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池说:“你嘴上还有红油。”
“没注意。”成向晚哈哈大笑,扯过纸巾替左池擦干净,他对左池的旅行很感兴趣,问去了哪些地方,哪里的景色最特别,那些国家的文化和国内有什么不一样。
他感叹:“太他妈爽了,等我什么时候辞职了也要花两个月去旅行。”
再一问左池花了多少钱,他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算了,我得卖多少次才能去啊。”
左池:“……”
成向晚真心提问:“哪个国家的Alpha最大啊?”
左池:“……我怎么知道!”
成向晚说:“我还以为你想通了。一个人旅行没点艳遇多不完整。”
“我是想通了。”左池垂眸,他想通的是放弃这段婚约,不代表他可以在短时间内摆正自己对盛黎的感情。
“想通了就好,让盛黎后悔去。”成向晚托着腮帮子,“你房子都装好了,那打算什么时候搬过去啊?”
左池想了想:“明天就搬。”
成向晚:“这么急?”
“嗯。”他怕拖泥带水,他就舍不得了。
左池回到盛黎家时,家里没有人,他一点儿不意外,盛黎这个点指不定在哪里玩。
他扭开卧室的门把,想先简单地把东西收拾一下。毕竟他还要在这里睡一晚,房间两个多月没有住人,应该落了不少灰。
房间和他走的时候似乎有点不一样。左池蹙眉,想在记忆里搜寻房间物品的摆放位置,不能确定是否有人动过他的东西。
也许是钟点工收拾过。左池摸了摸床头柜,指腹一片清爽,没有沾上灰尘。
他打消疑虑,去浴室洗了澡,正准备睡,客厅的大门开了。
两个多月没有见,左池的目光掠过盛黎的面容,表情平静如水,心却在一下子收紧了。
盛黎一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紧接着感官归位,他的心脏开始狂跳,全身的细胞都活跃起来。
“阿池!”
左池瘦了一点,他穿着浴袍,凸出的锁骨比以前还要明显,没有屏蔽贴,也没有防咬环,细长的脖领弧线流畅,黑加仑信息素酸酸甜甜,美味得勾人。
盛黎想都怪盛长宇,让他去参加什么该死的慈善晚会耽误了时间,让他现在才见到左池。他舔了舔唇,不想让自己显得太激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给我说一声?”
左池歪头,觉得盛黎的态度和他离开时有些不一样,但他没有多想:“没回来多久。”
盛黎直勾勾地盯着左池,有股冲动想要抱住他:“吃晚饭了吗?”
左池点头,径直走到卧室,想要关上门。
“等等。”盛黎上前两步,握住他的手腕。Omega的手腕很细,他环住还有空余,皮肤柔滑,宛如玉做的。
他愣了愣,像是才发现左池的手纤细又柔软。
因为才洗了澡,除了信息素,左池身上还带着牛奶和柠檬的味道,让盛黎想要靠得更近。
左池不解,他缓缓地把手从盛黎的桎梏中挣脱出来:“嗯?怎么了?”
盛黎急忙问:“你就没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左池离开了两个多月,他俩从幼儿园认识至今,还是头一回分开这么久。左池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平淡?难道还在生他口不择言的气?
左池总该有什么想对他说的吧,聊聊旅行的经历也好,他们可以聊一整晚,从巴黎聊到梵蒂冈,不管左池说什么,他都会很想听。
“嗯,是有话想和你说。”左池站在门缝之中,“我们解除婚约吧。”
他是不是听错了?
盛黎怔怔地看着他:“什么?”
左池以为是自己说得太小声,又重复了一遍,这一次比方才说得更加笃定:“我们解除婚约吧。”
盛黎不敢置信,巨大的失落袭上心头,他觉得有一根绳子将他的喉咙勒住了,让他无法呼吸。
可是解除婚约不是他一直想要的吗?他为什么会觉得……难过。
解除了婚约,他和左池就可以恢复以前的关系,他不用再烦恼该退还是该进,不用再纠结他对左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也不用承担失去左池的风险。
没有了婚约这层关系,他可以自然地和左池勾肩搭背,可以一起打游戏一起吃夜宵,没有尴尬,没有难堪,只有轻松的相处。
怎么看对他而言都是有益的,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盛黎嘴唇颤抖:“不可能,你父亲和母亲不会同意的。”
左池抿嘴:“我有办法让他们同意,不用你操心。”
“是吗,那太好了。”盛黎勉强挤出一个笑,眼睛没有办法聚焦,他不知道在看哪儿,整个人都恍惚起来。
“左池。”他听见自己问,“那我们还是朋友吗?”
