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用光脑支付了金币,接过席兼之递过来的书道了一声谢便转身。他不喜欢席兼之看他的眼神,尽管温和,儒雅,但那也是一个Alpha在看Omega的眼神。
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他的手臂,衬衣布料很薄,对方掌心温度赫然,沈宴皱起眉头,想要呵斥,下一刻却睁大了双眼,僵硬在了原地。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碰了碰他的后颈,尽管隔着信息素阻隔贴,但细细的瘙痒明显,那一点痒意沿着脊背向下传递直到尾椎化成一点酥软。
席归渊按住了他的领口,将衣领微微向下剥了些,露出白皙的后颈和形状漂亮的微凸椎骨,另一手揭起信息素阻隔贴的边角,指腹按住信息素阻隔贴一点点抚平。
“自己贴的?”席归渊在身后问他,旋即淡淡道:“皱了。”
沈宴颤了一下,有花瓣飘进他衣领了,顺着脖颈下滑,软绵绵一点似有若无的触感直到堆积到后腰窝。
沈宴没挣扎,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向前走,席归渊自然而然的放开了手,并未纠缠什么,只是捏着他颈间拈出来的薄粉花瓣,垂手轻轻放掉。
席兼之看着自家弟弟的神情,思考了一瞬:“归渊,你们认识多久了?”
“十七年。”
席归渊看了看沈宴快步走远的背影,淡淡补充:“零四个月。”
白秉亲自把小银送回来的,连带一叠声的道歉赔罪:“对不起指挥长对不起,本来一会就可以回来的,我们又去了会游乐园,我实在没办法拒绝……”
“没事。”
白秉看自家指挥长脸色不太好,以为是自己惹出来的,恨不得当场负荆请罪,一路陪同的将他送回了家。
到了门口白秉想起上次进指挥长训练宿舍的感受,便说什么也不进门。
沈宴已经倦了,问他还用不用小银,要用随便开出去,只是明天早上必须送回来。
白秉带着两眼亮晶晶的感动被关在了门外。
进了室内,厨房传来一点香甜的鱼肉香,一个栗色脑袋探出来,手里还举着黑色软胶锅铲。
“沈宴哥哥,你回来啦。”
越海将头探出来又急忙收了回去,厨房传来他一声惊叫:“哎呀我的鱼!”
没一会他从厨房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个白瓷餐盘,里面躺着一条煮得有些烂了的鱼,鱼肉松散的露出来,却是雪白晶莹的小瓣。
沈宴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茶几上龙凤呈祥的缺了翅膀的果盘,凤凰头上还插.着一柄细长的水果叉。
“黑珍珠好点了吗?”他捏了捏山根,沙发上多放了一个软垫,软软的垫着后腰依然觉得身上有点累。
越海在茶几边坐下,用筷子将一瓣瓣的鱼肉挑出来碾碎:“它精神好着呢,就是不爱吃东西,我煮点鱼给它,不知道会不会吃。”
Omega说着抬眼,有些担心的打量了一下沈宴:“沈宴哥哥,很累吗?”
沈宴抿唇:“你分化的时候持续了多久?”
“嗯……两个月?”越海有些不好意思:“我其实分化得很顺利,没有太难受,老师说可能是我早就知道自己会分化成Omega,所以心态比较好。”
他已经把鱼肉全剃了下来,端着盘子起身去到猫爬架旁,将鱼肉都放进了黑珍珠的小食盆里,黑珍珠小小一团正蜷缩在猫爬架的最高处,探了探脑袋观察下方发生的事。
越海没有打扰它自己的节奏,将鱼肉放进去了便回到了客厅,打算继续和沈宴聊一聊分化这个问题。
两手托着脸蛋有些忧愁:“沈宴哥哥,大哥说你现在每天都要和匹配的Alpha呆在一起是真的吗,每天啊!”
他小脸满是震惊,感觉真是惨无人道。
“嗯,不过不是强制要求的,我们一起上生理课。”
越海眨巴了一下眼睛消化这个信息:“他们不是早分化了吗?怎么还有人没上生理课啊?这人是不想结婚吧。”
“嗯,应该是。”
越海神情逐渐苦大仇深:“沈宴哥哥,不要理睬这种没责任心的人,一把年纪不想结婚不想负责任,都过去几年了才想起上生理课,也太临时抱佛脚了。”
身为一个看遍AO关系的Omega,他见过好几个这种没有责任感的Alpha,不去上生理课,问起来就是不喜欢束缚不婚主义。
“沈宴哥哥,这个人是谁啊?”
