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含文刚踏出房门,刚升起的朝阳正好撒在他的身上,钱纸从他的肩旁落下,原本诡异的他顿时多了几分圣洁,矛盾极了。 “孽畜?” 柳含文微微皱眉,记忆里从未有人敢这么骂他。 听见动静的柳王氏到底没忍住,来到堂屋房门处担忧的看着他们这边。 神婆见黑狗血这些东西都治不了柳含文,心道这鬼东西是个厉害的,可别为了救柳家赔上她自己的命!于是她三步并两步往后退,一边退一边装模作样的念着咒语,经过柳老太时,却被老太太一把抓住大腿。 “神婆您想想法子啊!” 神婆使劲儿抽了抽腿,怎么也没抽出来,她又不敢露怯,只能胡诌着,“文哥儿身上的东西已经被我驱离了。”
柳老太看向面无表情望过来的柳含文,立马双眼一闭更加抓紧神婆的大腿,“神婆您可别骗我这个老婆子。” 神婆一噎,暗骂这个老婆子真是坏得很,居然发现她骗人! 柳含文看了眼跌坐在地上的柳老太,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立马浮现出几分委屈,“奶,您不认识含文了吗?”
柳老太一颤,她小心的睁开眼看过去,只见自己最喜欢的孙哥儿正双眼含泪的看着自己,看起来伤心极了。 真除掉脏东西了? “你看,这不是好了吗?” 神婆连看都没看柳含文,一听见对方声音便扬起一抹笑,一字一句的看着柳老太说道。 柳老太还是有些不敢上前,倒是瞧见柳含文脸上带着血的柳王氏没忍住,跑过来想要抱一抱柳含文,结果在离柳含文一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只见一群喜鹊成群结队的往他们院子里飞了过来,它们也没去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上,而是连成一条线围着柳含文转了好几圈。 “喜鹊啊!娘,这是喜鹊啊!大喜之兆啊!文哥儿一定没事儿,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刚回来的柳老三一进门便看见这一幕,顿时高声大笑道。 为了早些从镇上回来不被两个嫂子发现不对,柳老三可以说是半夜便离开了家,这会儿回来刚好能赶上早饭。 “喳、喳、喳、喳!” “喳、喳、喳、喳!” 别人耳里是喜鹊的欢叫声,可在柳含文的耳里却是: “哇,这小哥儿真好看!” “他身上有我们喜欢的味道!” 不会是狗血味吧? 柳含文惊异之下还暗戳戳的想着。 “我喜欢他,老大咱们就在对面的林子里住下吧。” 柳含文耳朵微动,双眼微微垂下正好对上一对小黑豆眼。 “啊啊啊!老大他看鸟了!他看鸟了!他一定喜欢鸟!” 小黑豆眼晕晕乎乎的飞向喜鹊老大,眼底全是幸福。 柳含文:......看来,他一定是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不然怎么会听见鸟说话呢。 喜鹊叽叽喳喳的飞走后,柳老太一脸喜色的上前,“哎哟我的乖哥儿,快!老三媳妇去烧热水,给我的乖孙哥儿洗洗脸。” 柳王氏也激动得不行,那可是喜鹊!喜鹊围着自家哥儿转,那一定是因为自家哥儿会有好事儿啊!这样一想,柳王氏连跑带摔的进了灶房,她也不理会目光复杂的杨氏与李氏,自顾自的烧起热水。 等柳老太去招待神婆后,柳老三来到柳含文面前,有些心疼的扫了眼他身上沾上的血迹,然后压低嗓门,从怀里掏了一个袋子塞到柳含文手里。 “文哥儿,等会儿喝完药你就吃点这个。” 