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场晚餐他都只是在机械性地接受顾止川的投喂。 他感觉到顾止川的手正握在他的腰间,顾止川显然没想要遮掩什么,捏玩他腰间肌肤的动作做得光明正大,偶尔还会低头在他耳边夸两句“景同身子真软,哪里都软”。 顾止川的语气那么愉悦含笑,就像每一个在戏弄怀里无权无势、无法反抗的玩物的人上人一样。 也是,他自然该是愉悦的,将从前旗鼓相当的对家捏在手里肆意把玩的感觉,一定很好吧? 谢景同不想回头去看周围人的目光或表情。 在众人都离去后,他一个人留在包厢里,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滑到地面上,几乎无法自抑地剧烈得干咳起来。 顾止川也不拉起他,就这么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咳。 待谢景同的动静渐渐停了下来,顾止川才弯下腰,伸出手慢慢地将谢景同的头抬起。 谢景同的眼尾一片嫣红,眼眶也是红的。 顾止川用手指摩挲了一下他上挑的眼尾,说话的声音里竟然是带着笑的:“哭了?” 谢景同没有回答他。 没有,他显然不会再哭。 顾止川也不等着他回答,他带着他回了顾家别墅。 林嫂还在一楼等着他们。 顾止川却没有停留,径直拉着谢景同到了二楼,直接回了房间。 顾止川将门关好,转身看了谢景同一眼,开始伸手解自己的衣服。 谢景同的手指在那一刻似是痉挛般地抽搐了一下,随即却是仍安安静静地垂下眼帘。 丝毫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 与昨天晚上完全不一样。 谢景同一直安静地垂着眼,直到顾止川伸出手去触|碰他,他才终于抬起眼。 谢景同伸出手抓住顾止川的手,顾止川只觉得谢景同此刻的手冷得像冰。 谢景同轻声道:“……还有药吗?”
顾止川动作顿了顿。 他盯着谢景同看了半晌,才终于一笑。 男人残忍地、不留余地地将谢景同慢慢地压倒床面上,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 “我还是更喜欢景同清醒的样子。”顾止川道,“你总要习惯的。” 谢景同就慢慢地、慢慢地闭上了眼。 ***** 林嫂常会想起谢景同从前的样子。 在她每日清晨为顾止川收拾一屋子的狼藉的时候。 谢家掌权人从前性子冷。 那时与他智多近妖一起被人提起最多的,就是他那种冷情到近乎目下无尘的性子。 谢家家主何等的身份,想攀他这枝高枝的人自然从来没有缺过。 各式美人想方设法地创造各种机会与他偶遇,那媚眼送的,直恨不得当场就把自己直接送上谢景同的床。 可谢景同却从来没有正眼瞧过他们任何一个哪怕一眼。 谢景同永远都那样,高高在上、冷情冷意,好像世界上除了他手中的商业资料,没有任何一样东西值得他多流连哪怕一秒。 谢景同那时年纪还小,眉眼稚嫩温怯,温柔好看地像是水一样,一见就能引得人心湖荡漾。 可当他抬眼看你的时候,你就会发现这人确实是温柔如水的,可他的水是千年寒潭的水,冷得彻骨,寒得惊心。 千年寒潭的水里,容不下任何活物。 那时圈子里都在说,谢景同这人怕是真的薄情冷性,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一个人。 永远都只有别人仰望他、为他付出的份,绝没有他为别人付出一点的可能。 他是天上的神仙,是王座上的帝王,不会为任何人垂下他高傲的眉眼。 林嫂想到这些的时候,她正坐在一楼的客厅里,听着楼上房间传来的阵阵隐晦而暧昧的声响。 她在楼下坐了许久,才终于等到顾止川打开房门,离开出门去了。 现在是正午,顾止川显然还有一堆事情没有处理好。 林嫂打开门,却没有在房里看到谢景同,又朝里走了走,才在洗手间找到了他。 涓涓的水流正从他指间流过。 谢景同垂着眼,认真而仔细地清洗着自己的手。 他洗了许久,林嫂也在一旁等了他许久。 林嫂:“之前谢少爷让我送到治疗中心的东西,我已经送到了。苏小姐看到了很高兴,她很喜欢那条裙子。” 谢景同听了垂垂眼,终于露出个笑来:“她喜欢就好。” 林嫂也跟着他笑。 谢景同洗完手,又慢慢地拿起毛巾细细地去擦自己的手。 大约是以前留下的习惯,谢景同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是慢条斯理、有条不紊的,举手投足间都透露着一股子贵气。 他的手长得好看,骨节分明、手指纤细,又因为常年不事生产,指间干净幼嫩地不生一个茧子。
