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小王爷能替她找到大叔,她恐怕也再见不到他了。 徐西陆注意到惠阳神情不对,关切道:“郡主?” 惠阳垂头丧气道:“这些事小王爷决定就好,惠阳有些累了。” “那我们就不叨扰郡主了。” 徐西陆和宋衍卿走出惠阳的帐篷,问:“小王爷打算何时启程?” “明日。” 徐西陆点点头,“那我回去准备一下。” “慢着,”宋衍卿叫住他,面无表情道,“还有一点时间,你要不要去你外祖父家看看?”
徐西陆先是一愣,而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小王爷,你这别扭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宋衍卿不悦道:“你到底要不要去?!” “去,怎么不去。”徐西陆笑道,“只是不知,王爷愿不愿意同我一起去,就当是去城里逛一逛?” 除去宋衍卿,徐西陆还把余戎北也叫上了。余戎北知道沧州乃是夫人生母的老家,也动了来探望柳家的念头。但他职责在身,不可擅离职守,现在既得端亲王首肯,自是满口答应。几人到沧州城内时,已是夕阳西落的黄昏。晚霞如同热烈一般,在积雪上跳跃。北境之地,地广人稀,除去北疆,就属沧州人最多,却也不及上京的十之一二。他们走在沧州城东最繁华的街道上,街道两边的商铺还未打样,街上也还算热闹。 宋衍卿边走边道:“北境的风土人情,果然和京城相差甚远。单看这建筑,就是上京二十年前才有的。” 徐西陆心道:说来说去你还是在暗讽北境落后呗。“小王爷,除去建筑,南北两地的饮食习惯也相差甚远。比如除夕之夜,南方吃汤圆年糕,北方则吃饺子。北境也有很多小吃是南方和上京中没有的。” “西陆说的对,”余戎北指着路边的一个的小摊道,“这个类似烧饼的东西,叫做‘油旋’,切开之后放牛肉进去,那是绝对的美味啊。王爷要不要尝尝?” 宋衍卿一脸嫌弃,“什么东西,本王才不要。” “哦,玄墨你要吗?”还不等玄墨回答,余戎北掏出钱袋,走到小摊跟前,爽快道:“拿上三个!” 于是,徐西陆,余戎北和玄墨一手一个油旋,吃得正欢,宋衍卿臭着脸走在他们前面。 “西陆,这味道确实不错啊!” 徐西陆赞同道:“姐夫可以多买一些,回去分给军中的弟兄。” 余戎北竖起大拇指,“这个主意好!” 宋衍卿忍无可忍道:“柳家的客栈究竟在哪!” “哦,我听夫人说过,柳家经营的客栈是叫‘云舒客栈’。” 徐西陆向路边的摊主打听了几句,很快就找到了云舒客栈。从外面看,云舒客栈有些陈旧,客栈匾额上的“客”还掉了一个点。三人走进客栈,一个小二忙迎了上来,见三人均是气度不凡,热情更甚,“三位客观,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徐西陆道:“我是来找人的。” “哟,不知公子要找何人啊?” “柳致维。” 店小二吃了一惊:“这……您找的是我们家老爷啊。” “对,我就是要找你们家老爷。”徐西陆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店小二,“劳烦把这个交给你们老爷,他就明白了。” 店小二不敢怠慢,恭敬道:“三位请上楼等候,小的这就去告诉老爷。” 四人在雅间里等了不到半个时辰,门就被打开了,一位面目慈祥的老人在一名中年仆妇的搀扶下率先走了进来,她看到徐西陆,未语泪先流,“陆儿,你是陆儿吗?” 在她身后,一位文质彬彬的男子扶着另一位老人,道:“这位公子和妹妹长得如此相似,定然是陆儿了。” 徐西陆点点头,“您……” “我的陆儿啊!”老妇一把把徐西陆搂紧怀里,老泪纵横,“我可怜的女儿啊……”
