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周光珍不禁十分感激之前出声的那位,他现在挪窝可是挪的心甘情愿,不然,怎么有机会为这样的答卷誊抄呢。 而之前出声的那位翰林,抬起头瞥见周光珍眼里的兴奋和赞赏,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他怎么就不能淡定一点呢! 考官们加班加点忙了半宿,而黎锦又在寅时刚出头就起床,准备去参加第二场考试。 有了第一回 的经验,黎锦再次看到泡澡检查身体,心里的接受程度也高了点。 第二场主要考策问,不同于第一场的写文章,策问翻译过来就是简答题。 第二场分为五道策问,每一道由若干小问组成,大致可以分为训诂、水利、兵制、国之策略问题等等。 训诂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名词解释,主旨在于解释词义、音韵、语法、修辞等等,考验的还是学生的基本功。 训诂题在整个会试中占的比重不大,因为一般人都可以写的很准确。 但若是这一场掉链子,那却是会影响整个会试的排名评定。 而水利、兵制等都与往年考的问题大不相同,从去年万云参加会试那会儿开始,考题就不单单是‘水利制度需要用什么方法改进’,而是加了算学问题进去。 比如万云就跟黎锦说过,他会试那会儿直接就考了‘治水需要多少石头和泥土,才能防洪’。 这就得学生十分了解每年的降雨量、河床高度等才能作答。 黎锦写完训诂题,看到水利算经题,他早有准备,开始打草稿计算。 过了会儿,隔壁的仁兄似乎也做到这一题,黎锦甚至听到他叫喊:“完了。” 最近的题目也确实越来越刁钻了,但也更加落在实地,让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人不再有投机取巧的机会。 第三场考试是时策,答卷最后还有作赋和作诗,黎锦在诗词方面钻研不多,写完时策草稿后,先把诗作写好,再做誊写。 整整九天的春闱就以黎锦写完诗作作为结尾。 他走到家门口,小包子像小炮弹一样撞进他怀里,黎锦把书篮递给小茶,然后把小包子抱起来。 包子用手抓黎锦的耳朵,只摸到一手冰凉。 他直接整个人抱着爹爹的脖子,小脑袋瓜也蹭着爹爹,“包子给爹爹取暖。” 前两次黎锦回来都很累,又要为第二日的考试做准备,秦慕文没让包子缠着爹爹。 小包子都感觉自己这个小火炉不称职了。 黎锦抱着他回屋,秦慕文端着姜汤进来,“驱驱寒气。” 黎锦被两人的‘糖衣炮弹’砸中,挨个揉了揉脑袋。 其实秦慕文原本想要雇人给黎锦送披风,这样黎锦考完出来就能直接穿上。 但此次四千多考生,考场外无数人家都在等着给自家少爷送披风,经常找不到人。 有找人的时间,黎锦都能走回来了。 秦慕文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 故此,他就留在家里给黎锦煮姜汤喝。 会试结束,三月中旬便会放榜,而今年的新科贡元(考中会试的举人)基本上全都可以参加殿试。 殿试之后,那才可以称得上进士。 在黎锦这个朝代,只要参加了殿试,除非贡元犯下极大的错误,比如报名顶替等,一般情况陛下都会赐予其进士称号。 只是进士分为三甲,一甲三人,称为进士及第;二甲三十到四十人左右,是叫进士出身;其余全是三甲,称作同进士出身。 真考完了会试,黎锦心里反倒轻松不少,他感觉自己对名次都有些看淡。
