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屏比谢夫人还要大上几岁,姿色只能说尚可,姜之远身为平西候的九公子,什么女人没见过,会看上朱屏?” 被徐西陆这么一说,九冬就像是被主人责骂的狗子,失望地垂下了尾巴,“那少爷觉得他们为什么要私会呢?” 徐西陆细细思考着,手指不停地敲打着桌案。能把张氏和姜之远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徐青阳的婚事。可是徐青阳已入宫成了徐元妃,此事已尘埃落定,他们还有什么可聊的?除非……他们有了新的目标。 徐西陆停下手上的小动作,目光中透着几分寒意——如果他们目标真的是徐安宁,他一定要不会放过他们。 “九冬,”徐西陆站起身,“走了。” 九冬屁颠屁颠地跟上去,“少爷,我们去哪啊?” “去找三小姐。” 夜幕低垂,秋雨敲窗。 姜之远走在昏暗的小径上,唯一的灯源就是后头小厮浑子手里的提灯。他走得很小心,结果还是不留神踩到了一个水坑,鞋子瞬间湿了个透。 “操!”姜之远不由地骂出了声。他真搞不明白自己为何一定要到这个鬼地方来。若是能得到圣上垂怜的徐二小姐也就算了,这徐三小姐一向名不见经传,想来也不是什么倾城倾国的美人,纳不到就纳不到呗,何苦要逼他走这么一遭。 浑子道:“少爷,前头就是西厢房了,但是那边已经落了锁,咱们过不去呀。” “蠢货!”姜之远骂道,“白天不是有人送了把管钥来么?” “哦,”浑子忙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管钥,“九爷说的可是这个?” 姜之远点点头,“去,把门打开。” 浑子一手拿着提灯,一手窸窸窣窣地开门,折腾了半天才把门打开。西厢房都是女客,按照姜之远得到的消息,徐家的三小姐是住在同光间。 夜深人静,所有的厢房都熄了灯,姜之远不得不对着门牌号一个个地找。这西厢房都长一个样,他们还得防着被人发现,找了许久都未找到。忽然,一阵邪风吹过,一间厢房的窗被风吹开,姜之远下意识地瞧那头望去,只见那间厢房亮起了灯光,随后一个风姿绰约的身影出现在窗前。
下着雨,姜之远看不太清女子的模样,可只是远远地瞧着,他捕猎的直觉就告诉他那定是位难得美人。“走,”他对浑子道,“我们去那边看看。” 那名女子并未把窗关上,而是坐在窗前,静静低头凝思着什么。她似有所感,朝窗外望去,和姜之远四目相对。 姜之远心道:糟了,这女子看见一个外男出现在西厢房,定会大声惊叫引来僧人。他正在犹豫是撤退还是上前堵住女子的嘴,就看那女子对他微微一笑,红唇似火,明眸若星——姜之远大吃一惊,这不是正是那日在清辉楼出现,引得沈子闲和谢青苏大打出手,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的红妆女子么?她怎会又突然出现在青城山里? 夜雨,青城山,红妆美人……姜之远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荒诞绮丽的话本中,难不成那女子真的是女鬼? 美人冲他招了招手,他就中了蛊似的,一步步地朝她走去——就算是妖精又如何?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浑子拉住他,“九爷,您要过去吗?” 姜之远尚存几分理智,对浑子道:“你在这候着,若里头有什么动静——又不是那种动静,你叫上咱们的人,冲进去救我。” 浑子忙点头,“我知道了九爷,您放心去罢。” 姜之远走到厢房门口,也不看门牌,直接就伸手推门。门果然没关,看来那妖精真的是来特意勾引他的。他急色地走进内间,却发现里面空无一人,正纳闷时,一个转身—— “啊——”看清身后之人时,姜之远把尖叫咽了下去,他松了一口气,谄笑着埋怨道:“美人,你差点把爷给吓死了。” 近距离看红衣美人,只觉得美人真是明艳的不可方物。他按下蠢蠢欲动的躁动,对美人行了个礼,“这个姑娘,你方才可是在对我招手?” 红妆美人微微颔首。 姜之远登时喜不自胜。他与沈子闲虽是酒肉朋友,但无论是外表,家世,还是受女人的青睐程度,沈子闲都压他一头。