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岚有些羞涩地问道:“沈师兄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淡淡的,但是好好闻。”
沈岱面无表情地说:“我去趟洗手间。”
第二十四章
看完展后,他们一帮人聚餐到晚上十一点多,聊得很开心。
只有周岚担心自己惹沈岱不高兴了,一晚上都有些局促。
alpha和omega之间谈及彼此的信息素,除非是熟人开玩笑,否则多少有点暧昧和撩拨的意思,如果今天沈岱和周岚的地位互换,是一个alpha上级对omega下属说这么一句话,甚至有性骚扰的嫌疑,周岚是一时心动也好,想要突破一下关系也罢,总之是有些冒进了。更尴尬的是,他当时情不自禁地释放了一点信息素,他察觉到的时候马上就控制了,却不知道沈岱有没有察觉。
反正沈岱借口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有明显的回避,这让周岚很是沮丧。
散伙之后,沈岱看时间太晚了,回姥姥那里太远,便打算先回瞿家。
周岚犹豫再三,凑到沈岱旁边,小心翼翼地问道:“沈师兄,我送你回家好吗。”
“不用了,我已经叫上车了。”沈岱见他不安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谢谢你。”
“那你路上小心点。”
“好,你也是。”
沈岱上了车,才感觉轻松了一些。他有些后悔今天的行程,虽然团队之间是需要集体活动,展也挺好看的,但对他来说还不如在家看材料轻松。
他在路上收到周岚发来的微信,问他是不是生气了,他想了片刻,回道:没有,别多想。
别多想。希望周岚能够领会他的意思,不要再多想。
回到瞿家的时候,客厅灯竟然还亮着,进门一看,原来是瞿末予刚回来,大约是饿了,兰姨煮了一碗面,守在一旁看他吃。
沈岱没料到会撞见瞿末予,目光下意识地去看他的领口,今天自然是换了一条领带,但他心里那片阴霾一时难以抹去。
瞿末予见到沈岱也很意外:“你今天没去看你姥姥吗?”
“我去看了个展览,然后跟同事吃饭,太晚了就没回去。”
“过来坐。”瞿末予随口问道:“什么展?”
沈岱走了过来:“是航天部联合地质大学举办的一个天文地质展。”
兰姨笑着问沈岱:“阿岱,你饿不饿?我也给你煮一碗面吧,熬了一天的牛骨汤,可香了。”
“兰姨,不用了,我吃的特别饱。”
沈岱刚坐下,瞿末予就皱了皱鼻子,他撂下筷子,不经意地往沈岱的方向倾身:“好看吗。”
“肯定不会像商业展那么有意思,不感兴趣的人看,就是一堆土和石头。”
瞿末予在沈岱身上嗅到了别的alpha的信息素,他不动声色地问道:“是吗,你跟谁去的?”
“同事啊。”
一个从公共场合回来的omega身上能闻到单一alpha的信息素,是一件足够引起人联想的事。在大家都贴着信息素贴纸的情况下,只要不是有非常亲近的接触,或刻意释放信息素,是很难在对方身上残留太久的。
身为顶级alpha,瞿末予对信息素的感知能力非常强,通常一天下来,每个人身上多多少少会有一点杂乱的信息素味道,诸如挤地铁、坐电梯等原因,那更多的是一种环境的气味。然而,单一的、突出的、明显的alpha信息素,代表着沈岱今天和某一个alpha有时间足够长、距离足够近的接触,甚至那个alpha可能对沈岱释放了带有目的性的信息素。
而沈岱不仅仅是自身的信息素气味浅淡,他的感知能力也不强,周岚对他释放的那点信息素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瞿末予心中不悦,在社交中因为各种原因不小心沾上一点别人的信息素,是很常见的事,不值得小题大做,但他讨厌沈岱身上有别的alpha的味道,所以直截了当地命令道:“去洗澡。”
“去洗澡”这三个字对于沈岱来说,就是做a的提示词,他想明天一大早就回家,要是瞿末予又折腾他一晚上,他早上怎么爬得起来。
况且,他看着瞿末予,脑中就会忍不住浮现尤柏悦精致漂亮的脸蛋,以及那些凡人难以企及的优越生活,他不愿把心中的淤堵简单称之为“自卑”,可还是无法自控地去想,瞿末予是吃不着“喜欢”的高档料理,随便将就两口,如同桌上这碗面,这么晚了不可能大张旗鼓去吃大餐,就近弄点简单方便的,垫垫肚子。
他之于瞿末予,就是这么回事儿。
如果他能坦然接受这是一笔交易,一千万他算卖得很贵很值了,偏偏他不安分,他动心,都是他自找的。