谢景同写得一手好字,从前常有人夸他的字风流俊逸、笔走龙蛇。 谢景同反反复复地用毛巾去擦自己的手,就像是想擦去指间的什么脏东西似的。 用毛巾擦完之后谢景同盯着自己的手看了半晌,突然一皱眉,似是在不满意自己的手还是不干净一样,伸手就又要打开水龙头。 林嫂被他吓了一跳,要知道谢景同已经在这洗了快半个小时的手了,他那双漂亮的手都快被他洗脱皮了。 林嫂忙一把抓住谢景同的手,像是像强行转移谢景同的注意一样,她之前一直在想的话题竟是脱口而出:“说起来,我突然想到,从前大家都说谢少爷您冷心冷情,谁也不在意。您还记得之前您家里的那个小容吗?据说是因为喜欢您才特意去应聘做了您家里的保姆,干了五年活,结果临走时去找您说话,您竟然不记得她的名字,那孩子哭着离开的。” 林嫂说着笑了起来:“那时谁也不相信,在商场上自幼过目不忘的您会真的不记得她,以为您是故意的。后来这样的情况多了,大家才相信您竟然真的是记不清人。” 她说着又笑了笑,语气里是故意为之的轻松愉悦,像是在刻意地让谢景同摆脱此时低沉的情绪:“虽然我看呐,根本就是谢少爷您懒得去记。” 谢景同听了林嫂的话,也跟着笑起来:“嗯。” 他慢慢地眨眨眼,抬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的男人眉眼精致,眼眸墨黑,狭长上挑的眼尾处分明是一抹嫣红。 他虽容色淡淡、脊背挺直,可只要一打眼,还是有一种……哪怕谢景同自然也不愿意承认的、仿佛在这些日子被强行赋予添加而得到的媚色迎面而来。 谢景同习惯把衬衫的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颗,规规矩矩、整整齐齐。 然而洗手间里的灯光实在太亮,所有的一切污秽根本都无处遁行。 他还是能清楚地看到自己脖颈处大片大片细细密密的青紫吻痕。 就那样堂而皇之地留在那样显眼的地方,根本遮掩不掉。 谢景同看着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笑起来。 他说:“因为他们都不是姐姐……我谁也不想记住。”第42章 现代末世2.12 夏季最容易让人心浮躁。 尤其是对于顾止川来说, 谢景同显然就是那个最让人人心浮躁的罪魁祸首。 原本只是好好地坐着下棋, 也不知谢景同是哪个动作又刺激到顾止川了, 竟是在下一秒突然拉起他就把人按在了墙上。 墙壁还是有些硬, 能让人瞬间感觉到疼痛。 谢景同最近都很是乖觉, 今天顾止川动作这么粗暴,他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皱了皱眉,随即就安静地垂下了眼, 一声不吭。 从前顾止川最喜欢他乖顺,现在看他这样完全不反抗的样子, 却还是莫名地觉得心中烦躁。 顾止川不喜欢谢景同垂着眼冷淡的样子。 那会让他觉得……谢景同从来都没有将他看在眼里。 谢景同的眼睛这么好看, 这双眼睛里可以装得下日月山河、装得下庭前花落、装得下他喜欢的女子,却从来都装不下他。 谢景同每次看着他的时候视线都是冷淡而虚无的, 他看着他,就好像在透过他看着别的什么人。 顾止川不知道谢景同在看谁, 但想来应该也是苏玥、或者甚至是别的什么以前的友人。 谁都可能, 谁都可以。 只除了他。 只除了……此刻在他眼前的他。 为什么他看不到他?! 顾止川渐渐地开始感觉到焦躁。 这种焦躁愈演愈烈, 慢慢地变成了一种空虚的绝望感。 顾止川一日比一日更觉得恐惧。 他开始觉得, 其实无论他怎么做, 谢景同都不会是他的。 