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火轻声安慰道,”叶大人不是要去禀告王爷我已醒了吗,现在可以去了,顺便麻烦叶大人告诉王爷我已经乖乖的喝完了药。“ 叶钦本身就是个感性的人,他看着江火的样子,鼻子一阵泛酸,接着眼眶就红了,吸了吸鼻子,轻声道:“好..” 说罢他起身对江火行了礼,接着转身走出了房间。 得知江火醒了的辛珹,衣衫不整的就冲了过来,看到端坐在桌前的江火,一把抱住了他,“我以为...” “以为什么?”他话还没说完,江火就打断了他,接着伸出手轻轻抚着他的后背,“以为我死了?怎么可能,我福大命大,去阎王爷那里溜了一圈,阎王爷说我这人太损了还不到收我的时候。” “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江火轻笑着说道,“只不过你要是再不放开我,我就要被你勒死了。” 辛珹闻言立马松开了手,“对..对不起..是我过于激动..” “我原谅你了。”江火伸手捏了一把辛珹的脸,“扎手。” 辛珹一听,抬手抚上了自己的脸,他方才一听到江火转醒,也顾不得旁的,直接就冲过来了,现下确实衣衫不整,脸上的胡茬还在。 “我饿了。”第6章 明煦二年,夏 凤州城 凤州城说是城,却只是一个镇子,之前也不叫这个名字,但据说五年前来了个有钱的富豪,将这十里八乡的土地统统买下来,大手一挥给这镇子改了个名字。 凤州城是个好地方,为什么说它是个好地方,它靠近皇城,商贾云集,可以说是个富饶之地。 而买下这镇子的富豪,也从未有人见过他,可以说只问其名,未见其人,城主府向来是大门紧闭,也未见有人拜访过,神秘至极。 .... 城主府内,一男子斜靠在榻上,腿随意的搭着,向上看去男子长长的头发散在衣襟上,眉眼如画,他的一双眼睛像浸在水中一样清澈,但眼角却微微上扬,纯净的瞳孔和妖媚的眼型奇妙的融合成一种极美的风情,加上凌乱贴在额前的发丝,简直妩媚至极。 他手中正拿着酒壶缓缓往嘴里倒着酒,一双手如白玉一样,肤若凝脂。酒撒了一点,他伸出手指轻轻捻去嘴角边的酒,接着将手指放到唇边,舌头轻轻一卷,将手指上的酒卷了进去,一滴都不肯浪费。 这动作虽轻佻但又给人一种慵懒却又高贵的感觉,就像是,午后的猫儿。 这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斜靠在软榻上的江火眼角微微一挑,轻轻的转了个身,接着勾了勾嘴角,“怎么,来陪我喝酒的?”说罢他向身后的假山丢了一只杯子过去,杯子应声而碎,而假山后的男人也走了出来,满脸都是轻佻的笑容,摇着折扇望着他。 “凤城主这待客之道,可让辛祺有些害怕。” 江火瞥了一眼他身后,“叶钦呢?”这俩人向来都是一起来,这次竟然就辛祺一人来了,也是很奇怪。 “大神医去治病救人了。”说到这辛祺微微皱了皱眉,但随后又恢复了原样,但就这一瞬,也让江火捕捉到了。 “搞的好像你们整个皇城就只有他一个御医一样。” “太医院院首就他一个。”辛祺对叶钦不能和他一同出行也是很不爽,说出的话也带上了一丝不忿。 “什么时候让他把这官辞了,来我这儿?”江火低声沉笑道:“我养他。” “啧啧啧,凤大城主可真是财大气粗,你问过我的意见了?” “我问你什么意见?你整天欺负人家,还不许我对他好了?”江火把胳膊舒服的枕在脑后,眯了眯眼,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 等了半天,见他不接茬,江火耸耸肩,不再多说,从软榻上起身,径自越过辛祺走向屋内。 辛祺看着江火的背影,抿了抿嘴角,也跟了上去。 两人到了屋内,江火跟没骨头似的又躺到了床上,侧躺着用手支着头,抬眼看着辛祺,“你这次来不可能就是陪我喝酒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儿,说罢。” 辛祺见他猜到了,也不藏着掖着,“真不考虑告诉我哥你还活着?” 听了这话的江火,笑容微微一顿,“就这事儿?” “都六年了,他要能忘了你早就忘了。我虽不待见他,但也不想看着一个好好的人就这么完了。”辛祺倚着窗,看向江火,“对了,忘了说,叶钦这次留在皇城来不了就是因为他。” 