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番五次后,孙一航不得不把一些重要文件及U盘等放在博导办公室,如果不是离博士毕业没多久,忙得不可分交,他都准备搬出去住了。
…… 是什么时候,苏时乐变了呢? 孙一航回想种种,是从舍友打工、奖学金的收入都不能满足那个男人的胃口开始的?还是从高利贷追到安城大学里,舍友备受压力后性情大变? 舍友呆在校园里的时间越来越少,孙一航忙博士论文,和苏时乐接触的时间变少了。
孙一航暗中松了一口气,却又怅然若失。
安城大学里开始谣言四起,有人说他被放高利贷的关起来,也有人传他要被校方劝退。
他都快信以为真时,舍友又回来了,开始变得很奇怪。
不知道经历了什么,胆小、畏怯全不见了,眼底挥之不去的阴霾也不见。
看他的目光,仿佛凝聚着一团火,热切得让他不知所措。
孙一航最开始很喜欢苏时乐的转变,时不时做点蠢事惹人发笑,又像是受暴风雨摧残后的野草,爆发更强的生命力。
很快,他发现,随着那个人的消失,苏时乐对编程的热爱也不见踪影。
事情解决后,宁愿卖奶茶也不来上课,甚至想退学…… 孙一航站在KTV门前发呆时,苏时乐已经收好摊子,一眼就看到金主爸爸疲惫的身影。
苏时乐有些激动的奔过来,还没想好怎么跟偶像打招呼。
孙一航先开口了,“你真的要退学吗?” 苏时乐想起寝室里并排摆放的两排电脑,孙一航性格内敛,许多话不会明着说出口,但他也明白,事情不会那么赶巧。
“我……”苏时乐咬着嘴唇,“真不是编程这块料,高利贷讨债上门时,我摔到了脑子,醒来大脑一片空白,说实话,现在上课我一句话也听不懂……” 略去决不能对外人讲的穿书,这已经是最近接事实的谎言了。
苏时乐醒来是倒在放高利贷伪造的“血泊里,没有原身的记忆,看小说时也是囫囵吞枣,只知道大致走向。
话音刚落,孙一航直接拉起苏时乐的手。
“去哪儿?” 苏时乐要迈大步才跟得上孙一航的大步。
“带你去医院脑科做检查,有病就治!大脑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拖到今天才讲?” 苏时乐使出吃奶的力气才挣脱出来,看着明显动怒的金主爸爸,小声解释,“我查过了,生理上没问题了。
” “脑ct,脑电图……甚至弄脑荡都查了。
” 托景旭阳的福,他的大脑,还真的所有检测都做了。
“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孙一航的语气里怒气削弱了,多了几分无力,“怎么会全忘了?生活还好好的,就把学过的知识忘了吗?你在编程上很有天赋,我可以重新帮你再补习一遍?” 苏时乐有些残忍的打破金主爸爸的幻想。
“我在课堂上试过了,一句都听不懂……让一个只会用电脑玩游戏的人写代码,就像只认识基础汉字的人学外语,太难了。
” “我做不到。
” 孙一航有些急迫的说,“你可以休学一段时间,请家教补习,明年重读大一。
” “时乐,你还年轻,别鼠目寸光,我知道你现在卖奶茶很赚钱,可是你甘心卖一辈子奶茶吗?一杯五元,你趁着现在火,很好卖,可是这东西根本没多少技术含量,钱波动人心,过不了多久,市场上出现类似的仿品,甚至,盗版会比你的更便宜。
” “你要怎么办?” 苏时乐缓缓低下头,他在义乌混过,金主爸爸说的问题他都知道,还凭着不撞南墙的头铁闯出一条路。
他会拼命出新品,比别人更快更努力的出新品,盗版就永远只能跟后面,抄了再抄。
只不过,他付出的代价也很沉重,在淘宝小卖家的博弈中,他以献祭的姿态,近乎燃烧生命力的代价,换来了金钱和事业成功。
每天做客服、打包、发货到凌晨一两点,早晨六点又赶着去进货,动辄几吨重货卸车舍不得请搬卸工的日子,持续了五六年。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是怎么扛下来的,大概就是心里憋着一口气,穷怕了。
