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萃萃,”小女孩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太好了,我还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呢。” 也许是对同类人的天然亲近,一大一小两个人聊得很是投机,萃萃显然很久没有碰到人能这么跟她说话,显得甚至有些过于兴奋。不到一会儿,谢漾元就把她短短的人生摸得清清楚楚。 小孩儿说不清自己的家在哪儿,但是可以肯定,她的原生家庭并不富裕,甚至没有见过爸爸,只有妈妈带着她生活在狭小的家里。母女俩的日子不太好过,她刚才惊喜之下说的那句“从来没有收到过礼物”,显然也是真话。 不过,从她的身上,也不难看出来她的母亲是个很不错的女人,萃萃虽然年纪小,但被教养得很好,身上并没有被关在这里的许多孩子那种挥之不去的阴郁气质——那并不是说小孩子内心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只是年纪小的时候难免会被身处的环境影响,久而久之,连心灵和行为方式都会受到侵蚀。 旁边的简陋牢房里一共关着两个孩子,一个是萃萃,另一个就是谢漾元当时在餐厅见到的被那个女人贩子挟持的小男孩儿,现在那孩子还睡着,也不知道那些人渣用了多少催眠药剂。 谢漾元想着这么下去难保这孩子的身体不受到什么影响,便让萃萃帮忙把他搬过来,给他把了把脉,在孩子眉心画了一个避疾祛恶的符。 “这是什么呀?”萃萃好奇地看着他动作,那些微弱的银光从修长的指尖逸散出来,形成玄奥的符咒,看上去十分漂亮。 “是符咒,”谢漾元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小孩子似懂非懂的,也听不大明白,“这样他就不会难受啦,以后有时间交给你好不好?” 小女孩儿用力点了点头,随即又有些难过:“要是医院的那些人也会这个就好了。” 谢漾元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脑袋。
刚才他已经知道,萃萃的母亲身体不好,家里又没什么钱总去治疗,只有在疼的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去医院打一点政府免费提供的镇痛剂,根本治标不治本。他甚至已经有了不太好的猜测——以萃萃的妈妈对她的紧张在意程度,能让孩子被人贩子拐到这儿来,恐怕不是病情已经非常危险,就是…… 就是人已经不在了。 谢漾元摇摇头,正想说些什么,耳朵却灵敏地捕捉到一点动静。他连忙让萃萃带着另一个小孩子退到角落里,警惕地看向门口,果然,仓库厚重的大门又被人打开了。 “先生您看,就是这儿……我们哪儿敢骗您呢。” 之前那个姓李的女人贩子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请了进来,那人看看周围的环境,眉头皱得很死,还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嫌弃地掩住自己的口鼻。 “就你们这破地方,能有什么好货色……老王不是说你们主要做小孩子的生意吗,什么时候也开始涉猎这个了?” “这不是因缘巧合嘛,因缘巧合,”李大姐赔着笑,“我们确实一般不做这个,可是也不能放过好货不是?我给你保证,这个绝对够劲儿,您老板只要是喜欢男人,那就不能不满意。” “哟,这么自信,”男人轻声笑了起来,“我可警告你,我们老板眼光高着呢,没有金刚钻可别揽瓷器活儿——要是这次把他得罪了,下次订孩子也不上你们这儿来了。” “怎么会怎么会,您放心……” 哎哟。 面无表情地远远听见他们说话的谢漾元眉毛一挑,瞬间有点想笑。 这听着是冲他来的吧?不知道是什么人,也不怕折了寿。 他整了整自个儿的领子,也假装害怕地往角落里缩了一点,又摸了些灰尘抹在衣服上和脸上,折腾地看起来特别狼狈不堪。 西装男跟着人贩子们走到仓库深处,两个打手很有眼色地打开笼子钻进去,把锁在里面的青年反控住双手,像搬货物一样搬到了他面前。 