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会所,上楼就是出台的意思。
陈璐要她不再做下面的服务员,而是要她上楼去,跟那些女人一起,配那些男人。
潘婧往后退了两步。
她着实退缩了。她自认自己还没善良到为了一个认来的弟弟出去卖身的地步,她虽然缺钱,想要钱,但这种事情,一旦陷进去,就很难再回头。
“不想去是吧,”陈璐翘着二郎腿,“也简单,你在这儿还有几天就满两个星期了,就当你的试用期吧没通过吧,以后这儿不要你了。请另谋高就。”
“还有,之前你赚的小费,本应该从工资里扣的,但你在这儿工作的时间未满一个月,只能给你算八百,所以你至少得再上交个一千多,至于伙食费啊,服装费啊,这些零零散散加起来,两千得要吧。我们也不额外收太多。”
当陈璐商人的一面露出来,想要逼死潘婧这种市井下层人士,实在是不能更容易。
潘婧想了好一会儿,她身上统共加起来的钱都不到两千,她又不敢偷不敢抢,况且她还不想这么早从会所走人,毕竟这地方来钱的速度她以前想都没想过。
轻易放弃,总不是办法。
“我觉得就做陪酒就挺好的。”潘婧说了一句。
陈璐斜了一眼过来:“我觉得不好。”
“为什么?”这种事情,听这里的人说都是遵循自愿原则,陈璐却想逼她就范。
“到手的摇钱树,”陈璐笑着,“哪有不用的道理。我觉得,你如果上了楼,赚的可比现在那几位多多了。”
“到时候,如果运气好碰上手笔大的,一个多星期就能拿十万,就算普普通通,也能有七.八万。”
对于陈璐提到的这么大数目的金钱,潘婧确确实实是心动的。但她尚有理智存在。
“我只要能过日子就行了。”
“那你自己回去过日子去!”陈璐不再看她,回头拿了张表,仔细看。
潘婧没敢动。她想,如果今天自己真从这儿走出去了,明天铁定不能再进来,她好不容易有了起色的生活又要回到之前,温饱平均线都不能达到。
她真的是穷怕了,真的,没人能清清楚楚领会她的感受。
“怎么?”半晌后,陈璐又看过来。
潘婧脸上带着为难的神色。
“我可以给你时间考虑,明天晚上八点到这儿来,说你要走还是要留。”
潘婧稀里糊涂下了五楼。
她走到窗边。窗玻璃外边,一颗一颗豆大的雨珠子,挟着风而来,遇到窗玻璃,转而变成“噼里啪啦”的声响,动静大的惊人。
潘婧把窗户打开。
她现在整个脑子都是乱的,她不想往上去,她还有底线,有一条原则的线拉在那儿,如果这根线都崩断了,她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风极大,将她的衣领撑开,源源不断地往里灌风。屋里的冷气撞上从外而来还夹杂着热气流的风,变成一种难以言说的氛围。
她被夹杂在中间,侧头的时候,看到发尾被狂风卷起来的弧度。
上上下下,翻翻卷卷。
她的头发不一会儿就全湿了,连带着身上的衣服。地上那片空地也积了一层水。
不过思绪平静了,她舒一口气。
她关上门,往走廊尽头走。
她忽然想去找找吴越,想跟他讲讲这件事。上次那天晚上让她觉得他应该是个好男生,能帮得到她什么。
路过窗户的时候,她从口袋里掏出那只阿玛尼的口红,补了一下妆。
她现在一定狼狈极了,浑身上下湿成了落水狗,走过的地方全是水。而且更冷,湿衣服牢牢粘在身上,路过空调时,身子都在发抖。
化妆室的门微微掩着,露出一个小空隙。
潘婧正抬起手准备推门进去,里面飘来女人的呻.吟。
她脚被钉在地面。
“把门关上吧,”那女的压抑着情绪,说出来的话都是断断续续的,而且带着娇俏的尾音,撩人心弦,“要是被人看见了,多不好……”
“怕什么,你不觉得这样更爽吗?嗯?多刺激。”
男人的声音潘婧却是听得出的,而且足够熟悉,即使他还在喘着粗气。
潘婧不是不懂他们在做些什么。
但如同自虐一般的,她竟然还想看看,看看那个男人一边对着她甜言蜜语百般示好的同时,又在跟其他女人做着什么。
这样的想法一涌起,潘婧只觉得从内心深处开始战栗,差点跪在地上。
她将门推开。这下门敞开的缝隙足够她观赏这两人的姿态。
白花花的身体,是女人的。
吴越只解了裤带,趴在女人身上动作。
两人直接在化妆桌。
潘婧退出来。
说难过,确实有点儿,毕竟她有认真考虑过他,还将初吻给了他。可过了一会儿,她又发现,其实自己除了觉得恶心,更多的是愤怒。
愤怒那个男人竟然骗她。
用那种下三滥的手段骗她。
可她偏偏掉进去了,还觉得甜甜蜜蜜。
潘婧下楼。
地上全被她带了水。保洁阿姨跑过来,一脸的愤怒。
“怎么到处弄水啊你!”
“有病吧!”
“我们打扫不麻烦啊!”