“席归渊。”
“席……上将啊。”越海一下收了声:“那你……喜欢席上将吗。”
沈宴没回答,端起身前的水杯抿了抿。
越海看着沈宴端水,喝水,然后将水杯放回原位陷入沉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沈宴不想回答,也可能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毕竟他的匹配对象都非同小可,喜欢不喜欢的这种话在他们面前大概是种有些幼稚的问题吧。
“越海。”沈宴突然问:“如果是你,你会选谁。”
这个问题让越海陷入了长久的思考中。
“嗯……”他决定先不提席上将这号会让他牙疼的人物:“首先我觉得大祭司很温柔,但是这要仔细观察一段时间才能清楚他的温柔到底好不好,因为温柔这种东西,对我好才叫温柔嘛,要是对谁都好也不好。”
“然后五皇子,也很温和,礼仪也很好,待人处世得体相处起来滴水不漏,在一起肯定是很愉快的,虽然我更喜欢情绪比较明白好懂的那种,但是应该很适合沈宴哥哥你,结婚后也能彼此尊重多好啊。”
沈宴静静听着越海的抉择,听见他说完后的沉默,忽然问:“席归渊呢。”
越海怔了一下,没想到沈宴会主动问,便补充上:“我害怕他,我肯定不选他。”不过沈宴和他不一样,他想了想轻声问。
“沈宴哥哥,你怕他吗?”
这个问题让沈宴再次端起了水。
越海看他不爱回答有关席归渊的问题,心里琢磨他大概真的不太待见这个人,便不再提了。
黑珍珠在猫爬架上眺望了许久才跳了下来,在猫碗了吃了两口鱼肉便失去了兴趣,摇着尾巴踩着猫步朝两人小跑过来。
雪白毛茸茸的一团,四条小短腿往前不停的迈,到了沙发底下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往后拱了拱身子,嗖的一下便弹了起来,像个沾着糯米粉的元宵一样落在沙发上,随即便往沈宴的腿上拱,喵喵的小声叫着想往他身上爬。
越海看了大叫:“黑珍珠你爪子才在地上跑来跑去,别踩沈宴哥哥衣服!”
他话音落下,雪白的衬衣上已经有了一个浅淡的灰色小圆印,是肉垫上积攒的灰尘。
沈宴垂眸皱了皱眉头:“它去室外了。”
“之前他踩进小阳台花盆里了,还没来得及给它洗。”越海说着的声音越来越小,有种自己做错了事的无措。
沈宴反应过来自己的询问让越海有压力了:“我只是问问,你来照顾黑珍珠我很感谢,这些小事本来就不该你管。”
越海笑着摆手:“没有没有,我有点反应过度了。”
他一看见沈宴皱眉问话,那种说不上来的压迫感就让他有点慌张,明明是Omega却比一些Alpha气场还要强。
“时间不早了,那我先回家了,明天再来帮你照顾黑珍珠,狠狠吸猫!”
沈宴目送越海离开,在心里仔细的想了想,越海在他面前有些紧张。
自己很难接近吗?
一直到Omega纤细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沈宴才收回目光,垂眼看向衣襟上的小块灰渍,转身走进盥洗室。
盥洗室纤尘不染,白瓷贴面色泽温润剔透,向内是宽阔的浴室分区,半透明玻璃格挡划开了空间,外部便是一面襄银的圆形半身镜。
脏衣篓立在干燥的角落,后现代的布艺花纹很清晰,家务机器人每天都会定时清理一次,今天里面尚且空荡荡的。
沈宴走过圆镜,停步在脏衣篓前,一颗一颗解开纽扣,解开上面三颗后指尖捏住下摆抽出。
纽扣解到最后一颗,捏住纽扣的指尖停顿,贝壳纽扣雪白,淡淡的色泽珠光绚烂。
沈宴垂眼,看着白瓷地面上的,小小一片浅粉花瓣。
第21章 我记得你喜欢。
沈宴按时到了久繁楼,他不会迟到但也不会早到,踩着点进入教室,目不斜视余光也不散落在身旁的位置上,不与席归渊做过多的交流。
他最近头有些疼,尤其是接触到席归渊的时候,额角隐隐作痛,他怀疑是被席归渊气的。
但席归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冷淡坐在一旁一丝不苟的样子。
药剂课和理论课持续了三天,之后便是器械课,两人又换了一个教室,左右立着两面玻璃柜纤尘不染,里面陈列展示着无数的器械,Alpha的药物手环,Omega的信息素极心率监测腕带,对于信息素失控的防范一切器械应有尽有。
林革从外而来,走上讲台,他手上提着一个小小的蛋糕盒子,薄薄的小玻璃罩扣在木质托盘上,淡紫色丝绸缎带束起,里面是一块圆形蓝莓蛋糕,大约巴掌大小。