男人有些不在意地低头看了一眼,本来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可在看清对方脸的一瞬间,他竟然忍不住愣了一下。 处在他的地位,见过的美人实在不算少数,而且平心而论,相较之下他还是更喜欢女孩儿们温软可人的模样,偶尔玩玩男人,也是偏爱那些妖娆可爱的,除此之外,对和自己同一性别的男人们并不会有什么好感。 但即使是这样,他都忍不住被面前这个青年的相貌震了震。 单是精致的五官就不说了,最抓人眼球的,还是他身上那种出尘的气质……他一时有点儿想不到该怎么形容,但真是就跟那种志怪电影里边儿演的衣袂飘飘的仙人似的,让人见之忘俗。 可他现在又分明一身泥土,被压制住挣扎不得,满脸强自按捺的惊恐模样,又让人升起一种征服般的快感,恨不得欺负得他更厉害些才好。 男人的喉结忍不住动了动,再看旁边的人贩子们的时候,那眼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怎么样先生,还算满意吧?” 中年女人看他神色就明白了,志得意满地笑了笑,给两个打手使了个眼色,那两人动作利索地拿出绳索来将人捆上,就像在打包客人看上的商品。 谢漾元暗中叹了口气,放松身体任他们施为,不显眼地拍了拍胸口,把这地方的位置烙印给张明那边传过去,脑子里已经在考虑待会儿的行动方案了。 可就在这时候,旁边的萃萃突然闹了起来。 “你们、你们别把大哥哥带走……”小姑娘突然哇哇大哭,拍着栏杆叫唤,“呜呜呜,大哥哥你别走!” “闭嘴!小丫头片子……”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走过去,抬手就要打,“瞎嚷嚷什么!” 谢漾元的脸色变了,他忽然猛烈地挣扎起来,两手使了个巧劲儿,瞬间就挣脱了两个打手,跑过去一把把那个男人推开。 来提货的西装男皱起眉头:“这怎么回事儿?” 谢漾元瞬间做了决定,他背靠栏杆,抓着萃萃的手,一脸坚定:“不管你们要做什么,我必须跟这两个孩子在一起!” “哟,你还想提条……” 谢漾元直接用鱼死网破的神情对上了那个西装男的眼睛:“你想买下我,总不会想带回去的是一具尸体吧?”第64章 仓库里的人面面相觑。 按理来说, 做他们这一行的,见着寻死觅活的也不少, 从来不可能被这种色厉内荏的威胁真的胁迫住, 他们有的是手段让那些被绑架的可怜人们求死不能。 可所有人都莫名觉得,面前这青年说的话, 有些不一样。 ——当然不一样, 谢漾元“色厉内荏”的时候,给自己的声音里加上了一点真言术的效果, 这种小术法初阶的时候消耗灵力不多, 却也能够影响心志不坚者的心灵,再不济也能对他们的判断造成一定影响——这些个丧尽天良的犯罪者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坚定的内心可言, 被轻易影响到也就很正常了。 “这……” 姓李的女人有些发愁,她是卖家,现在货物还没脱手,要是遇上点儿什么问题他们可就亏惨了……但是这位先生要是不高兴, 连这一单也不想做了可怎么办? 西装男倒是挑了挑眉毛,有些兴味地笑了。 “不错不错,我们老板就喜欢辣的,”他朝着人贩子们抬了抬下巴, “反正这些小孩子也是给我们准备的吧?先把这两个也一块儿带走, 别伤了和气。” 还真敢说——李大姐暗啐了一口这些人道貌岸然:都买卖人口了,还想着跟被贩卖的有什么和气呢。 不过面对着大主顾, 这种意思她当然不会流露出来, 当下就堆了满脸的笑, 用眼神示意打手们快点把两个孩子也弄出来。 谢漾元急急忙忙地冲上去,一把将睡着的小男孩抱在怀里,又伸出胳膊搂住萃萃的肩膀,一脸警惕地看着在场的其他人。 “好了,你知道,不说你现在还要带着两个孩子,就算没有他们,你也是跑不掉的,”西装男居然还放温和了语气劝他,“何必那么犟呢,你今天跟我走,不管是你,还是这两个孩子,以后享福的地方可还多了去。” 谢漾元气得脸都红了:“你们这是绑架!是人口买卖,这是犯罪!” 李大姐皮笑肉不笑地上来掰他的手:“瞧这话说的,人看着挺清秀,怎么火气这么大。” 谢漾元挡住还在小声哭的萃萃的眼睛,低低地哄了她两句,接着转过头去,一副不屑于跟他们说话的样子。 “你是想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吧?