这儿的小姑娘,一个二个都是卖肉的货色,她们平时虽然不敢说什么,却也还是瞧不起的。但好不容易碰上个好拿捏的软柿子,骂个几句过过嘴瘾。
潘婧没理,直接拉开玻璃门。
外面雨完全没有要变小的架势。地上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大海,她不小心踩了进去,溅起好些泥水在身上。连着腿和裙子,一直到臀部,全都是泥水浇出来的花。
看上去滑稽又狼狈。
潘婧拍了拍衣服,完全徒劳。她干脆懒得拿伞,直接跑到对面。
雨中,一群人跟看傻子似的张嘴看着她。
对面有一家烟酒杂货铺。
“买包烟。”
男人正在刷剧,闻言抬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啥牌子的?”
潘婧想了一会儿:“有女士烟么?”
“有一种。”
“那就这个。”
买了烟,潘婧又买了个打火机。不大,红色的,看着又土又丑。
回头准备冲回去,发现雨变得更大了,现如今已经变成了一道帘子拉在中间。潘婧懒得再冲了。
旁边有个凳子,只不过被雨打湿,上面全是水。
“可以坐吗?”
老板点了点头。
潘婧从身上掏点纸擦了擦,坐上去。
外面雨大,隔着这么远也会溅到鞋子,她就往里挪了挪,坐在铺子门口。
点烟的时候,她冷的打了个寒战。现在,不仅衣服湿着冷,而且她这裙子还短,往这儿一坐屁股都快露出来了,根本没有什么可挡风的。
风肆虐,她抬起左手,挡住风。总算点燃。
这儿是繁华区,人不少,有撑着伞路过的,伸长脖子往这儿看。一个长得挺好看的女的,穿着会所里的服务员小蓝裙子,还溅了满身泥点子,吸着烟,扎眼的点全被她占了。尤其那身儿衣服的布料一沾水,就跟透视装一样,里面粉色的内衣啥的,完全看的一清二楚。
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看着看着,直接一跟头磕在台阶上。
潘婧笑了一声。
一下午的功夫,潘婧抽完了整整一包烟。喉咙里熏的有些痛,还干,一说话跟鸭叫似的哑。
“再来一包。”她算是尝出味儿来了,一包不够,再来一包以后抽。
雨小了很多,她回到会所里,直接上了十五楼。一身的泥点子衣服惹来不少目光。
陈璐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出门。
“不是叫你明天来找我吗?”她没啥耐心,待会儿有个大party要去,去的富商可是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我已经考虑好了。”潘婧站定,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
陈璐终于舍得分一个眼神给她。
她闻到她身上浓重的烟味儿了,尽管被雨水冲刷了一大部分,残余的还是让人一嗅就能分辨出来。
还有,只一下午的功夫,她也似乎变了些。
人站直了,不缩手缩脚,看上去就比之前顺眼太多。
只是身上脏的,还有头发湿的粘在脸上,跟出去抗洪救灾了似的。
“怎么搞成这样?”陈璐皱眉。
“去了一趟外面。”潘婧声音哑着。
“那你考虑的怎么样了?”陈璐扬起下巴,若是没猜错,她相信是她想要的答案。
“我做。”潘婧的声音里还呵着冷气,但没有抖。
第十二章
三天后,潘婧拿到自己的新身份证。
也不知道陈璐怎么搞的,竟然还弄到了她的照片,一寸的彩色图像,陪着纯白的底,看着倒很像回事。
“潘婧,1993年12月27。”她对着上面的文字念了一遍,然后将证件揣回兜里,上楼。
为了不让她出丑,丢了会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排面,陈璐给了她时间培训气质。每天下午在八楼的一个空房间里,都会有一名长相寡淡凶狠的仪态老师等着她。
到的时候,老师还没来。
潘婧换了门口的运动鞋,也把裙子换下,做了几个热身动作。不一会儿,老师就来了。
“先挨着墙站一会儿吧。”老师坐下,开了瓶纯净水。天太热了,她刚从外面进来,一身的热气。
潘婧立马靠墙站住。
之后会有譬如双膝夹纸张之类的动作,潘婧训练了这么多天,已经觉得没那么难熬。但每当做的不标准时,老师都会一鞭子抽下来。
她疼得差点一个趔趄。
说是鞭子,其实那东西就是手机充电用的数据线,四五根缠在一起,不需要用力就刺骨的疼。
“别抖了,站稳。”老师的眼睛透过镜片映出来,嘴角的笑里还有几分轻视和漠然。
潘婧咬着牙,只觉得屋里这么低的温度之下,额头都在一滴接着一滴地往下滚着汗珠。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老师往前走几步,卖弄文采,“像你们这种人,不能在知识上拔尖,那就只能在皮肉上下功夫。越上层的男人,虽然长得漂亮的也能吸引他,但有气质的,与别人不同的,才能变成常客。”
你们这种人……
潘婧嗤了一声。
结束的时候,潘婧仔细回想了一下,她一共挨了有十六个鞭子,每下都打的正正当当,刚好在皮肉上,伤不了筋动不了骨,看来还是个熟手。
换衣服的时候她看了一下,一条连着一条的红痕,斑驳交杂。而且因为全在小腿上,裙子太短遮不住,她想了好一会儿该怎么遮,但脑袋瓜没啥作用,干脆放弃了。
两条细白腿已经足够惹眼,上面的红痕更是惹人注目。没一会儿,一个经理就来问她:“怎么搞的?”
潘婧支支吾吾一会儿:“自己摔的。”
经理都笑了:“难道你还喜欢自虐?”
潘婧干脆说了实话。
经理听完,立马打了个电话出去。听筒里传出来的声音,潘婧听出来是陈璐。
第二天仪态老师就没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