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黎突然想起听人说过有些教练就喜欢以教学的名义占Omega的便宜。他倒是不担心左池吃亏,左池是跆拳道黑带四段,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软Omega。
但左池似乎完全投入到冲浪之中,注意力压根没有分给他。
盛黎分了会神,再往海面一瞥,就见Alpha教练挽着左池的手,左池竟没有推开?
他按捺不住了,大步往那两人的方向走去……
“盛黎,你干嘛?”左池愣了愣,解释道,“我刚才摔倒了,教练扶我起来。”
教练被误会,倒没有生气:“保障顾客的安全是我的责任,户外活动难免有肢体接触,如果左先生觉得不适,可以提出来。”
盛黎狐疑地盯了教练几眼,松开手,看向左池:“你还不能在板上站稳?”
左池:“……”
教练提醒:“左先生才学了半小时。”
盛黎呵呵两声:“你要教多久?”
教练:“两小时。”
盛黎:“两千块?”
教练:“一千八。”
“哦,比我想象的还便宜。”盛黎在读“便宜”两字时加了重音。
教练回击:“是吗?那你也报一个?”
盛黎沉脸:“我会冲浪。”
“我还以为你是想要咨询呢。”教练笑,“不是咨询的话,那难不成是……同行?”
左池难得看盛黎吃瘪,欣赏了一会盛黎脸上难看的表情,抱着冲浪板重新回到浅海区域。
教练跟了上来,低声问:“那是你男朋友?占有欲挺强。不过你们吵架了?他说他会冲浪,怎么不自己教你?”
“不是。”左池抿嘴,“只是朋友。”
可能很快连朋友也不是了。
他弯了弯腰,一想到这,心里还是犯起绵绵密密的疼。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冲浪极其花费体力,左池还了冲浪板后,顺道在店里点了一杯橙汁,坐下来休息,一边喝一边上网浏览新闻。
点开软件,页面跳出来一则商界的重磅消息——秦老爷子去世了。
左池之前听左易提过,医生诊断秦老爷子还能活上三个月左右。可从秦老爷子入院到如今去世,还没有两个月。
一群人虎视眈眈地盯着家产,秦老爷子为了拿捏住子女们,迟迟没有公布遗嘱,现在秦家人一定忙成了一锅粥,既要为老爷子的后事做打算,又要争取多分一块蛋糕。
天色渐暗,左易他们也靠岸下船了,左烈提着钓鱼桶,桶里装得满满当当,战果丰硕。他们找了一家海边的餐馆,请厨师将鱼加工做成菜,再点了一桌的海鲜。
饭桌上,他们自然聊到了秦老爷子去世的消息,说起秦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商业奇才,威风凛凛,结果后代没有一个能力足够撑起家业的,感慨万千。
盛长宇不知道左家差点和秦家联姻的事,叹了口气,提起秦瑞:“要是秦瑞没有躺在医院里,或者哪怕没有成植物人,这秦家啊,多半以后还是他说了算。”
左池垂眸盯着碗里的鱼肉。他和秦瑞不熟,只是在公众场合见过几次的关系,不过想到他和秦瑞没有谈成的婚事,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左易面不改色地附和:“可不是吗,造化弄人。”
“秦家好歹人丁兴旺,就算儿女不成器,孙辈无人才,还能指望重孙中有冒头的。”盛长宇说,“不像我和明川,就只有盛黎一个孩子,不管他再怎么不成气候,这以后盛家都是他的。”
左池听着难受,余光扫到盛黎,盛黎拿着筷子正在戳一只蓝口贝,手背的青筋凸起。
盛黎曾经说起过,他觉得盛长宇和黎明川对他的爱和容忍全都基于他是他们唯一的小孩,但凡他有个Alpha弟弟或者妹妹,一切就都不同了。就像他的名字,盛是姓,黎是名,代表的不是父辈相爱,而是一个合作关系,他是他们长期合作关系的结晶。
而盛黎也有过一个Alpha弟弟,可惜出生没有多久就夭折了。甚至在盛黎读初中时,黎明川还怀过一次孕,不过检测出来胎儿苡橋发育有问题,就打掉了。
盛黎天性爱玩、随性潇洒,没有什么大的志向,对盛长宇而言,他不是一个理想的继承人,但却是仅有的选择。
“盛黎从小就不爱学习,经常逃课去上网打游戏,现在也没有把重心放在工作上,整天就知道和那群狐朋狗友吃吃喝喝。”盛长宇前段句话气势汹汹,后半段话的语气缓和了许多,“好在他愿意听小池的话。以前给他请家教他把人家赶走,只有小池来家里辅导他,他才肯静下心来写作业……以后也要麻烦小池多管管他了,让他多花点心思在工作上,做出点像样的成绩来。”
盛长宇真是盛黎亲爹,精准踩到盛黎的雷点上。盛黎最讨厌的就是被人管。左池尴尬地笑了笑,说“好”不对,说“不好”更不对。
盛黎瞥了左池一眼,咬了咬牙,他对盛长宇这番话嗤之以鼻。
他是愿意听左池的话,但他不是左池的一条狗,左池有什么权利管他?