老娘告诉你,别给脸不要脸……” 西装男抬手阻止了想上去给青年点颜色看看的人贩子:“你们也消停着点儿吧,不说这是今天才弄到的新货吗,一时不懂事儿也是有的……我这就要给老板送去呢,你们要是打坏了可算怎么回事儿?” “您放心,您放心,”为首的打手连忙鞠躬道,“我们下手有分寸着呢,再说这家伙要太野了,伤着老板就不好了不是?” 李大姐一把把他推开:“行了你,没点儿眼力见儿,先生这是怜香惜玉呢。” 西装男摆摆手:“这些不劳你们操心,弄晕吧,我这就带走。” “等等!” 谢漾元大义凛然地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两个孩子:“他们俩还小,不能再注射麻醉剂了。我、我不会逃走的!” 西装男纵容地笑了笑:“行,你可记住自己说的话。” “不然——”他笑容一收,整张脸都变得阴森森起来,“他们的性命,我们可就不作担保了。” 对付这种新来的扎手货,他们最喜欢的其实就是对方心有牵绊,好拿捏,好控制,最后都得给训得乖乖的,反正不过是两个小崽子,也不算什么损失。 几方人马各怀着各的心思,谢漾元怀里抱着一个,手里拉着一个,以一种颇为啼笑皆非的心情跟着西装男上了他的飞梭——当然,给蒙上了眼睛。 最后他们行到了一处古堡,里边装潢十分奢华,高高的穹顶上彩绘着各种斑斓的图画,随处可见看上去就十分昂贵的装饰品,谢漾元甚至认出了一些他自己的时代就存在的古物。 他没有时间看到更多,西装男直接把他关进了一个非常明亮的屋子,半时威胁半是调笑地把孩子们带了出去。 “相信我,你不会想让他们看着的,”男人戏谑地笑了笑,“别担心嘛,我又不会对他们怎么样,等今晚的事儿结束了,你还是可以——甚至是更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威胁我们了。” 谢漾元一脸紧张地紧绷着下巴,拒绝跟他说话。 “劝你不要试图反抗,”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不是我想用这两个小崽子的命威胁你,真是为你好,我们老板本身是四级机甲战士,整个乌拉星上也没有能赤手空拳反抗他的存在。” 谢漾元:“……” 不好意思我也不是你们这里本地人呢。 男人可不知道他在心里暗自吐槽,又罗嗦了两句便退出了房间,谢漾元左右看看,从冰柜里给自己取出一瓶红酒,认真看了看年份,然后放进了旁边准备的冰水。 不管怎么说,他还不至于牺牲自己到那种程度,所以接下来来的这位“老板”,他是必须要在对方面前显露点儿真本事的,此刻自然也就无需伪装了。 他又从恒温箱里取了个杯子,想了想也给待会儿会来的另一个人准备了一个——清溪道君从来没有让被人看着自己享受的习惯,他待会儿要跟那人“慢慢谈”,两个人都喝点酒,正好能心平气和一点。
谢道君并没有等待太久,他刚倒好酒,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精神矍铄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他脸上有一些深刻的皱纹,看得出平时应该比较不苟言笑——不太像是会指使手下去人贩子团体买人来享受的人,但在看到谢漾元的时候,颇为明显的眼前一亮还是泄露了他的真面目。 谢漾元坐在位置上,端起酒杯,遥遥冲他点了点头。 中年人露出诧异的神色,他饶有兴味地走过来,端起属于自己的那杯酒闻了闻,疑惑道:“你看上去……不太像我秘书描述的样子,这酒里也没下药,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漾元淡然地冲他露出一个微笑:“只是想跟您谈谈。” 男人挑了挑眉,竟然依言坐了下来,状似闲适地摆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抿了一口红酒:“你这个样子,我都要怀疑你是哪方面的势力派来刺杀我的特工了,临危不乱,嗯?” “不敢当,”谢漾元摊摊手,“相信您也能看出来,我可是一点修炼暗能量的天赋也没有,又能对您造成什么威胁呢?只是……我被那些人绑架了,又送到您这儿来,总得想办法帮帮自己,不然未来恐怕就是可以预料的凄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