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言毕,他将明颐公主安置榻上,于旁静候。 须臾,医者与长信侯同至。 长信侯见明颐公主昏厥,急得团团转,忙令医者诊治。 医者探脉后,恭敬回道:“殿下气急攻心,无大碍,稍候便醒。” 长信侯立刻看向秦恪,恶狠狠问:“你气你阿娘了?” 与此同时,明颐公主幽幽转醒,见到长信侯,眼眶顿红,哀婉泣道:“侯爷,是我没教养好这逆子,愧对秦家列祖列宗!” 秦恪于旁示意医者,医者极有眼色,退离屋子。 长信侯心疼极了,连忙安抚:“这逆子如何恼你?你且说来,我替你教训他!” 秦恪暗叹一声,他有些想念澜之了。 “他、他……”明颐公主以帕遮面,轻泣道,“我实在难以启口。” 天大地大,妻子最大。 长信侯虎着脸瞪向秦恪,“你到底做了何事,惹你阿娘生气?” 秦恪看一眼明颐公主,无奈道:“阿娘恼儿愧对秦家先祖。” “你做了恶事?”长信侯追问。 明颐公主忽攥住长信侯衣袖,极为自责:“侯爷,是我之过。” “你有何错?定是这逆子做了恶事!”长信侯立场之坚定,简直令人瞠目结舌。 幸秦恪早已习惯,他故作苦笑一声,道:“阿娘知晓儿与容氏大郎私定终生,遂自责煎熬以致晕厥。” 长信侯:“……” 稍候,且让他消化片刻。 屋内一片沉寂,明颐公主捏帕轻泣,长信侯呆若木鸡,秦恪眼观鼻鼻观心。 良久,长信侯恍然回神,瞪一眼秦恪,轻搂明颐公主,柔声安抚道:“莫恼,此事与你无关,子不教父之过,我这便揍他一顿替你出气。” 哭声戛然而止,明颐公主正欲阻拦,却见长信侯已揪住秦恪衣襟,二人同至院中,互相……切磋起来。 明颐公主怔怔凝视半晌,竟笑出声来。 父子二人打得天昏地暗,院中尘土飞扬,良久,长信侯一招擒住秦恪,将他按在地上,朗声大笑:“你小子不行啊!” 秦恪面上略带青紫,镇定颔首。 无论如何,阿娘阿耶总是需要哄着,让阿耶胜一次并不丢人。 长信侯并不领他情,径直放开他,笑问明颐公主:“我揍他一顿了,你千万别气坏了身子。” 秦恪起身,掸掸身上灰尘。 明颐公主忍俊不禁,“我是担心你生气。” “他爱与何人一起便与何人一起,”长信侯没心没肺道,“只要日后后悔别来寻我哭诉!” 他虽为粗人,但并非蠢人。他清楚明颐公主的小心思,但那又何妨? 她高兴比什么都重要。 “阿恪,你去祠堂跪一日。”明颐公主命令道。 秦恪听话去祠堂跪下,并暗中吩咐家仆往郡王府告知一声。 家仆至郡王府告知管家,恰逢容奚归来。 “郡王今夜不归?发生何事?” 他见家仆目光闪烁,便又问一句。 家仆知他乃圣上新封六品少卿,与郡王感情甚笃,遂诚实答道:“郡王被殿下罚跪祠堂。” “为何?”容奚心中一惊。 具体缘由家仆亦不知,他摇摇头。 容奚眉头紧皱。 按理说,秦恪行事素来让人挑不出错,但今日突被唤至侯府,又被罚跪祠堂,实在让人莫名。 