他将蛋糕放到沈宴桌前,随即又回到讲台上开启课件。
这几天林革都会给沈宴带一块小蛋糕来课堂,调整好课题进度,他抬起眼看沈宴依然没有打开甜点罩子,便笑道。
“指挥长最近的状态似乎不太好,甜食有一定的安抚作用,可以缓解Omega的不适,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沈宴半垂眼睫看着面前的蛋糕,蓝莓酱装点成渐变分层,圆鼓鼓的蓝莓装点在雪白柔嫩的奶油抹面上点成一个圆形。
下方的木质托盘是原生松木,玻璃罩外的托盘下有两个镂空的缝隙,缎带从中间穿过,固定了一柄被丝绸餐巾包着的餐叉。
这种外送包装即使在帝都也并不常见,是洛利大道上一家开了二十七年的甜点店,小时候他很喜欢这家店的点心,但也只能一个一个星期吃上一次,更多的时候是母亲或者家务机器人给他做的蓝莓蛋糕。
能吃到这家店的点心的时候,是他父亲因公事前往席家汇报,回来的时候就会带一块给他。
这家店离他家很远。
在席家附近。
后来父母意外身亡的消息传来,他每日上下学,拉开课桌下密封的储物盒,里面便是这个蓝莓蛋糕,安静陈放在木质托盘上,玻璃罩上绸带系成繁复的花结,一直持续了一年。
送一次他便无视一次,直到他们初中毕业。
在不拆封情书事件之前他的冷淡之名便是这块蛋糕烘托出来的。
沈宴抬眼,一双带着薄冰的眼眸看向林革:“教授住在洛利大道。”
林革教授怔了一下,随即将课件跳跃到上次的标记点,身后的电子屏快速变幻,画面固定到了最新的页面,他耐心的回答:“洛利大道寸土寸金,我住在附近,只是离得比较近恰好会路过。”
“教授破费了。”沈宴看着面前的蓝莓蛋糕,舌尖在口腔中抵住了上牙膛,沉默了看了良久,他有些不悦,在林革开始展示器械之前又开口。
“我们光脑连一下,待会我把费用转过去,不能总麻烦教授这样跑。”
林革看着沈宴已经隐隐不悦的表情,脸上依然保持着淡笑:“只是一点小事。”说完眼眸微微一动,余光扫向席归渊,看了一眼他依然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尤其是那双漆黑冰冷的眼眸,心里哀嚎了一声。
不愧是相识多年,这突然僵持的氛围无声胜有声。
这都上五天课了,已经是最后一堂课了这两人还是没有一刻停战。
不过外面都说他俩关系很差,他却觉得不见得,他们明明是轻描淡写就能刺中彼此弱点的存在,还能叫外人看不出来,毕竟就他所见,两人有情绪起伏的时候,都是因为彼此。
这倒是很微妙。
他面上依然平和,微笑着点了点头:“我想起来忘带了一点东西,我去取来,两位先看一看器械,这些结构对两位来说应该都是小儿科级别的,不会有什么难度。”说着他走下讲台,聪明的回避了这个战场。
林革离开了,空旷的教室里只剩下沈宴和席归渊。
沈宴没有说话,垂眼翻着手底下的书页。
反倒是席归渊先打破了平静,像在薄冰层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
“我记得你喜欢。”
席归渊修长的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黑色瓷笔,压在已经翻到了尾页的书页上,有些若有所思。
他说得很平静,像只是在描述一个事实,尽管事实也的确是他记得,而沈宴的确也喜欢。
可沈宴听着很刺耳。
“席上将,做这些事有意思吗。”沈宴侧眸冷冷看向他,心情奇异的不悦。
“你希望我做什么。”席归渊凝视着他的眼眸。
就像军校毕业的那天晚上,无数人影交错的典礼角落,席归渊在安静的角落里忽然的问,你希望我做什么。
沈宴当时的回答是,我希望你离我远点。
之后席归渊也做到了。
这个问题一瞬将沈宴拉回了那个夜晚,毕业典礼亢奋得有些混乱的氛围,席归渊的怀抱带着盛夏夜风的气息,混杂着他身上冰冷的味道,还有一缕浅浅的酒气,浓烈热辣而灼烫,以及那双低垂下来望进他眼瞳的眸子。
沈宴梗了一瞬,语气带上了一丝讽刺:“难道席上将真的有打算和我在一起,就为了顶级Omega的身份?”
席归渊看向沈宴,那双眼眸里有太多的东西,沉寂到最后只剩下一种冰冷的黑,但那片黑色的瞳孔中似乎有什么情绪在某个缝隙角落发着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