辛祺的话如同水滴一般,一句一句的砸在他本已经毫无涟漪的心上,直入心底,脸上保持的笑容,险些破功,他缓了缓随后一笑说道:“我这一介草民,何苦让王爷挂念。” 顾左右而言他。 辛祺看着江火,略有所思,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 是夜 江火轻点脚尖,落到了屋顶上,他对这里熟门熟路,穿梭自如,靠着记忆落到了一个院落门外。 他还没走近,就听到了屋内传出的咳嗽声。 王府有暗卫,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做到让他们发现不了,也是轻而易举。 门虚掩着,从他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进去。 辛珹正披着衣服,扶在案几上手中握着笔,脸色苍白,睫毛在眼下打上了一片阴影,微微扇动,一边咳一边不住的画着什么的,只这一眼就让江火感到了恍若隔世。 屋内满地的纸张,散落在椅子上,桌上,床上。 有一张落在了门边,他低头一看,这纸上,画的赫然就是他。 一股热气涌上眼眶,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现在的心境。
他现在很想推开门进去,但是他不敢。 他以为六年的时间足够长,长到可以让他忘了他,也能让自己不再去想,可他低估了辛珹,也高估了自己。 这些年来,他一直刻意避开所有与辛珹有关的事情,但今天辛祺的一番话,让他做的努力全部报废。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的江火,一个不小心推动了一下门,声音虽很细微,但也惊动了屋内的辛珹。 “谁?”辛珹紧了紧衣服,拿起身边的佩剑,向门口走来。 江火轻轻一跃,跃到屋顶上,“喵....” 推门出来的辛珹,看了看四周,又听见了猫叫声,摇了摇头,轻声叹气,将地上散落的画捡起来,然后带上了门,又继续走到桌前作画。
江火在屋顶轻轻的掀开一块瓦片,正好在辛珹斜侧方,一眼望下去正好可以看到辛珹。 辛珹的脸映着昏暗的火光,相比于六年前,棱角分明许多,已经从一个少年长成了一个男人。 江火坐在屋顶上,用手托着下巴,从怀中摸出刚刚躲之前顺走的一张画纸。 那画上的江火,还是如少年时一般,身着青衫,头发轻轻用一根玉簪挽住,站在画舫上,手执折扇,指着远处,笑容明媚。 那是江南六月,他们在游湖时的样子。 看着这画,江火突然嘴角勾了起来,笑弯了眼角,“画得还挺好。”说着将画纸小心翼翼的折好,放在了怀中,接着又低头看向屋内,辛珹还在作画,一张一张的一直在画。 江火就陪着他从深夜到清晨。 天光乍破,江火就保持一个姿势在屋顶待了一晚,起身时腿都麻了,眼看天就要亮了,再待下去会被发现,稍微敲打敲打双腿,从屋顶跳下来就跟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第7章 天色微微明时,江火就从王府出去了,寻了个客栈,大被蒙过头,倒头就睡。 方才在屋顶时陪人的时候,到没觉得有什么,从王府出来却是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直接丢给客栈掌柜的一袋钱,也不知道那袋子里有多少,只见那掌柜的眼都直了,带着他就去了这最好的房间。 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江火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窜出来这么一句话,人死万事休,躺下来也就占了一张床,混混沌沌的念叨着就睡着了。 等他再睁眼的时候,都已经下午了。 他本意还想再赖一会儿,但是肚子唱起了空城计,无奈只能起床下楼去寻摸吃的。 走在街上,他闻到了包子的香味,轻轻的飘着,跟着味道,他找到了包子摊。 “老板,来俩包子!” “得嘞。”老板熟练的把包子从笼屉里拿出来,一边儿拿一边儿说,“我给你挑俩大的。” “多谢老板。”接过包子,从怀中摸出一片金叶子,放在了桌上,接着转身就走了。 江火一边啃着包子,一边在路上走着,”没有王府厨娘蒸的好吃。“啃了一半,江火实在吃不下,顺手就丢到了一边儿。 