孤零零无所依靠,又不甘心被人踩在泥地里,只能比别人更拼,一路也不敢依靠任何人。
孙一航长长叹一口气。
“时乐,你还年轻,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别轻易放弃,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编程如果真的不行,你的成绩,完全可以调剂专业,喜欢卖奶茶,就去读个市场营销或者工商管理,我印象里你的记忆力很好,去读法硕也行,或者,享受做美食,安城大学设计类也有不少好专业,别犯傻。
” “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 说完,孙一航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离开。
苏时乐死死咬着嘴唇,不敢抬头,等脚步声渐渐远去,才抬起哭得稀里哗啦的脸。
偶像苦口婆心的一通话,说得他无地自容。
心里难受得厉害,比穿来欠下巨额高利贷,四处躲避时还难受。
为替身受,也为自己揪心。
没有人生来就是学霸,也不是任何成年男人都扛得动上百斤的重货,都是生活所迫。
用袖子抹了一把泪,苏时乐在小吃街的夜宵摊子上,点了一堆烧烤,本来还想点一打啤酒,想起过敏才作罢。
蹲在马路牙子上狂吃。
点得爆辣的羊肉串,没吃几口,辣得浑身冒汗,鼻涕眼泪再次刹不住车。
眼泪都是辣出来的,他一点都不想哭!他从小就不爱哭,有人疼有人哄的小孩才爱哭,他不是。
苏时乐从小吃街往人烟稀少的僻静的地方走,心里乱糟糟的。
对他这个孤儿来说,金主爸爸是他穿来这个世界第一束照亮他的光。
哪怕知道这束光,是被替身受吸引,仍向飞蛾扑火一样,忍不住想靠近。
如今,终于被拆穿了…… 刚穿来时,苏时乐很害怕,生怕一个路人都跳出来指着他,哪里来的孤魂野鬼? 他想过渣攻,想过替身受的养父母,甚至想过同班同学老师……没想到会是偶像。
苏时乐咽下最后一串香喷喷的羊肉串,化悲愤为食欲,擦干眼泪。
胃饱了,心就不冷了。
该来的总会来,他这个自私鬼,就不该贪心,贪婪所有人对他的好。
金主爸爸说得都对。
他就是市侩!鼠目寸光,只有手里握着自己赚来的钱才踏实。
别人释放的一丁点善意,他都舍不得放手,又矛盾的不敢靠近。
他缺爱,又害怕爱,感情这玩意,对他这个从来没人爱的孤儿来说,没钱靠谱,没性快活。
夜风很凉,夜空很美也很静,苏时乐裹紧衣服抱着自己,突然想起替身受的日记本。
不是渣攻经常偷看的那本暗恋日记。
而是替身受锁在图书馆自习室的那本,他仿佛看到十多年前的自己。
他们不止名字相同,命运走向也惊人的相似,不不不,替身受比他幸福,落得惨淡结局,还有亲爹为他复仇。
他,自始至终,从未被人爱过,所以,拼命的爱自己,拼命想抓住别人主动释放的善意。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第一次写沙雕,有很多不足,很抱歉~苏时乐是个又骚又浪的傻白甜,他会在苏总和景小攻“爱的教育”下努力成长,但是先天不足,没办法长成社会主义价值观的好人~另外,替身受会有番外,不在正文里写了,如果看文引起小天使不适,渣作者真的很抱歉,三鞠躬~第30章 30 苏时乐的伤感来的快, 去得也快。
有那个时间丧不如努力把当下的日子过好。
揉着哭得有些疼的眼睛,吸着鼻涕, 苏时乐又了新烦恼。
他好像迷路了。
他嫌哭得太丢人, 一直往偏僻没人的地方扎, 根本没看路, 瞎走一气。
如今,站在小河岸边上,鼻尖还能嗅到淡淡花香,风景很美, 耳畔有虫鸣声,可马路上连辆车都没有。
谁能告诉他, 回去的路,该怎么走? 苏时乐掏出手机, 想用导航, 却大失所望。
网络卡顿得要死,好不容易加载出来,地图还不是实时的。
夜色暗沉, 只有路灯忽明忽暗的闪烁, 周围并没什么显眼的建筑,苏时乐忍不住有些焦急。
今晚是土豪爹和景旭阳“释放”的日子,他答应给土豪爹接风洗尘的。