哪怕此时谢景同就在他的怀里,哪怕他可以对他做尽任何他曾经极度想做、却又不敢做的事情,哪怕谢景同每次都极其乖顺、无论他要谢景同做什么他都照做,他也还是抓不住谢景同。 因为谢景同的眼里没有他。 谢景同从来都不在乎他。 顾止川开始坐立不安。 他经常在夜半惊醒, 惊醒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往身边摸、找谢景同。 其实谢景同每次都在他的怀里, 顾止川每次睡梦中也都会下意识地将他抱紧。 可谢景同每次都会下意识地、尽全力地远离他。 谢景同没有醒。 他只是……哪怕在睡梦中, 也一样的不喜欢他。 顾止川会在醒后呆呆地看着谢景同的睡颜。 其实按照他以前与谢景同的关系,他应该是对谢景同的睡颜并不熟悉的,毕竟两人从前的关系并没有好到能抵足而眠的地步。 可顾止川却总会奇迹般地觉得,他其实对谢景同熟睡的样子很熟悉。 顾止川有时会觉得,他曾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悄悄地在站谢景同的床头看过他熟睡的样子。 他不敢惊扰谢景同,甚至不敢让谢景同知道他在那里。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看着他、从月生到月落。 一个人会在什么情况下这样看一个人的睡颜看一整晚? 怕是只会在……实在喜欢、却又明知道自己不能喜欢的时候吧。 不过是实在……无望的喜欢。 顾止川将谢景同压在墙上,用力接近他,顾止川喘了口气,忍不住捏着谢景同的下颚,逼着他抬起头来。 顾止川:“看着我。” 谢景同的睫毛颤了颤,随即很是顺从地慢慢抬起了眼帘。 顾止川看见谢景同的眼睛,谢景同的眼睛很黑,跟普通人的黑棕不同,他的眼睛是真的纯黑。 他抬起眼,眼里有水雾慢慢化开,就像是一樽极品的砚,砚里有刚刚研磨开的水波慢慢荡开。 好看得不可方物。 只可惜这方墨若是写字,写的必定不是他的名字。 顾止川皱了皱眉,慢慢地凑过去,轻轻地吻了吻谢景同的眼睛。 动作温柔而情深至极。 舌尖尝到一丝咸味,就好像……这个人哭了一样。 谢景同眼睛眨了眨,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一直定定地盯着某一个地方。 顾止川不太喜欢他这样,因此加了点力气,问他:“你在看什么?” 谢景同眼珠慢慢转动,慢慢地看向顾止川。 他似乎是笑了一下,顾止川在那一刻甚至觉得谢景同此刻是笑得有些恶意的。 “死局。”谢景同说,“你看方才我们下的那局棋,分明是局死局。” ***** 苏玥的病好了大半了,按照原本的计划,早就可以离开治疗中心了。 在治疗中心待了一年,再有耐心的人都会感到无趣,尤其苏玥其实还是个性子很活泼爱玩的人。 苏玥简直是每天都在掰着手指、数着日子等着离开,可不知为何,当初明明跟她说好了只要第二轮治疗一开始就让她出院的治疗人员却突然都改了口径,说什么也不许她离开,用的借口大都都是些“可能还是有感染其他居民的可能,还得再试验试验”。 苏玥对此狐疑不已,要不是知道自己住在这里是顾止川帮忙,这里的治疗人员又绝对没有胆子糊弄城主,她都快怀疑他们是故意的了。 以前谢景同几乎是日日都来,这段时间却是来的越来越少。 苏玥坐在病床上看了一眼一旁的台历,粗粗算了算,距离上次谢景同来看她,竟然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星期了。 苏玥忍不住委屈地瘪瘪嘴,小同从前黏她黏得紧,半天见不到她就一副被抛弃了的小狗模样,委委屈屈地用眼神控诉她,这次居然都七天了,还不来看她。 是男孩子长大了,终于有了自己的朋友、自己的生活,开始觉得她这个姐姐也不是那么特殊到唯一了? 也许还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负责她的小护士进来的时候,正巧看到苏玥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