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谢故抬起头来,不知道他肯不肯,“去七中……行么?”
他最后一句行么说的小心翼翼,就仿佛自己是什么罪无可恕的罪人一样。
那一张奖状就仿佛是他们彼此分裂十年的罪证一样,而当初主动提出分手的他,至今都觉得自己尚未被宽宥原谅。
哪怕他们已经步入婚姻多年。
而凡渡也同样因为一张奖状而紧张着,他在担心,哪怕他和谢故哪怕已经拥有了孩子,可自己……仍然未能治愈他经年的创口。
“走一走吧。”凡渡主动抱着凡小故起身,将谢故的手握在掌心里,“就当是散步了。”
“啊……好。”谢故愣了一下才点点头。
凡小故有自己的婴儿推车,可这次出门,两个人谁也没提起来推着他,凡渡单只手抱着凡小故,另一只手牵着谢故,慢慢向前走着,背影被路灯的灯光拉的老长,仿佛就这样担起了自己余下的一生一样。
两个人手牵手来到了七中门口,正是寒假的时候,学校的大门紧闭着,只有行道树下,静谧的昏黄光线。
“小故……”凡渡低下头,用下巴蹭了蹭凡小故细软的头发,指着七中大门口的校名给她看,“爸爸们当初的学校。”
凡小故现在还不能理解“学校”具体是什么,只眨巴着眼睛,疑惑不解的看着凡渡。
其实凡渡也并不在乎凡小故懂不懂,他牵着谢故来到了学校东侧的围墙,他先撑着围墙跳上了墙头,再从谢故手里接过了凡小故,片刻后,谢故也紧跟着翻了上来。
蹲在墙头上的两个男人手里还抱着一个孩子,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疯狂,他们相视一眼,忽然笑了,凡渡调侃着谢故,“身手不减当年啊。”
谢故吹一声俏皮的口哨,“你也不差啊。”
就在这个时候,手电筒的光芒忽然扫射过来,保安的声音紧跟着响起来,“谁?谁在那里?”
凡渡和谢故互相对了一个眼神,抱着凡小故纷纷从墙头上跳下来,矮着身子溜走。
几分钟后,围墙外面响起来清脆的少年嗓音,谢小凡看着两米高的墙头跃跃欲试,给了身后的柏若寒一个眼神,“你能行么?”
柏若寒就仿佛是看着智障一样看着他,多多少少有点不能理解了,“你说带我来‘好地方’……就是带我来学校翻墙?”
“你不懂。”谢小凡哎哟了一声,“快点的,跟上!”
他助跑了几步,用脚一蹬,两手一撑,率先翻上了墙头,伸手要拉下面的柏若寒,却被柏若寒白了一眼,下一秒钟就看他直接原地起跳都不需要助跑,脚尖蹬着墙面,轻轻松松翻上墙头。
手电筒的灯光又扫过来了,保安的声音里带上了恼怒,“他妈的!又是谁!”
“走走走!”谢小凡一看不好,推着柏若寒,让他赶紧跟着自己走,“跳跳跳!”
刚走进教学楼里,谢小凡忽然夹着自己的双腿,扯住了柏若寒的衣服,“不行!我想尿尿!”
柏若寒带着一点无奈看着他,晚饭前辅导他写作业的时候,谢小凡又是可乐又是果汁,还闹着自己,一口一口亲自喂,现在后知后觉地反上劲儿了。
熟料,他俩前脚刚刚走进卫生间里,后脚走廊上就响起了两串脚步声,低沉的成熟男人嗓音响起来,“是这个卫生间吧?”
谢小凡和柏若寒都没有料到,大晚上的学校里竟然还会有人,他们瞳孔双双放大,谢小凡差点喊出来的前夕,被柏若寒捂住了嘴,拖入了最里面的隔间里。
狭小逼仄的隔间里,两个少年面对面站着,空气在这一瞬安静极了,几乎能听到彼此跳动的心脏声。
隔间外,凡渡抱着凡小故率先走进来,想起曾经谢故在这里对自己表白,就忍不住笑声,“小故,你谢爸就是在这里对我表白的。”
听到了凡渡的声音,厕所隔间里的谢小凡和柏若寒都他妈震惊住了,根本就想不到两个父亲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带着一岁半的凡小故大晚上的翻墙进学校?
比起柏若寒,谢小凡更他妈震惊,差点就推门走出去了,却被柏若寒死死勒住了手腕,捂住了口鼻,不让他发出一点声音。
谢小凡瞳孔放大颤抖着,他就说嘛!为什么凡渡谢故就是不告诉当年他们表白的细节,原来他妈的竟然是厕所里表白的!