这时,他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有些急促,回头望去,他看到了一匹白马冲了过来,也不知道谁家的马挣脱了缰绳,定睛一看,马背上还驮着一个黑色的身影,看这身形,像是个少年,手臂正无力的随着马的跑动甩了甩去,经过江火身边时他分明闻到了丝丝血腥味。 若让这马再跑下去,把这少年甩下来,不死也残,他正想着,身体却先一步冲了过去,他挡在马前,马被突然冲出来的人一惊,前蹄扬起就要朝着江火头顶踩下。 他一侧身顺手扯住了缰绳,那一瞬间他突然想,他为什么要冲到马蹄子底下,难道是比较帅? 随后他一跃骑到了马上,将少年扶起靠在他身上,扯住缰绳对马儿做出安抚的动作,也不知道为何,或许是知道他没有恶意,不会对它背上的人做出什么事情,它竟渐渐的平静了下来,任由他骑着带去了客栈。 刚一踏进客栈,掌柜的就迎了出来,毕竟出手阔绰,他巴不得江火在这住下去。 只是他看到江火怀中受伤的少年,脸色突然变了,一脸苦色的看着江火,“这位爷,您这是...”他这小本生意,生怕惹事。 江火又拿出一片金叶子,丢给他,“去,请个大夫。”说罢就扶着还在昏迷的少年上了楼。 掌柜的看着江火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中的金叶子,为了钱,还是咬咬牙叹了口气招来了小二让他去请大夫。 进了客房,江火将少年放在床上,少年胸前有一个刀口,不仅长而且深,解开他的衣服,他白色的里衣已经被鲜血染红,血还在不断往外流。 江火一惊,也不知这少年是从何而来,就这么在马背上流了一路的血,现下能活着已是万幸。 从少年腰上摸出一块玉牌,玉牌极其精致,细腻无暇,看起来价值不菲,将上面的血污拂去,江火看到,上面刻了一个云字,翻过背面,上面赫然是断空山庄的图腾。 江火手中把玩着这块玉佩,一只手摸着下巴,望着床上的少年。 他正想着,敲门的声音突然响起,接着掌柜的就引着大夫进了门,但显然掌柜的不想多呆,生怕牵扯上什么不好的事儿,就带上门出去了。 江火恭敬的请大夫到了床边,自己则是退到一旁的窗旁。 他望望天色,已经全黑了,但这是皇城,越到夜晚越是繁华,而且临近年关,街上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突然他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是叶钦和辛祺。 俩人一人在前面走,一人跟在后边,跟在后面的自然是叶钦,看到此景,江火翻了个白眼,从一旁摸到一根蜡烛掰成几块,对准辛祺的脑门就丢了过去。 正中眉心。 但他并未打算下去跟两人打招呼,毕竟他是偷偷摸摸来的皇城,不想让人发现。 但突然,他看到一些红衣人从一旁的小巷子跑过,行色匆匆,仿佛在找着什么人。 江火微微皱眉,这些人的衣服,看着有点儿眼熟,但随后他笑了,何止是眼熟,简直太熟了,这不就是他手下那些人么,不,应该说是他现在这身体以前的手下。 当年他以为自己确实是要死了,他站在床边亲眼看着自己断的气,但随后他就像被人用力拽住,接着又被强行塞进一个什么东西里,然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最后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这个身体里了。 他正胡思乱想,这时大夫走了过来,递给了他一张方子。 他点点头接过,看了眼少年,少年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血也止住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 他对大夫道了谢,接着送大夫出了门,随后他展开手中的方子,上面写的都是一些补血止血的药材,想到刚刚在窗边看到的人,若他去抓了这些药,那些人肯定会寻到一些蛛丝马迹。 虽然不知道那些人和这少年有什么仇,但毕竟也是他费劲儿救的人,他可不想白救。 将药方揣入怀中,他从开着的窗户跃出去,脚尖轻点,朝着王府的方向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