沈岱那短暂的迟疑被瞿末予尽收眼底,他瞳色渐深,心中不悦添了个“更”字:“怎么?”迟疑在他这里可以解读为抗拒,无论沈岱有意还是无意,沈岱可能不想和他做a这一点,叠加自其身上飘来的别的alpha的味道,让瞿末予真的动怒了。
情绪管理是顶级alpha的必修课,因为他们的情绪问题可能会导致严重的人身伤害,刀剑必须入鞘。所以他极少会真的生气,只会视情况有目的性地释放威压,但此刻他能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怒意,因为他的omega在拒绝他。
这让顶级alpha的尊严难以容忍。
沈岱低下头:“我去洗澡。”他起身上了楼。
瞿末予来到沈岱房间时,情绪已经完全平复了,尤其在看到沈岱乖巧地躺在被子里等他,与他四目相接时眸中闪现一丝紧张。
他钻进被子里,沈岱迟疑了一下,主动抱住了他——像他要求的那样。
瞿末予低下头,巡视领地一般悄悄嗅着沈岱,从松软的头发、红润的面颊到白皙的后颈,在确认沈岱已经完全洗掉了所有杂乱的气味,身上只有洗发水的香和淡淡的信息素后,露出了满意的表情。他将沈岱搂进怀中,用手臂牢固地圈着,并不急着占有,而是落下几个细碎的吻。
沈岱将自己挨近瞿末予宽厚又温暖的胸膛,来自顶级alpha的强大的力量感,让他依恋的情绪止不住地上涌,他小声说:“末予,我明天想早点起来,早点回家。”
“嗯,好啊。”
“所以,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沈岱难为情地说:“能不能只做一次?”omega只有在发情期的时候才会有旺盛的x欲和充沛的体力,没有了那么异常的激素,平时他根本支撑不到瞿末予完全满足。
瞿末予低笑两声:“谁说要做a了?你这么想做?”
沈岱尴尬地怔住了。
“你很想做吗?”瞿末予用鼻尖去撞沈岱的鼻子,“把自己洗干净了专门等我?”
沈岱这才反应过来瞿末予在逗他,窘迫地辩解道:“我没有。”他挣扎着要从瞿末予怀里退开,却被锢得死死的。
瞿末予看着他,眉眼弯弯,双眸含笑,好看得让人快要忘了心跳,信息素勾勾缠缠化作暧昧的气息在俩人之间萦绕。
沈岱在心中叹息,这样的人,这样一个布满了光环、充满了魅力的人,强大到好像无所不能人,一次又一次拯救过自己的人,他要如何才能不沦陷。
“行了。”瞿末予的大手揉着沈岱的头发,又微微下移,用温热的掌心贴着沈岱的腺体,“今晚不做,让你早睡早起,好不好。”他走进这间客房之前不是这么想的,他来找沈岱当然只是为了解决生理需求。可是当他们蜷在一个温暖的被窝里,身体贴着身体,眼神不经意地碰撞,黑檀木和昙花的信息素交缠在一起,他突然觉得做a与否不重要了。做a无非就是为了舒服,他现在已经觉得很舒服,那种身心都完全放松,徜徉在温暖和平静中的舒服。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体验。怀中的人很奇特,能勾动他最猛烈的欲火,也能让他归于古井般地平和。
沈岱对瞿末予此刻释放出来的温柔全无抵抗之力,整个人心醉神迷,尽管理智在提醒他不要自作多情,可这一刻,就在这短暂地一刻,他幻想瞿末予或许对他是有一点情愫的,人是有感情的,在灵与肉都有过沟通后,一定会在心理落下印记,雪泥鸿爪,雁过留痕。
如果,如果瞿末予也能喜欢他,那该有多好。
第二十五章
沈岱回家陪姥姥吃了顿午饭,下午便带着她去看新买的房子。
他把简单的装修包给了一家公司,预计半个月就能完成,俩人去的时候工人正在施工。他拉着姥姥把那三室的公寓走了好几遍,俩人商量着这里放什么,那里怎么布置,他还买了很多东西,就等着装修好了送过来,等姥姥做完手术出院了,就能回到一个温馨的家。
姥姥十分高兴,脸上都有了红润的气色。没有什么比规划未来更能给人以激励了,沈岱希望姥姥能有勇气面对手术,因为有更好的生活在等着他们。
自那次看展之后,周岚看出了沈岱的刻意疏离,也不敢太殷勤,但只要找到机会给沈岱带饭,都会第一个抢着去。本来师弟师妹们给师兄师姐带饭就很平常,而且也不是只带一个人的,沈岱没有理由反对。
他一直希望有一个契机能够向周岚明确自己的拒绝,但周岚并不挑明,只是默默地接近他、试图对他好,他无从说出口,而且在一个实验室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躲都不好躲。
程子玫几次劝他,让他尝试着和周岚相处一下,他不得不装出要翻脸的样子,才阻止了程子玫想撮合他们的那股劲儿。