时间已经不早了。
苏时乐正犯愁时, 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男声,“你吃了那么多烧烤,要喝水吗?” 苏时乐吓得差点跳起来, 深更半夜,周围连道人影都没有,谁在说话? 听起来还有些耳熟? 幻听吗?还是撞鬼了? 他以前是很排斥封建迷信的,做生意,许多人请财神爷,他们与时俱进的小电商,要拜也是每年光棍节前,求金主爸爸保佑。
苏时乐一脸惊魂不定的回头。
路灯下,穿着亮橘色大褂的景旭阳,头发像被狗啃过,鬼畜的造型差点闪瞎他的眼。
景旭阳还是面无表情,平日里是又帅又酷,可如今顶着新出炉的狗啃发型,苏时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
大概就是比真正的劳改犯滑稽,比扫大街的脸黑吧。
“我去……景旭阳,你怎么来了,还有你的头发,发生了什么?” 景旭阳很随意的撸一把参差不齐的短发,已经顶着这发型七天,被许多人“关切”的问候过了。
练了二十多年的“黑脸功”成功让好奇的人自动退下,只是苏时乐的反应让他心里挺不好受。
现在就嫌弃他丑了,等七老八十,满脸皱纹…… “你爹操刀设计的。
”景旭阳硬邦邦的说。
“噗嗤——”鼻头还红着,眼睛没消肿的苏时乐没憋住。
在景旭阳幽怨的目光里,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哈,你们两个大男人,不就是在拘留所呆了几天,都做了啥啊——” “你不会把土豪——嗯,苏总也剃成这样了吧?” 被嘲笑了新发型的景旭阳,摸了摸鼻子,不肯讲这短短七天,但终生难忘的经历。
一边把身上的军用水壶递给笑得打嗝儿的苏时乐,一边说,“没,我哪敢?” 话是这样说,可景旭阳不知想起了啥,移开视线,生硬的转移话题。
“嗓子都哑了,喝点水吧。
” 苏时乐伸手接过军绿色水壶。
不知道是哭得久了,还是辣的,苏时乐的手心全是冷汗,伸出的手指微微颤抖。
两只手一同在保温杯,男人指尖的温度烫得苏时乐手差点缩回去,好在另一手捞到军用便携水壶的背带。
苏时乐垂下头,拧开沉甸甸的军用水壶,用壶盖到出一点热水,润了润嗓子,哑着嗓子辩解。
“我一个大男人,才不是爱哭鬼,都是羊肉串太辣了。
” 景旭阳看着面前的人又哭又笑,没多嘴,只是弯下腰,“上来吧,我送你回家?” 苏时乐有些惊愕的抬头。
蹲在他身前的男人,逆着光,坑坑洼洼的头发更醒目,一撮长一撮短,乱得被割了一半的韭菜。
可这次,他却没没再笑了。
慢慢爬上男人厚实的肩膀,手里的保温杯也被景旭阳人接过去,挂在自己脖子上。
景旭阳背着人,沉默着往回苏总家里走。
苏时乐趴在男人背上,被有力的手臂牢牢圈住。
他忍不住好奇,伸手摸了一把景旭阳的头发,参差不齐的硬茬。
手心被扎得有些疼,又有些痒,苏时乐触电似的收回手。
他本来就干了一天体力活,又哭了一通,筋疲力尽,如今,被温暖又安全的气息环绕着,眼帘渐渐有千斤重,在摇摇晃晃,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景旭阳感受身后的呼吸变得平稳而缓慢。
他把脚步放慢放轻,徐徐往市中心缓缓走去。
小河岸边的马路上,柳枝在夜风里微微摆动,夜灯昏黄,两道影子,拉长,紧紧重叠在一起。
这一路,格外漫长。
安城的夜晚还有些微凉,景旭阳额头的汗,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淌。
虽参军多年,但他只是这个技术兵——有名的“武力废柴”,基地里随便一位战友都能在十招内把他撂倒,但跟普通人比,他的体力比常年坐在办公桌下班去健身房锻炼一两小时的好多了,以一敌三没问题。
即使这样,背着人,走看十公里,也是景旭阳“病秧子”人生的新奇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