隔间外的凡渡把这个当成值得回味一生的趣事讲给怀中的凡小故听,“你谢爸当时看都不看,直接推门进来,专门挑我拉屎的时候表白……”
谢故也没想到凡渡竟然带他“故地重游”,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你讲这个给小故听干什么?”
凡渡低笑了一声,“你怕什么?反正她也听不懂。”
厕所隔间里的谢小凡和柏若寒双双沉默着,“……”
可是他们能听懂啊……
凡渡和谢故因这一件事争论不休,半晌过后,走廊里传来了他们渐行渐远的声音,直到脚步声完完全全消失,卫生间最里面的隔间才终于打开,谢小凡和柏若寒扑倒出来,都是一个大喘气,“呼——!”
他们刚刚差点就憋死在隔间里面!
“操啊……”谢小凡到现在瞳孔都还是震惊着,“我谢爸是太猛了啊……”
柏若寒也没想到自己能够听到这样一场辛密,脸有点不自在的红起来,“你爸……”
他还没等说出什么,就跟着咳嗽起来,“咳咳……”
走在走廊上,早已经远去的谢故忽然竖起了自己的耳朵,“哎?我怎么好像听见了小凡的声音?”
凡渡牵着他的手,嗤出了一声笑来,“怎么可能,他现在肯定不知道在哪小柏一起疯呢。”
他们围绕着整个学校,几乎走过了青春中的所有片场,将每一个细节都指出来给他们唯一的观众,自己的小女儿看。
而凡小故纵然是不懂,却感知得到两个父亲的那种默默而含蓄的情绪,睁着一双眼,也不说话,就这么静静地缩在凡渡的怀抱中扮演她的观众角色。
就仿佛是见证了一段,闪着光的青春年少。
你是年少的欢喜,喜欢的少年是你。
凡渡悄悄地贴近了谢故的耳朵,嗓音充满了低沉的质感,略含笑意,诉说着来自漫长时光的爱意。
“谢故。”
“我喜欢你。”
第154章 番外二十九
凡小故一冲进家们就将身上的书包给甩到了沙发上,跳着脚就如同一阵风一样闯进了卫生间,大喊着,“尿尿!尿尿!”
卫生间里的谢小凡因大门突然打开,大吃一惊,差点尿到了自己脚上,冲着凡小故大喊着,“你他妈不知道敲门么!你十五岁了!”
凡小故视他若无物,嘴上非常不屑,“且,我掏出来比你大!”
凡小故不愧是跨物种的结晶,她的出生就证明了她是一个奇迹,一岁的时候变身,十岁的时候分化成了alpha,十五岁就已经发育的差不多,身材矫健,英姿飒爽,走到哪,身后都是一群迷妹。
“爸!”谢小凡恍若受到了什么侮辱一样,“你看小故!”
客厅里正在和柏若寒下围棋的凡渡抬起头看了一眼,推了推脸上的眼镜,“你大也没什么用,让一让小故!”
只不过是一抬头的功夫,对面的柏若寒就迅速抓住了他的死穴,将一枚黑子放在了棋盘上,语气淡淡,“爸,你输了。”
再一低头看着棋盘上已成定局的凡渡,“……”
谢小凡嘿嘿一笑,趴在了柏若寒的肩膀上,搂抱住了他的脖颈,冲着凡渡得意万分,“怎么样,我老公厉害吧?”
被自己的女婿连杀三盘,凡渡的面子终究是挂不住了,沉默了几分钟后,他推了推脸上的眼镜,看着柏若寒,“这个月有一个A国出差的任务,我觉得就交给你吧,时间差不多半年……”
瞬间没话说了的柏若寒和谢小凡,“……”
柏若寒从升入大学开始,就是凡渡一手带着,研究生的时候就已经出入研究所,参与重大项目。
凡渡这一招可谓是真正的杀招。
“不要啊!”谢小凡最先受不了,一想到要跟柏若寒分开那么久就开始哭号,“爸!你还是我爸么!”
柏若寒沉默了两秒钟后,优雅而不失礼貌的拿起了围棋棋盘上的一枚黑子,瞬间改口,“爸,我觉得我刚刚这枚棋下错了。”
凡渡双手环抱胸前,嘴角擎着一丝胜券在握的笑容,心说你们还跟我斗。
“爸!”凡小故尿完了跑出来,飞奔到凡渡身后,抱着他的脖颈,啵唧一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有没有想我!”
“凡小故!”谢小凡受不了了,高声叫着,“你腻歪不腻歪啊!”
“怎么了?”凡小故就喜欢跟他对着干,搂抱着凡渡的脖颈,亲亲密密的样子,“你和寒哥天天在我眼前秀恩爱,还不许我跟我爸恩爱?”