如此美人,当日连沈子闲都没拿下,今日却主动对他投怀送抱,这就说明,他姜之远未必就比不上沈国公的儿子。 “在下姜之远,敢问姑娘芳名?” 红妆美人看着他,又摇了摇头。姜之远这才想起来,“哦,对,你是个哑女,那你会写字吗?”见美人点了点头,姜之远转身去找纸笔,正在此时,又是一阵邪风从窗外灌了进来,吹灭了桌案上的烛火,房内瞬间就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姜之远心慌起来,面上还强作镇定,“美人,美人你在哪?!快点亮烛火,别吓着爷了!” 雷声轰鸣,姜之远被震得缩起了脖子,声音又提高了几分,“美人——美人——” 又是一声惊雷,屋内刹那间恍如白昼,也让姜之远看清人站在他前头的人——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脸色惨白,两眼若血洞,嘴唇如血盆,身上的白衣浸染了不知道是谁的血迹。 “轰隆——轰隆——” 姜之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却被雷声全然盖住,他想拔腿就跑,不料他的身子已然不听他的使唤,就在这时,脑后一阵钝痛,跟着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第45章 九冬拨开挡在眼前的头发, 踢了踢脚下昏迷不醒的姜之远, 咧嘴一笑, “少爷,他晕过去了。” 徐西陆从门后闪身而出,蹲下身, 用手指探了探姜之远的鼻息,摇了摇头, 道:“可惜了, 没死。” 九冬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少爷,您不会真的想……”他做可一个用刀划脖子的动作, “他可是平西侯家的公子。” “我知道。”姜之远若不明不白地死在青城山,平西侯与平西侯夫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圣上也定会彻查此案,那今日在青城山所有的人都逃脱不了干系, 谢家和平西侯府分立两党,一旦姜之远出了什么事,第一个被怀疑的就是谢府,第二个就是徐府。 “少爷, 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把他拖到后山头去, 等他明日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再回忆起今夜之事, 自然会以为是女鬼作祟,咱们也可以全身而退。” “妙啊!”九冬赞叹道, “少爷您可真是诸葛再世啊。” “少在这拍马屁,赶紧去。” 九冬把门打开了一条缝,“少爷,姜九爷的小厮还在外头侯着呢。” 徐西陆想了想,道:“我去引开他,你把他拖走,速度要快。” 两人合计完后,徐西陆深吸一口气,猛地打开车窗,起身跳了出去。浑子不出所料地看了过来,“什么人?!” 徐西陆迅速向东跑去,浑子想也没想地就追了上来。穿着裙子,徐西陆的速度实在有限。好不容易跑到门口,他把门锁上,可那浑子手上是有管钥的,这个举动只拖延了一些时间。好在浑子心里头也有鬼,不敢大声嚷嚷抓人。眼看自己是没时间跑回厢房,徐西陆边跑边留意厢房的门牌,看到其中一间上刻着“雪庭间”三字,便毫不犹豫地翻窗而入。 谢青苏一向眠浅,徐西陆落地的瞬间他就坐了起来,正要出声时,一双冰凉的手捂住了他的嘴唇,“别出声,是我。” 西陆? 他看不清眼前人的模样,但徐西陆身上的气息,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记错的。见谢青苏镇定了下来,徐西陆便松开了手。“你怎会在此处?”谢青苏问。 黑暗中,徐西陆眼眸是唯一的亮点。他眨眨眼,道:“我说过会来找你的。”徐西陆在床边坐下,谢青苏无意中碰到他的衣服,感觉触感似有些不对,徐西陆穿的衣服很薄,隔着一层轻纱,他几乎能触碰他的皮肤,他的脸烫了起来,“你……” “嘘!”