莫非是因为那件事? 心脏陡然跳动几下,容奚未经多思,忙问:“某欲拜见殿下与侯爷,不知可否?” 家仆一愣,天色将晚,此时上门拜访似乎并不合适。 然容郎君诚恳请求,他只好携容奚同至长信侯府,容奚在府外等候通传。 须臾,家仆返至,面色为难道:“容少卿见谅,殿下今日不见客。” 果真是因为自己? 容奚心中凛然,后世对同性相恋尚且存在歧视,更何况这个时代? 且原书中,容连因与男子相恋,被容维敬赶出容府,断绝父子关系。 可见时人对此事偏见甚深。 若秦恪当真与明颐公主、长信侯挑明,仅被罚跪祠堂,已然算轻罚。 “多谢。”他礼貌谢过,却并未转身离开。 家仆不解,问:“容少卿?” 容奚淡笑,“无事,我在此等候郡王。” 某人独自跪祠堂,他心疼。 长信侯府与诸多王公重臣之宅比邻,为免旁人议论,容奚寻一隐秘处,静立等待。 家仆无奈,只好回府关门。 明颐公主问他:“容大郎是否离开?” “并未离开,”家仆摇首,诚实道,“他说要等郡王。” 明颐公主挥挥手,家仆随即退离。 她瞥一眼长信侯,长信侯立刻笑问:“不忍心了?” “他拐带我儿,我为何不忍心?” 长信侯替她捏肩,小心翼翼反驳:“据我所知,容大郎年仅十七,比那逆子小上不少。” 谁拐带谁,还真不好说。 明颐公主一怔,脑中浮现容奚之貌。 确实尚显稚嫩,虽容貌不及阿恪,然风采却少有人能比,兼具造器之能,才华得圣上看重,堪与阿恪相配。 “你遣人暗中查看,看那容氏子能坚持到几时。” 长信侯得令,立刻唤来阍者吩咐清楚。 夜幕降临,侯府灯火通明。 明颐公主心烦意乱,又唤来阍者,问:“容氏子是否离去?” 她既希望容奚离府,又希望容奚能一直坚持。 长信侯见她如此,柔声安抚道:“你若实在担心,不如唤他入府见见,若当真是位佳儿,倒也不错。” “你也忒没心没肺!”明颐公主瞪他一眼。 从未见过有人如秦远般,不在乎子孙香火,实在叫人惊讶。 长信侯委屈巴巴,“我对你已经掏心掏肺了。” 罢,无法交谈。 直至亥时,阍者又来报,言容氏子依旧静候门外。 明颐公主到底不忍心,终是吩咐道:“让他来见我。” 须臾,容奚忐忑至,行大礼以表敬重与愧疚。 他生得实在乖巧温软,明颐公主竟觉自己方才过于狠心,遂温声道:“坐下说话。” 容奚忧心秦恪,依旧跪于地上,诚恳道:“奚冒昧前来打扰,望殿下恕罪。” “你何罪之有?”明颐公主问。 容奚沉默几息,郑重回道:“奚本无罪。然奚与郡王之事,令殿下、侯爷不悦,便是莫大罪责。” “容大郎,你可知盛京多少贵女,欲嫁与阿恪?” “我知。” “你可知长信侯府唯阿恪一子?” “我知。” “你可知阿恪若认定一人,必不会辜负于他?” 容奚胸腔顿如擂鼓,眸光震颤。 “我知。” 明颐公主终究不甘,冷笑一声,“既如此,你缘何以为,我会眼睁睁见阿恪跳入火坑?”