“好了。”凡渡早已经习惯了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一如既往的从中间调稀泥,“小凡你忘了你小时侯么?那个时候不也是这样么?还有小故,尊重一点你哥哥……”
谢小凡和凡小故互相瞪着,谁也不服谁,还要再开口吵架,这个时候谢故从厨房里走出来,大喊着,“饭好了!”
柏若寒和凡渡同时窜出去,逃离他俩的雷区,异口同声道,“我来端菜!”
饭桌前,谢小凡和凡小故仍然不消停,就仿佛是两个幼儿园的小孩一样斗嘴吵架,你来我往争斗不休。
凡渡和柏若寒都已经见惯不惯,默默吃自己的饭,时不时再给自己闺女/老公,夹一点菜,让他们斗嘴之余也别忘了吃饭。
“够了!”作为一家之主的谢故终于受不了了,猛地一拍桌子,“都给我闭嘴!消停吃饭!”
凡小故和谢小凡再次狠狠瞪视一眼,相互扭头,来了重重一声,“哼——!”
今儿个是七夕节又赶上了周末,柏若寒和谢小凡回家吃一顿饭,还有自己的浪漫节目,互相看一眼,同时放下了碗筷,“爸,我们俩先……”
凡小故的嘴比他们抢先一步,大声喊道,“爸!他们俩要去开房!还是海景房,看烟花唔——!”
谢小凡将她的嘴给死死捂住,脸上升腾起一片绯红,怒骂道,“就你有嘴!”
凡小故都十五岁了,他和柏若寒也已经结婚七八年了,但这样的事情终究是不好在饭桌上说出来。
饭桌底下,凡小故偷偷向柏若寒勾了勾手指,出示了自己的手机付款码,几秒钟后,柏若寒拿出手机给她转账了一千。
“我说笑的。”收到了钱,凡小故立刻就变脸了,笑嘻嘻地对谢故和凡渡说,“我哥老早就说了今天加班,寒哥今天也需要去研究所盯着项目。”
凡渡和谢故手里拿着筷子,正互相给对方夹菜,筷子停滞在半空中,正沉默着看着他们几个,“……”
“那个爸……”谢小凡拉了柏若寒一把,和他一起站起来,“那我俩先去忙了。”
“啊。”还是凡渡先反应过来,“好。”
谢故匆匆站起来,“我给你们打包一点宵夜。”
“不用了爸……”谢小凡刚想说不用,但终究是没阻止的了谢故,被塞了一塑料袋。
今儿是七夕的好日子,凡小故也揣着自己的小心思,吃光了最后一点饭,将碗筷一撩拎上书包就准备跑,“爸!我去图书馆自习!”
“你——”凡渡刚想要叫住她,凡小故就如同一阵风一样刮走了,大门砰的一声被甩上。
“爸。”临出门前,谢小凡对着他们眨了眨眼睛,充满了暗示意味,“七夕节快乐!”
谢故和凡渡相互看一眼,将桌上剩下的饭菜都给打扫了,肩并肩站在洗碗槽前,谢故洗干净一个就递给他,凡渡就用手里的干毛巾将碗碟擦干净,放在架子上。
这样默契的习惯从他们结婚以来就保持下来了。
洗碗的功夫,谢故顺便抬头想了想,问身旁的凡渡,“这是咱俩一起过第几个七夕来着?”
凡渡一边擦干净手中的碗盘,告诉他,“第十八个。”
“真快啊。”谢故不无感慨道,“小故都十五岁了。”
“嗯。”凡渡将手中最后一个盘子放在了架子上,扭过头,盯着谢故看了好一会儿,“我觉得你没怎么变。”
谢故因为他这句话笑起来,“你怎么每年都是这一句话?”
凡渡对着他轻轻一笑,“大抵是因为你的青葱年少镌刻在我心底里了。”
他们就着这个姿势,轻轻吻了一下,一如他们平日里,早晨临出门前的亲吻,抑或是回家之后的亲吻,透着一股,相濡以沫多年的平淡与烟火。
“咱们也去开海景房看烟花吧?”凡渡鼻腔上扬着嗯了一声,带着一点微末的笑意,“好不好?”
谢故揉捏着凡渡的手指,低着头没有立刻吭声,说实话,过了太多个七夕节,形式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你深爱的那个人在你身边。
凡渡知道他已经过了喜欢看热闹的年纪,又轻轻笑了,亲吻了两下他的耳骨,“那老公自己给你放烟花看。”
他拉扯着谢故来到了阳台上,扯下了阳台上罩着什么东西的防水布,下面是一架天文望远镜。
“嗯?”谢故认出来这个东西了,伸手摸了摸,“这不是小凡小时侯你给他买的天文望远镜么?这么多年了还没扔?”
凡渡笑了笑,“我从库房里搬出来,改装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