像现在这样,每日去工部研究,给人答疑解惑,每日也都会有新的收获。 翌日,工部的同僚们见到黎锦出现,一个个都很是惊讶。 “先生,您怎么不多休息几天?” “瞧这没眼色的,还不端凳子来。” “我倒茶去。” 清水都吏司的员外郎大人原本正跟祝善商量什么,看到这一幕,他们也只是笑着,并不阻止。 员外郎知道他们工部的官员在外面都有多高傲,黎锦也是真的有本事,在学问上还不藏私,才能被其他人这么尊敬。 祝善瞧着好友,笑道:“你这员外郎都没这待遇。” 员外郎感慨:“再过几年,我指不定都得叫他一声大人啊。” 除了万云,黎锦没跟其他人说过自己不打算入仕,毕竟这话传出去陛下得如何做想? 黎锦虽然不在乎名誉,但他也不能把自己的前途往死里作。 他是想做实事的,只是官场的来回应付不适合他。 黎锦在都水清吏司过得滋润,而翰林周光珍则在期待自己还能誊抄到黎锦的答卷。 只可惜事与愿违,分到他手里答卷再也没有人像黎锦写字那么出色了。 此时,答卷已经誊抄完一部分,评卷的考官们也开始为每份答卷作点评。第137章 一般情况下,会试的评卷时间和乡试一样,都是十天到二十天之间。 黎锦参加的这场会试考生只有四千人,按理说评卷时间应该为十五天左右。 但这次算是恩科,礼部评卷后得把考中的答卷呈给皇帝过目,所以时间稍微能久一点。 黎锦现在心态平和,再也不像之前出成绩时候那么紧张。 二月底,临近放榜了,祝善见他依然日复一日的前往船坞,忍不住问他都不担心能不能中的问题么。 黎锦答道:“大概是因为考试的次数多了,所以才比以前都淡定一些。” 祝善:“……”考的次数多? 他没记错的话,黎锦每一场都是直接中第一,也就是说,他每一场只考了一次,这叫次数多? 祝善想起自己当年一直中不了举,才潜心钻研算经,倒是有了另一番收获。 他决定不跟‘考霸’谈论科举的事情,于是生硬的转了话题:“等过几日,工部、礼部、兵部有蹴鞠比赛,京城书院也参加,你体力不错,要不要参加去玩一下?” 黎锦想,他不在工部当值,也没在京城书院念书,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不过,倒是可以带着夫郎和孩子们去春游。他们家去年十一月来京城,天气寒冷,且不说包子和小山豹,就连秦慕文都没出过几趟门。 如今天气回暖,给俩孩子裹得严严实实的话,确实可以带出来玩耍。 三月初二,一大早,黎锦和秦慕文就给俩孩子开始穿衣服。 小山豹好像知道爹爹要带他出去玩,乖乖的伸着胳膊套上厚实的棉衣,“爹!” 而一向听话的小包子这边却出了点问题。 因着包子今年就算六岁了,给他换衣服这件事由秦慕文来,黎锦在院子里等候。 过了会儿,黎锦居然听到秦慕文说:“包子,听话。” 黎锦有些诧异,他家包子向来乖巧懂事,秦慕文也从来不以长辈的姿态压着孩子,怎么今儿居然如此严肃? 不过,夫郎管教孩子的时候,自己千万不能去唱反调,还是安心的等着。 过了会儿,秦慕文带着小包子推门出来。 黎锦当下眼前一亮,因为包子没穿秦慕文事先给他准备好的厚实棉袄,而是穿了稍微薄一点的夹袄,外面披了一件靛青色带着兔毛滚边的披风,头上扎着一个小啾啾,缎带上垂着莹润的珠子。 配着包子纤长的睫毛和白嫩的脸颊,活脱脱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 小包子真实年纪四岁零八个月,个头窜过了三尺(一米多),虽然小手肉嘟嘟的,但骨架小。 这么穿非但不显臃肿,反而凸显了几分贵气。 秦慕文牵着小包子的手,唇角带着无奈的笑意。 京城比较大,郊外走过去得一个多时辰,黎锦就提前雇了辆马车,准备了两个能抱在怀里的暖炉,带着一家人出发。 小包子起来的早,沿途问了两遍:“阿爹,咱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秦慕文都说还得半个多时辰。 随后,小包子就忍不住倦意,靠在秦慕文怀里休息过去。 秦慕文把披风给他盖在身上,然后小声对黎锦说早上的事情。 原来他想给小包子穿暖和点,就算如今气温回暖,但郊外风大,他担心小孩子吹风受凉,所以准备了厚实的棉袄。 说到这里,秦慕文无奈的瞅了一眼睡着的小包子,道:“他现在知道爱美了,我给他穿衣服的时候,他一直说‘阿爹,这样穿包子太胖了’,最后我只能给他穿了夹袄。” 