第34章 往前走
左池再次领悟到了盛黎的天真和残忍,在他们接过吻、上过床之后,盛黎问他们还是朋友吗?
话说出口的轻松还没有维持到一分钟,心就痛得揪成一团,左池扶住门框,好让自己站稳,他扯起唇角:“是啊。”
盛黎说:“那就好。”
“我睡了。”左池以盛黎来不及阻拦的速度很快地关上门,他抱着脑袋坐在床边,半晌后露出一个苦笑。
看吧,他做的决定是对的,从定下联姻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年,盛黎仍然只把他当朋友。
他想要的,永远都等不到。他再怎么执着,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需要做的,就是调整好心态,当个称职的规矩的朋友,无论盛黎身边出现什么人,都笑着接受。
只是,在他可以做到这点之前,他得和盛黎保持一定的距离。他已经不想像过去一样,忍着心酸佯装没有关系。
他不想那么卑微了。
左池把脸埋在膝盖上,闭上眼睛,感受卧室外的琥珀香离他越来越远。
第二天早上,左池打算着手开始搬家。他以为盛黎去上班了,结果到了餐厅,盛黎正坐在桌上吃早饭。他面前的餐盘里放了两块精致的小蛋糕,但都没有动过。
他似乎在发呆,见到左池才回过神:“我早上去外面蛋糕店买了小蛋糕,一种口味买了一块,其他的放在冰箱里。”
“嗯。”左池拉开冰箱,发现盛黎把小蛋糕放在了冷冻室。
“怎么没去公司?”
“怎么不多睡一会?”
他们同时开口。
盛黎右手攥着叉子,不停地晃动:“请了半天假,中午我们要不要出去吃?”
“不用。”左池如实告知,“我等会要搬东西,你自己吃吧。”
“搬东西?”盛黎眉头紧锁,“你要搬回左家?住我这儿不行吗?”
左池心底划过一丝悲凉,他想要住进来时,盛黎先是换锁,后是和他约法三章,当他准备搬走了,盛黎却问他住这儿不行吗?
只要他重新领回“朋友”的身份牌,盛黎仍然是他记忆中那个仗义的、重情的盛黎。
他轻声说:“我们马上就要解除婚约了,继续住你这里不合适。”
盛黎立刻说道:“我不介意。”
左池深吸了一口气:“我不回左家,我把原本买来投资的房子装修好了,留给自己住。”
盛黎问:“你什么时候开始装修的?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左池难道从很早之前就想着要搬出去?为什么?
“从你父亲买的那套别墅开始装修的时候。”左池已经不提“新房”两个字,“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特意给你提。”
盛黎神色黯然:“你也不用这么急着搬走吧。”
左池把小蛋糕放进微波炉加热:“我今天本来也没事,早点搬过去方便一些。”
盛黎抬头盯着左池的背影,手上的叉子在小蛋糕上戳出无数个洞:“你打算……怎么给你父亲母亲说?”
左池转过身:“你知道我们两家的合作有问题吗?”
盛黎并不关心合作:“嗯?知道一点,具体不清楚。”
“所以这个时候提,他们答应的可能性最大。”
盛黎:“那……要是他们不答应呢?”
左池淡淡地笑:“总要试一试。”
两个人面对面地吃完早餐,左池去卧室收拾行李,他的东西不多,一辆小车的后备箱就能够装下。
盛黎坚持要送他去新家,左池拒绝了没用,便由他去了。
左池的新家是套三室二厅的单元房,位置很不错,坐落在繁华地段,走路五分钟左右就有一个大型商圈,附近医院、超市、健身房齐全。装修是后现代风,以白色、灰色系作为基调,简洁、理性,又有艺术的美感。
盛黎参观了一圈,有一点不满意:“房子是不是小了一点?”
“我一个人住绰绰有余。”左池想好了一间做卧室,一间做书房,还有一间用来做观影室。
盛黎继续挑刺:“怎么只有一间房有床?朋友来了睡哪里?”