沈岱最近的注意力也不在这上面,他事情太多了,装修,SCI,还要学习怎么照顾术后的病人,胃癌患者在饮食上有一大堆顾忌,他平时要上班,介时只能请一个钟点工帮忙,但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他得先掌握好。
姥姥的手术期临近,他也跟着紧张起来,正在这无限焦虑的时段,他又接到了一个最不想接到的电话。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他在下班回家的路上,手机打进来一个陌生号码,电话接通后,那边有三秒的沉默,然后小心翼翼地“喂”了一声。
沈岱立刻定住了脚步,心脏微微发颤,只不过这样一个音节,也让他感到了熟悉。
“阿岱?我……我是爸爸。”电话里的声音很温柔、很好听,这样一把嗓音,会让人忍不住对对方产生美好的遐想,极具欺骗性。
这声音只让沈岱如坠冰窟,背脊发寒,他攥着手机,脸色阴沉得吓人。
“阿岱,我……”
沈岱挂断了电话,但对方很快又打了进来,他想把这个号码拉黑,可转念一想,换号码骚扰他的成本太低了,这样躲避也不是办法,于是再次接了电话。
“阿岱,我就跟你说几句话,你不要这样对爸爸嘛。”那声音委屈中带点哽咽,听来真是可怜极了。
沈岱冷漠地说:“你想干什么。”
“我很想你姥姥,听说她要做手术了,我也很想你,我真的……”
“你不要再回来了。”沈岱的声音空洞而没有波澜,“我们现在过得很好,如果你还有点良心,别再回来破坏我们来之不易的平静。”
“阿岱。”那头啜泣起来,“对不起,我犯了那么多错,我也觉得没脸见你们,可是我真的好想你们。”
“不要再回来。”沈岱不为所动,坚定地说,“如果你对我们真的还有感情,那就不要再回来。”
沈岱再次挂掉了电话,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地铁口,置于世界的纷乱和吵杂之中,体会到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无助。
虽然人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但现在他长大了,可以选择远离。
只是他心中隐隐有不详的预感,自私之人之所以自私,就是因为他们只考虑自己的感受,恐怕他早晚还是要面对那个在他心里已经死了的父亲。
每当感到彷徨和无措时,沈岱总会想到瞿末予。他知道他对瞿末予产生的这种依赖十分危险,因为瞿末予不是他的alpha,可喜欢与依赖是相辅相成的天性,他最大程度地违抗本能,也只做到不把它们表现出来,哪怕心里已经泛滥成灾。
沈岱解锁手机,点开瞿末予的微信,发颤的手指抵住对话框,看着软键盘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其实只是想要一个回应,什么都好。
可是该说什么呢。
哪怕那天他们什么都没做,相拥着睡了甜美的一觉,早晨在彼此依偎中醒来,看似好像拉进了一点心的距离,可是穿上衣服,走出那个房间,他们又好像变成了陌生人。
沈岱犹豫再三,将工作群里发的一个学术报道转发给了瞿末予,并说道:你那天问我的问题,这篇报道也有相关解释,并且提供了一些国内和国际产能的数据对比。
过了一会儿,瞿末予给他回了一个“好”字。
沈岱盯着那个字看了半天,鼓起勇气又问道:你下班了吗?
那边也很快回道:在回家路上。
沈岱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像久旱之地降甘霖,忽如其来的欣喜。这对话寻常又简短,却充满了生活化的味道,俩人好似相熟很久,在日常的细节里关心着彼此。这对他来说,远比肌肤之亲更让他动情。
沈岱又回道:我也是。
他没指望瞿末予会再回他,但他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同一时间,瞿末予正坐在车上看着手机,页面正是和沈岱的微信对话框。沈岱的头像是一副水墨国画,画的是山,瞿末予猜,这应该是他提过的姥爷画的泰山,从那有限的像素里,依然能看出万壑千岩浮于丹青妙笔,这山画得不俗,只是很难想象这是一个年轻omega的微信头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