徐西陆起身走到门口,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阵子,确定浑子已经走远了,才道:“点灯罢。” 谢青苏用火折子点燃油灯,微弱的灯光照亮了整间屋子。他瞧见一袭红衣的徐西陆,明显愣了一愣,“你怎么又……” “此事说来话长。”徐西陆替自己倒了杯清茶,将茶水咕咚咕咚地一饮而尽。他许久没有这么跑过了,现在心脏还在狂跳,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由于跑得太急太快,他双颊潮红,嘴唇也显得更加艳丽。 谢青苏强迫自己把视线从徐西陆脸上挪开,“你刚刚,可是在躲人?” “恩,我在躲姜之远。”徐西陆将今夜之事一五一十地告知谢青苏,谢青苏听后,不免有些后怕:“你此举,太过冒险。何故不直接揭穿他们?” 徐西陆摊了摊手,“没有确切的证据,单凭九冬一人的证词,我父亲未必会信我。更何况,他们既然计划得如此周详,想必也想好了事发后的说辞。” 若他们计划成功,姜之远成功地潜入了徐安宁的房间,他无须对徐安宁做什么,只要看到她穿着里衣躺在床上的模样,徐安宁的名声就算是毁了。他们再把此事传扬出去,到时侯徐家也只能把徐安宁给姜之远做妾。如果别人问他为何会出现在青城山女客住的西厢,他大可说自己是酒后迷路,恰逢东西厢之间的大门忘了锁,他才误打误撞进了徐安宁的房间。 谢青苏也想到了这层,道:“既然如此,你应当事前同我商量。” “同你商量,你除了拦着我不让去,你还能做什么?”徐西陆笑道,“是替我穿女装,还是替九冬扮女鬼?” “……”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徐西陆,从来都不是需要被人护着的人。我会自己护着自己,你放心。”徐西陆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姜府的人找不着我,差不多该知道自己中计了。等他回去发现姜之远也不见了踪影,定会找人在青城山大肆搜查。我得回去了,免得被人看到我这副模样漏了陷。” 谢青苏点点头,“你万事小心。” 徐西陆走到门口,刚要打开门,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透过门缝能看到不少拿着火把的人在周围走来走去,一间一间地敲开厢房的门。 徐西陆没想到浑子的速度会这么快,他合好门,转头看着谢青苏,不太好意思道:“青苏,看来这次还是得你护着我了。你有换洗的衣服吗?” “有,在衣柜里。” 徐西陆不再废话,打开衣柜拿出衣服,脱下自己身上的女装,换上谢青苏的衣服,接着又用茶壶里水将脸上的妆容卸去。 谢青苏在震惊之中看着他的一系列动作,当徐西陆脱下女装时,谢青苏猛地背过身去,脸上火辣辣地烫。某人还毫不知羞道:“没事你看吧,我又没穿肚兜。”
“……” 谢青苏的衣服上有种淡淡的书墨味,闻着让徐西陆莫名地心安。一切就绪后,门口传来几人说话的声音: “雪庭间住的是谢家公子,施主可还要搜?” 短暂的静默后,一个男声道:“搜,怎么不搜!万一我们九爷出了什么事,谁能担起那个责任?”接着,门扉重重地响起,“谢五公子,小人姓杜,乃平西侯府的管事。我们府上的九爷今夜在青城山离奇失踪,他的小厮看到有可疑人等朝东厢房来了,不知您可有见到?” 谢青苏道:“没有。” 一杜管事静了一静,又道:“此事非同小可,以防万一,不知谢公子可否通融通融,让我们进去看眼?” “不可。” “谢公子,九爷失踪,我们家夫人实在是心急如焚,嘱咐小的一定要将人找到,若有得罪,她日后会携礼亲自登门道歉。谢公子若再不开门,就请恕小的无礼了。” 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出来的人不是谢青苏,也不是什么红衣女子,而是…… “徐施主?”一名小僧讶然道,“徐施主不是住在慧明间么,怎会来雪庭间?” 徐西陆大大方方道:“我夜不能寐,便来找青苏兄谈天说地,打发时间,不可以么?” 杜管事上前道:“徐二公子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