黎锦想了想,前几日祝善来他家吃饭,黎锦自从考完会试就穿起了单衣,而祝善依然棉袄加身。 这是被小包子看到了棉袄和单衣的区别,所以他才说什么都不肯穿棉衣了。 黎锦坐直了,另一只手揽着秦慕文的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说:“包子也长大了。” 以前把他裹得圆嘟嘟出门,他都笑得十分灿烂。 现在只穿了厚实一点的棉袄,他都嫌胖。 秦慕文靠着黎锦的肩膀,只觉得十分心安,那点小包子长大了的惆怅瞬间烟消云散。 马车停靠在山脚下,黎锦给了车夫银钱,抱起小山豹,秦慕文则牵着小包子,一家人拾级而上。 第一段上山路还算平坦,路两边有商贩卖鞠和风筝,黎锦给小包子买了一只风筝。 小山豹看着哥哥手里的风筝,黑眸当下变得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 黎锦赶紧给他挑了一只毛线编的鞠,小山豹当下就把眼泪憋回去,笑着叫:“爹!” 黎锦:“……”二崽这变脸的速度。 小包子倒是没有因为弟弟有了鞠而吃味,他上次看黎锦蹴鞠的时候年纪还小,脑海里只有浅浅的记忆。 所以,这会儿他显然更喜欢自己手里的风筝,他说:“包子放风筝给弟弟看。” 走过石阶,入目就是一块平坦的空地,中间蜿蜒流淌过一条小溪。 来得早的人家自觉地坐在空地边缘,把中间地位置留给放风筝的孩子们。 而蹴鞠的场地则在小溪对面,那边坐着的基本上都是官家妻眷。 黎锦个子高,身姿挺拔,眉目英俊,秦慕文脸上的轮廓较为柔和,眉梢一点朱砂痣尤为漂亮。 他们身边的小包子更是可爱的让人移不开眼。 这一家人刚过来,就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有人甚至主动打招呼,要给他们家挪一块地方。 但小溪对面祝善先生家里的人也看到了他们,派小厮邀请他们过去。 黎锦只能对刚刚邀请他的人歉意的说声抱歉,然后去了祝善那边。 小溪上有座木桥,底下垫了石头,微微有些摇晃。 小茶婉拒了小厮的帮忙,自己壮着胆子,三两下跳了过去。 黎锦则挨个把山豹、小包子、夫郎背过去。 小包子规矩的给祝善先生家人行礼,小山豹则没这个顾虑,黑溜溜的大眼睛还看着那块木桥,看样子还想再上去。 秦慕文打开包袱,铺了垫子在地上后坐下。 他耳朵尖尖有点红,刚刚黎锦蹲下背他的动作很多人都看到了,其中更是有不少姑娘的目光。虽说都老夫老妻了,但他依然心跳的很快。 小包子拿着风筝坐在秦慕文身边,看着在爹爹臂弯里的弟弟,凑近了对他笑。 “叫哥哥,哥哥一会儿放风筝给你看。” 小山豹:“哥。” 小包子:“不对,是哥哥。” “哥。” 小包子:“……” 他闲来无事打量弟弟怀里的鞠,总觉得十分十分熟悉。 过了会儿,蹴鞠比赛开始了,包子小鹿一般的眼睛瞪大,嘴巴忍不住也张大,发出‘啊’的声音。 他回头抓着爹爹的手,小嘴巴失声了一会儿,叫道:“爹爹,蹴鞠!” 他显然想起了当年被阿爹抱在怀里,看爹爹在场下蹴鞠的情景了。 黎锦被他的小模样逗乐了,说:“想看爹爹蹴鞠?” 包子小手抓紧了爹爹:“可以吗?” 黎锦把小山豹交给秦慕文,说:“爹爹过去问一下。” 蹴鞠比赛除了有规定的队伍外,还有些人会突然来了兴致,直接表演各种花样的蹴鞠。 黎锦刚一下场,都水清吏司的人就看到他:“先生,我们在这里!”
黎锦走过去,那边人已经开始热情的邀请他:“先生要来蹴鞠吗?” “今年不是按照各部划分,而是选了去年十个获胜队伍的队长,抓阄分人。先生就来吧。” 黎锦对这个新规矩倒是十分惊喜,他之前不想加入某个部或者队伍,就是不想‘站队’太过明显。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他已经算是工部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