“因为您爱他。” 容奚轻声道。 他眸中溢满感激与向往,他能看出明颐公主真心疼爱秦恪。 无私母爱,他两世皆未品尝过,竟由衷生出几分羡慕。 明颐公主蓦然怔住。 她凝视少年双眸,却品出几分心酸。 思及容奚身世,她心中愈发柔软,面上却抹不开,只冷声道:“那你可愿与他同甘共苦?” 容奚笑得极令人心疼。 “我愿。” 明颐公主绷住脸面,起身挥袖道:“既如此,你且去祠堂与他同跪。” 容奚欣喜至极,“谢殿下成全。” 祠堂烛火摇曳,秦恪独自跪于蒲团上,脑中尽是容奚身影,不由轻笑一声。 愿澜之今夜好梦。 忽然,祠堂外传来几串脚步声。 “容郎君,您请。”此乃家仆声音。 秦恪陡然僵直身体,几息后,蓦然转首。 祠堂门被推开,少年足踏月色而入,面带微笑,神色甚为欣悦。 两人目光相触,并未言语,却心中俱明。 容奚跪于他身侧,低首垂眸,神情极庄重。 半晌,秦恪打破祠堂沉寂。 “澜之,我既喜且忧。” 喜你毫无畏惧,坚定不移;忧你体魄不强,长跪伤身。 容奚听懂他话中之意,轻笑摇首。 “于我而言,已是万幸。” 作者有话要说: 容尚书结局不要着急哈~ PS:最近晋江相当抽,我发现好多小仙女一路看下来,就是翻不到最新发表章节,我自己试了一下,竟然也是这种情况。大家若发现没出现更新,不妨点进目录试试。一般而言是晚上六点到九点之间更新,大家可以九点后刷一下。第51章 黎明刚过, 容奚双腿已无知觉。 即便再强忍,面上也难免露出几许痛苦之色。他双手撑于膝盖, 勉强挺直腰板。 秦恪目露心疼, 恨不得自己一人跪两份。 须臾, 家仆至,言明颐公主有令, 今日洒扫祠堂,郡王与容郎君不必再跪。 秦恪扬唇一笑, 阿娘就是心软。 两人跪了一夜,明颐公主亦一夜没睡,天尚未亮,便着家仆去祠堂告信。 容奚笑道:“殿下仁慈。” 他手撑蒲团试图起身, 然双腿完全麻木, 根本无法站立。 秦恪强他太多,起身行走并无问题,遂蹲在容奚面前, 柔声道:“上来。” 容奚并未拒绝,双臂环住他脖颈,伏在他背上。 穿过长廊,秦恪行至自己儿时卧房, 房内器物陈列整齐,纤尘不染, 应是经常打扫之故。 将容奚置于榻上,他正欲去吩咐仆从, 就见两家仆叩门而入。 一人端盆,一人捧盘。 盆中为热水,盘中为药瓶。 “郡王,容郎君,此乃殿下吩咐。”家仆面带笑容。 昨日侯府气氛凝重,他等身为仆从,俱心惊胆战。孰料今早殿下便心软寻一借口,免了郡王与容郎君跪罚。 秦恪神情温和,“放下罢,此处无需尔等侍奉。” 家仆听令退离卧房。 秦恪躬身打湿布巾,对容奚道:“我先替你热敷片刻。” 他转身,见容奚似未听闻,遂又说了一遍。 容奚回神,利落将裤管捋至膝弯处,目露憧憬之色,“殿下真好。” 温热布巾搭于左膝处,减轻些许痛意,容奚眉目舒展些许,只是一夜未眠,面上颇有几分憔悴。 秦恪另敷一布巾于右膝处,笑回:“日后多多孝敬便是。”
“嗯!” 热敷后,秦恪又替容奚涂抹药膏,容奚已昏昏欲睡,却兀自强撑。 须臾,家仆返至,捧漆盘而来,盘中盛放粥饼,俱热气腾腾,应是刚出炉。 “殿下说了,郡王、容郎君用些早膳再歇息。” 这一连番吩咐,皆为浓浓母爱。 两人欣喜用完早膳,容奚已支撑不住,歪斜于榻上,沉入梦乡。 秦恪替他解开发髻,盖上衾裯,轻步离开卧房,至主院中。 明颐公主正询问家仆:“早膳都用了?” 家仆恭敬答:“郡王同容郎君都用了。” 她轻叹一声,挥挥袖让家仆退下。 家仆刚退,秦恪便进屋,径直跪于明颐公主面前,行大礼。 明颐公主舍不得啊,刚跪了一夜,膝盖正伤着,她身为母亲,哪里愿意瞧见孩子受罪? “你且坐下说话。”她没好气道。 秦恪乖乖听从,盘膝坐于软席上。 “多谢阿娘成全。” 让容奚入秦家祠堂,且与他同跪,便已表明明颐公主态度。 明颐公主心中尚且堵闷,瞪他一眼,“跪了许久,怎不去歇息?这般不爱惜自己身体,你让我如何放心?” “儿先给阿娘请安,再去歇息。”秦恪笑回。 他眉眼处俱生欢喜,明颐公主甚少见他如此模样,不禁有些吃味,问:“容大郎何处?” “大郎身虚体弱,用完膳强撑不住,已然歇下。” 明颐公主听闻市井传言,知晓容周氏当初所为,亦知晓容奚体质虚弱,不免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