徐西陆猜到了几人的身份,艰难地唤道:“外祖母。” “母亲,您先放开陆儿。”徐西陆的舅舅柳季渊道,“陆儿他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徐西陆的外祖母祁氏颤颤巍巍地松开了手,徐西陆舒了一口气,对另外两人道:“外祖父,舅舅。” 柳致微也红了眼睛,“好,好……” 徐西陆向几人介绍:“这是大姐的夫君,小余将军。另一位是……”徐西陆还未将宋衍卿的身份说出口,祁氏忙道:“赢儿的夫君?快,快让老身看看。” 宋衍卿完全被冷落,无语地看着又是哭又是笑的一家人。第55章 待祁氏情绪稳定后, 徐西陆等人终于能一一坐定, 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礼, 说些家常话。被问及为何会突然来沧州,徐西陆只道自己和余戎北乃是要去北疆执行公务,途径沧州, 特地来探望。 “陆儿怎去了军中呢?”柳致维奇道,“你爹分明是文官啊。” 徐西陆笑笑, “我不太会念书, 武也不怎样, 只能靠姐夫多加提点了。” 宋衍卿嘴角抽了抽,你能进军中不是靠得本王么?! 祁氏握着徐西陆的手, 道:“要老身说,只要陆儿喜欢,管他什么文什么武的。陆儿啊,这些年你父亲和你嫡母对你好吗?” 徐西陆眼中的笑意浅了些, “还好。” 柳季渊道:“去年我南下,路过上京,还去了徐府一趟,不巧陆儿去了蒲州, 刚好错过了, 不然……” 说起蒲州,宋衍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蒲州谢氏, 警惕道:“你去蒲州作甚?” 徐西陆也是一脸困惑:“去年我未曾出过远门,舅舅何出此言?” 柳季渊极为震惊, “可,可张夫人就是如此同我说的呀。难道她是诓我的?” 徐西陆冷笑一声,“想必她是不想让舅舅见着我罢。” “这张氏,好生奇怪。”祁氏狐疑道,“哪有不让舅舅见外甥的道理?” “你这一说,老夫倒是想了起来。这些年咱们寄去上京的信,一直没有回音。”柳致维苦笑道,“我们以为赢儿陆儿已经忘记了我们。” 余戎北忙道:“这怎么会呢!夫人她一直念叨着二老,知道小婿要来北境,嘱咐我一定要来二老跟前尽一尽孝。” 祁氏摊摊手,“那,那些信……” “只怕是被张氏拦下,销毁了。” 余戎北奇怪道:“她为何要那么做?” 一直站在祁氏身后的仆妇遽然瞪大了眼,“难道是因为那件事?” 祁氏转身看向她,“槐婶,你是想到了什么吗?” “原来是槐婶,我听大姐提起过您。” 槐婶是柳氏陪嫁过去的丫鬟,在徐府待了七年,徐长赢就是被她一手带大的。柳氏生下徐西陆不足几个时辰就去了,槐婶本想继续留在徐府照看徐长赢和徐西陆,却被张氏以备好了人手打发回了沧州,从此后就再未回过京城。 槐婶冲徐西陆点了点头,道:“当年小姐生下长赢小姐后,身子就一直不太好。在怀西陆少爷时,更是虚弱,好几个大夫都说小姐恐会难产。徐家老爷也是个真心疼爱小姐的,对小姐百般呵护,小姐有惊无险地过了八月。可就在快要临盆的时候,接到从沧州老家寄来的信,说……”槐婶抹泪道,“说老爷夫人相继得了重病,将、将不久于人世。小姐看了信后,几近崩溃,去求徐家老爷说她要回沧州,徐家老爷自然不同意,小姐伤心欲绝,动了胎气,这才……” 柳致维怒道:“我和夫人身子骨一直健朗,何时染过重病?!” 祁氏指着槐婶道:“淑儿都去了快二十年,你怎么如今才说!” 槐婶哭着摇头:“当年小姐骤然离世,只留下襁褓中的西陆少爷,我成天以泪洗面,既要照顾大小姐和小少爷,又要准备小姐的后事。我曾将此事告知徐家老爷,可小姐去后,徐家老爷像丢了魂一样,整日关在房内不吃不喝,谁说的话他都听不进去。