还是任何人和他结婚就可以管他了?
左易打圆场:“那是肯定,以后我们两家人一条心。”
“左兄你这就说得不对了。”黎明川摇摇头,打笑道,“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舒青榆:“对、对,一家人。”
他们端起酒杯庆祝,全然不在意左池和盛黎的态度。晚餐快要结束的时候,盛黎去了卫生间,盛长宇把左池叫到一边,说有话要和他说。
左池起身跟着他走到餐馆外:“怎么了伯父?”
盛长宇问:“下午好玩吗?”
左池说:“冲浪是项很有意思的运动。”
盛长宇想不到他和盛黎是各自冲浪,满意地点头:“那就好。”
他拍了拍左池的肩膀:“我知道盛黎怪我。他别扭的是我让他和你结婚,不是对你有意见。你们从小就认识,这么多年算得上知根知底了,要是性格不合,不可能走得这么近。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他总有一天能想通的。”
左池想起舒青榆也说过类似的话——“你和盛黎从小一起长大,也算青梅竹马了,和他结婚你不高兴?”
为什么这些长辈轻易安排了他们的人生,还要站在为他们好的立场来劝说他们?不虚伪吗?
盛长宇没给左池回话的时间:“你们既然已经定下来了,那迟早要住一起。我和你明川叔叔已经挑了一栋别墅来作为你们婚房,不过毕竟是婚房,装修要你们俩商定,所以离搬进去住还需要一段时间。”
左池“嗯”了一声,示意自己在听。
“你不介意的话,先住盛黎那里吧。”盛长宇摊开手,掌心放着一把钥匙,“这是盛黎他自己住的房子的钥匙,你有空了就可以搬过去。”
“……好。”左池应道,他的手心出了汗,抬手接过钥匙,就像接过具有诱惑力的糖果,手有些许颤抖。
这是盛黎家里的钥匙。
他可以和盛黎住在同一屋檐下。
他天天都能见到盛黎。
……
“你们在说什么?”
盛黎站在不远处,双手插兜,眉头紧锁。
左池五指卷曲,下意识把钥匙藏在右手:“没什么。”
“在和小池聊今天下午钓鱼的情况。”盛长宇看向已经昏沉的天空,“差不多该回家了。”
左易他们也从餐馆出来了,一行人走到路边,上了早已靠边等待的两辆车。
第9章 第二选择
不知道是吹了海风,还是海里冲浪受了凉,左池第二天有点小感冒,头晕沉沉的,嗓子也痛,他早上到了公司后,让助理去买了点药,准时到会议室开会。下属汇报项目跟进的情况,他打起精神听。
作为一个Omega,要让Alpha下属服气不容易。左池刚进公司时,也曾在暗里受到一些刁难,一些下属认为左易让自己的Omega儿子过来当经理是不够重视他们,给左池的工作使绊子,其中还有几位闹着要跳槽。
刚开始的半个月,他基本住在公司,后来逐渐了解公司运营和人员情况,便开始漂亮地回击,他既明白如何用出色的工作能力获取别人的信任,也会采取一些手段杀鸡儆猴、立下威严。
在大部分下属的眼里,左池是没有第二性别的,即使左池很少贴屏蔽贴,身上总缠绕着黑加仑的信息素香。
会议开了一个半小时,结束之后,左池去会客厅会见合作公司的总监,中午顺道做东去酒店吃了顿饭,下午参加完项目的签约仪式,刚回到办公室处理了两份文件,就接到左易的电话,让他收拾一下去参加秦老爷子的葬礼。
左池停下手上的工作,换了一身全黑的西装,简单地将额前的碎发用发胶梳了上去,在后颈贴了屏蔽贴,准备就绪后让司机开到定位的地点。
秦老爷子生前注重排面,喜欢热闹,葬礼在老宅子举办,同样也请了很多人,成了秦家人的交际场合。
左池在门口看到了左易和舒青榆,跟着他们走进去送了帛金,到了灵堂前,点燃三支香,朝老爷子的遗照拜了拜,起身安慰亲属几句。
“左池。”有人叫住他。
秦宣戴着萱布,脸色有些憔悴。
他是秦家老二的Alpha儿子,和左池是高中同学。
比起秦瑞,左池和秦宣更熟,以前还坐过一段时间的前后桌,不过毕业之后,就很少见了。
左池关心道:“你还好吗?”
