　　余句：“就睡了四小时”
　　余句这才想起来，他昨天到公寓了没告诉赵翼。
　　不过也没必要说，他三点多才到公寓。
　　赵翼：“昨天我给你打电话了你知道吗？”
　　余句愣了一下：“你给我打电话了？”
　　余句发出去后点开了通话记录，果然最新的那通是赵翼打来的，凌晨一点多。
　　不过不是未接来电，通话时间十秒。
　　赵翼的消息从屏幕上面跳了出来：“是啊，顾千行接的”
　　余句挑了一下眉。
　　紧接着，赵翼问：“你俩昨天，睡了？”
　　“哧咳咳咳。”
　　余句突然被口水呛到。
　　教室太安静了，导致大家因为这个声音纷纷回头看他。
　　余句给了个不好意思的眼神，把头低下去。
　　余句：“？？”
　　余句：“怎么可能！”
　　赵翼：“害，吓我一跳”
　　赵翼：“那怎么一点多了你还在他那，你还睡着了”
　　余句：“你们电话说了什么？”
　　赵翼：“没什么啊，我看你一直没有跟我说到家了，就给你打了个电话，没想到是顾千行接的，声音轻得不行，说你睡了”
　　余句唇抿成一条线。
　　是这个情况没有错，但怎么被这么叙述出来怪怪的。
　　赵翼还在继续说：“你怎么一点多了还在人家家里睡啊？”
　　赵翼：“所以昨天你不是自己回去的！是顾千行送你回去的！”
　　赵翼：“我说呢，怎么你走了他就跟着走，敢情送你去的”
　　余句没办法解释自己在顾千行车上睡到三点的事，索性就挑了个好回答。
　　余句：“不是，他正好也回家，顺路”
　　赵翼：“他家和你家才不顺路呢”
　　余句：“……”
　　余句：“所以就算是特意送我一程，有问题？”
　　赵翼那头直接笑出了声：“没问题没问题”
　　赵翼：“别生气别生气”
　　赵翼：“知道你是直的，知道知道”
　　余句：“跪安吧”
　　赵翼：“好嘞”
　　余句和赵翼认识了将近六年，余句早就已经习惯赵翼这样了。
　　从前是但凡有美女靠近余句，赵翼一定是起哄得最凶的那个，恨不得余句第二天就脱单，第三天就接吻，第四天就上床。
　　自从赵翼向余句出柜，而余句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之后，现在不仅是美女，有帅哥靠近余句，赵翼也起哄，还起得更大声了。
　　没几秒，赵翼又来了：“最后一个问题”
　　余句：“不爱，滚”
　　赵翼：“哈哈哈，不是”
　　赵翼：“诶你说”
　　余句盯着屏幕看，好家伙，这狗东西发完这个之后就不说话了。
　　余句：“……”
　　被赵翼这么一搞，余句完全精神了，他抬头看，老师又新写了一面板书。
　　他人生第一次等赵翼的消息。
　　但又不能让赵翼知道他在等。
　　煎熬。
　　终于在余句点了八次屏幕后，赵翼的消息终于发过来了。
　　他说：“我刚想说什么来着？接个电话忘了”
　　余句拳头紧握。
　　赵翼：“哦哦哦”
　　赵翼：“诶你说，顾千行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余句很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余句：“笑死”
　　余句：“怎么可能”
　　余句继续盯着屏幕看，他想着，赵翼会不会顺势的也问他，诶，那你是不是喜欢顾千行。
　　不过赵翼没问。
　　他问的是：“哎你俩之前认识是怎么个认识法啊？”
　　赵翼：“有故事没？”
　　余句：“没故事”
　　余句：“就是高三暑假在朋友家见过几面”
　　余句：“仅此”
　　赵翼：“so bored”
　　赵翼这句话说完，就再也没有说什么了。
　　余句等了数十秒，确定了赵翼不会再发来消息，才把手机锁起来。
　　接着他看着老师满黑板的粉笔字，笑了。
　　挺有病的，一边期待着聊顾千行，一边态度又我不是很想跟你聊他。
　　拿起笔，昨天小陈的那些话又撞进了余句的脑袋里。
　　不忍心叫醒。
　　一直陪你。
　　外套也给你了。
　　余句脑袋有点疼，连续两天的短睡眠让他的思考能力下降了许多，不仅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连此刻本子上的「35-19」都能心算好久，到底是14还是26还是16。
　　最后把16写到等式里，他又拿起了手机，点开赵翼的微信。
　　余句：“你昨天在酒吧想跟我说什么？”
　　余句：“被一个人唱歌打断那时候”
　　赵翼：“哦哦哦！”
　　余句抿嘴看着对方正在输入，等待。
　　赵翼：“就是想跟你说小心周锦业圈子里的公子哥”
　　赵翼：“怎么说呢，虽然这个人是我男朋友吧，但他的花花肠子我还是知道的，他朋友的事多少我也有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