左池考虑到了这种情况:“观影室的沙发可以变成床。”
盛黎付诸行动,将沙发折叠的部分拉开,摸了摸沙发腿评估质量:“我睡的话还是短了一点,小腿会露在外面。”
左池无法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只当作没听见。当空间变小,他能察觉到和盛黎独处时心里的压抑,理智不允许他再走近,情感上却忍不住再多看他两眼。他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先去吃饭吧,不然你下午上班来不及了。”
他们在附近商圈的西餐厅坐下,点餐时,左池没有开口,盛黎就帮他做了主。
盛黎点的菜的确是左池喜欢吃的那几样,但这次他改了主意,换了两道菜,在盛黎诧异的目光里解释:“想尝试点新的东西。”
餐桌上,盛黎对左池这两个多月的经历很好奇,比成向晚问得更加详细,兜兜转转问了一圈,还是问到最在意的问题上:“你这两个月,有没有认识什么人?”
“我是去旅行的,不是去社交的。”左池说,“当然,我也认识了一些有趣的朋友,但大家既然是萍水相逢,旅行结束就不会再联系了。”
“哦……”盛黎僵硬道,“谈谈你认识的朋友呗,他们是Alpha还是Omega?”
“都有。第二性别重要吗?”
“我就是问问。”盛黎低头,觉得嘴里的牛排难以下咽。他再怎么问,也无法从左池嘴里套出有用的信息。
左池吃得很快,下午他要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复查,没有时间用来耽误。盛黎却像是没有胃口,一块牛肋条吃了十分钟还没吃完。
左池没有催他,因为他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和盛黎最后一次单独吃饭。一想到这,鼻头止不住有些发酸,他假装看手机挡住脸来掩饰。
一顿饭无论怎样吃,也是要吃完的。盛黎抢先结了账,问左池能不能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左池照做了。
盛黎得寸进尺:“朋友圈也不要屏蔽我。”
左池愣了愣,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以前他转发地产和经济相关的新闻,盛黎曾开玩笑“你怎么总发这种无聊的东西,谁会点进去看啊”,左池想除了这些之外,他的朋友圈也没有其他内容,便单独设置了权限——不让盛黎看他的朋友圈。
盛黎将他的表情收入眼中:“你屏蔽了我你不知道?”
“没注意。”左池的轻描淡写明显让盛黎有些不爽。
从西餐厅出来后,他们就往两个方向走了。像是朋友聚会后一次普通的离别,两个人的心境却是大不相同。
盛黎昨天失眠了,精神状态欠佳,但心口的疼痛终于不再作怪,让他可以认真地思考。
他才二十五岁,他不想这么早踏入婚姻,未婚和已婚是人生两个全然不同的阶段,他还没有做好准备,不想在长辈的操控下,慌乱地走向人生的下一步。就连向以群和周景谈了这么久的恋爱,也还没有定下来,他急什么呢?
至于他对左池的感情,无论到底是哪种感情,解除婚约后,一切回到从前,他可以慢慢琢磨,可以负责地给出自己的选择。无论他们是做朋友还是恋人,都应该是自由的,而不是由一纸婚约被强制了捆绑在一起。
对于左池搬出去这件事,盛黎还是有些许失落。可他们住在一起本就是因为一纸婚约,婚约即将取消,左池做出这个决定实属正常,他没理由阻止。
昨晚相处时间太短暂,盛黎觉得像是一场梦。他终于盼到左池回来了。所以失落之外,却还有一种欣喜在胸腔里跳动,他们之间没有了几千公里的距离,没有了时差,见面很容易。
盛黎想,这个周末约左池去滑雪吧。
左池觉得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得很沉重。像是在告别自己那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萌芽的感情。也许盛黎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就注定了他生来有此一劫。
他曾以为他们之间最大的阻碍就是第二性别,分化成Omega之后才知道原来喜欢和性别没有关系,不喜欢和性别也没有关系。
他曾想过这份爱慕大概永无见光之日,他可以将暗恋扼杀在心底,绝口不提,只要盛黎过得幸福,偏偏他的联姻对象是盛黎。
他曾以为一纸婚约是老天爷赐给他的机会,他妄想朋友可以变成恋人,现实又给了他狠狠的一巴掌。不是所有的情节都会往偶像剧的方向发展,求而不得是人生常态。
他早就该放手了。
他不后悔认识盛黎,如果没有盛黎,他可能就像一个人工智能机器人,过着机械的、重复的生活,是盛黎给年少的他带来了很多的颜色,让他明白惦记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