秦宣摇摇头:“爷爷前天还能坐起来喝粥,我推轮椅带他到楼下花园转了两圈,以为他还有段时间,哪想到……”
看秦宣的模样,是真有几分伤心。
左池:“节哀。”
左易和舒青榆转头和秦家老大攀谈起来,左池和秦宣并肩往楼上走。
楼梯上没有别人,秦宣抓着扶手往下瞥:“其实整个秦家,关心他的人没有几个,他这一死,不知道多少人暗自松了一口气。你说他自己清楚吗?”
左池不明白秦宣为什么突然同他说这些,当一方自认关系没有那么亲密时,另一方过度地剖析内心只会让人不知如何接话,他保持了沉默。
“他们对爷爷都是虚情假意,为了他的权和钱才尊重他,但我不是。我想不通,爷爷怎么从来就看不到我呢?”秦宣一边走,一边说,“他到死还惦记着大哥,说要是大哥没有出事就好了,说秦家现在这个混乱的样子,他走得不安心……”
因为秦老爷子最在意的不是亲情,而是秦家家业,他和后代的相处时间算不上多,秦氏帝国的今天却是他艰苦奋斗出来的结果,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二楼的阳台没有别人,可眼下的情况不适合谈心。左池开口,蹩脚地劝说道:“你别想太多,秦瑞现在还没醒,你爷爷难免多牵挂他一点。”
秦宣笑:“今天来了很多人,他们拐弯抹角地打听爷爷的遗产会如何分配,你就不好奇吗?”
左池蹙眉:“我为什么要好奇?这是你们秦家的家务事。”
“哦。”秦宣摸了摸下巴,“可要不是大哥出了车祸,你不就成了我嫂子吗?哪里还有盛黎的份。”
左池心里一震,他没想到秦宣会知道这件事。既然秦宣知道,秦家其他人是不是也有可能知道?
“你说什么?”
“别否认啊。我听到大哥给你父亲打电话了。”秦宣叹了口气,“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最近心情烦闷,有些话不知道该和谁说,我知道你嘴最严了。”
左池冷下脸:“不知道和谁说就不要说。”
秦宣:“我以为你能理解我,我们都是被家族排除在外的人。你父亲因为你是Omega就要把公司交给一个私生子,你甘心吗?明明论能力,左烈压根没法和你比。”
似乎所有人都认为被私生子霸占家业是左池心里的一根刺,秦宣也不例外。
“这两者没有可比性,我也没有不甘心,”左池稳住心绪,平静地看向他,“今天我就当没有见过你,我不希望再从别人那里听见一些关于我和秦瑞的谣言。”
左池独自从二楼下来,发现左易和舒青榆的对面换了人,他们正在和盛长宇寒暄。
他打了招呼,下意识地朝周围望去,没有看见盛黎的身影。
盛长宇说:“盛黎去卫生间了。”
左池心道他也没问啊。
过一会儿,盛黎却是从楼上下来了。
盛长宇顺口问:“怎么去楼上了?”
“一楼卫生间有人,所以去二楼了。”盛黎侧头看了左池一眼,那双眼睛漆黑明亮,深不见底,像是藏着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左池胸口沉闷,小声地问:“怎么了?”
“没什么。”盛黎整理袖口,琥珀信息素在气味阻隔剂的压制下仍泄出一丝幽香,“我去抽根烟。”
“去吧。”盛长宇不满,“收敛一下你的信息素。”
在葬礼这样严肃庄重的场合随意释放信息素不是什么礼貌得体的行为。
盛黎走后没两分钟,左池就动身说要去外面透气。
他走到秦家的小花园里,看见盛黎就坐在台阶上,嘴里叼着一根烟,却没有点燃。
“盛黎。”左池喊他。
盛黎嘴唇一抖,烟差点掉地上。他抬头,眼睛微眯,左池是逆光站着的,让他有些看不清。
他是有些看不清。
他认识了左池那么多年,他以为他们是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他以为他们无话不说,他以为他们足够有默契,但最近的左池否定了这些“他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