后来,我被赶出了徐府,回到沧州见老爷夫人知晓小姐的死讯后,已是怆地呼天,我怎敢再说出此事伤老爷夫人的心啊……” 祁氏止不住地掉眼泪:“淑儿……我的淑儿啊……要不是淑儿,徐泰和能有今天?!徐泰和当年信誓旦旦地说要娶淑儿为妻,可中了探花后转眼就娶了京城高官的女儿,又纳了个贵妾,才想起我们淑儿来。若早知道他已经成了亲,我就是拼了我这条老命,也不会让淑儿跟他去!” “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柳致维沉痛道,“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到底是谁害得淑儿。” “这还用想么?”祁氏哑声道,“肯定是那张氏搞得鬼!不然这些年为什么不让我们联系赢儿和陆儿?她是徐府的主母,只有她有这个本事!” 柳季渊劝道:“母亲,凡事要找证据,您这无凭无据的,说出去也无人信你啊。” “证据……”徐西陆想了想,道:“槐婶,当年我娘亲收到的信,后来在何处了?” 槐婶哽咽道:“我替小姐收拾遗物的时候把那封信和小姐其他的信件放在一个木盒里。小姐去后,徐家老爷就把她以前住过的院子封了起来。那些信,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余戎北沮丧道:“如果害人之人就在徐府,这些年她肯定会想办法毁掉那封信。” 徐西陆缓声道:“至少我们已经知道那封信的存在。槐婶,如果有一天我需要您去上京作证……” “我一定去!”槐婶毫不犹豫道,“小姐生前对我恩重如山,只要我能为她做的,自然就没有推辞的道理!” 众人商量了许久,一起用饭时,祁氏等人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气质高贵的少年公子,“陆儿,这位公子是?” 徐西陆怕说出宋衍卿的身份吓着了二老,便道:“这位是我京中的好友,宋公子。” 宋衍卿僵硬地点了点头,“你们好。” 从京城来的,又是国姓,柳家人自不敢怠慢。吃过饭后,祁氏还想留他们去府上住上一晚,明日就要动身去北疆的徐西陆只能婉拒。祁氏也不强求,朝柳季渊努了努嘴,“渊儿,你送送他们。” 柳季渊把几人送出客栈,徐西陆道:“舅舅快请回罢,改日我专程来沧州探望您和外祖父外祖母。” “你娘的事……” “舅舅放心,我心中有数。” 柳季渊点了点头,把徐西陆拉到一边,道:“这些年客栈的生意不错,已在北境内开了几家分店,逐渐在往南边发展。别看你外祖父外祖母衣着简朴,咱们柳家,也算是沧州境内的富庶人家了。” 徐西陆笑道:“那是舅舅经营有方。” 柳季渊谦虚道:“运气好罢了。总之,柳家在北境除了三十二间客栈,还有不少良田农庄,光是宅子也有数十栋。你娘去世后,你外祖父外祖母一直念叨着你和赢儿,也早早地把部分财产分给了你们。我去年去京城,也是想把那些产业交给你。现下,你名下有五客栈,十农庄,还有一位于永安的宅子。”柳季渊惭愧道,“当然,这些比起徐家的产业来说只是小巫见大巫,北境的十栋家宅也比不上京中的一栋。” “舅舅快别这么说。”徐西陆忙道,“徐家的东西再好,也不会是我的。只是舅舅刚刚说的那些,乃是舅舅和外祖父祖母这么多年耗尽心血积累下来的,我远在上京,从未在外祖父祖母面前尽过孝,实在是受之有愧。” 柳季渊笑道:“不必推辞,你就当是替你娘受的。你身为庶子,又没了亲娘,在徐府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你放心,舅舅定不会让别人小瞧了你去!” 徐西陆失笑:“多谢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