柳含文捏了捏手里的袋子,眼中闪过几分欣喜,“这是蜜饯?” 柳老三笑眯眯的点头,瞅见柳含文房门后的血迹后,赶忙道,“这房里弄脏了,我这就去冲干净,你换身衣服洗把脸,先去吃早饭。” 说完便挑着两木桶出门了。 柳家没有井,要用水得去村里的河里挑水才行。 捏紧手里的袋子,柳含文看着柳老三离去的背影,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的自己不喜欢这个父亲,对了,还有母亲。 堂屋门处站着的柳含意看着柳含文手里的袋子微微眯眼。 “大堂哥,二堂哥手里拿着是什么呢?” 柳含意微微侧头,只见柳老二夫妇的一对女儿正站在他的身边,眼巴巴的看着外面的柳含文。 十五岁的柳含春以及十三岁的柳含花。 “这我倒是不清楚,不过看他这么高兴,应该是吃的,三妹四妹要是想吃可以问问二弟。” 柳含意嘴角微挑,原本不是很出色的五官此刻因为他这一笑,倒是多了几分颜色。 柳含春嘴一噘,“大堂哥真会说,谁不知道二堂哥那人......” “你二堂哥怎么你了?” 一道阴沉的声音从旁传来,柳含春吓一跳,她颤着身体转过去便看见不知道啥时候站在她身后的柳老太,而她身侧原本站着的柳含意也不见了,只有一个面带害怕的柳含花。 “奶。” 柳含春嘴张了半天才叫出来。 “再让我听见你编排文哥儿,我就把你嫁给葛老三!” 柳含春一把捂住嘴,眼泪珠子不断的往下掉,脑袋却点得极快。 葛老三家里的日子虽然不错,可是他死了两个婆娘了,最后一个是几年前从县城里买回来的丫鬟,可惜后来偷人也死了,村里人常背着说葛老三这人克妻,大人们也常用葛老三吓唬家里不听话的哥儿和女儿。 柳含春不知道柳老太说的是真是假,她不敢赌,只能认错。 柳含文换了衣服洗完脸后,并没有立马去堂屋,而是来到院子里那棵大枣树下看着。 树上有一只山雀正在叫,他想起刚刚那些喜鹊发出的声音,忍不住想试试自己刚刚所听见的到底是错觉还是真的。 啾啾啾! 啾啾啾! 山雀欢快的在树上跳着,也不害怕柳含文,可它却没有发出人话,而是一阵鸟叫声。 柳含文的眼中闪过几丝困惑。 “文哥儿快吃饭了!” 柳含文撤回看鸟的视线,进了堂屋。 堂屋里有一张大圆木桌,桌上有五个大碗,很大,一碗拌野菜,一碗炒鸡蛋,一碗炒青菜,还有一碗汤和一碗大咸菜。 没多久柳王氏又端出一个木盆,里面是稀粥。 柳含文坐在柳含意的身边,除了柳老太,其余人都坐着。 “今儿早上的事,我不想在村里听见半个字,要是有人出去嚼舌根,可别怪我不客气!” 柳老太早年丧夫,她一个人把三个儿子拉扯大不说,还给每个儿子娶了媳妇,足以说明这个老太太是个精明而会管事的。 柳老大和柳老二几乎是在柳老太话音刚落时便急急的点头,看样子也知道不管柳老太说了啥,这两人都不带一个反驳的字。 倒是柳老三笑嘻嘻的问着,“娘,您是说喜鹊围着文哥儿转的事儿吗?这可是好事儿。” 柳老太脸上的褶子一皱,笑成了老菊花,“这当然是好事儿,这几天农忙,徐家一定忙不过来,你们兄弟三人可别忘了过去搭把手。” 柳含文垂下眼眸,徐家?哦,他的未婚夫那边。 徐家是二十年前搬进村子里的,听说是个书香世家,可惜落魄了,不过饿死的骆驼比马大,村子里最好的青砖大瓦房就是徐家的,而且徐家还在村里开了学堂。 作者有话要说: 小黑豆眼:啊,他喜欢鸟!第3章 青山村并不富饶,以往村里的孩子启蒙都会送去隔壁的石头村,天不见亮便得出门,路途远不说,还特别不放心孩子。 徐家的学堂一开,整个青山村的人都对徐家敬仰有加。 至于柳含文与徐世航的婚事,其实也是因为柳含文的命格,那个会成为贵人的命格。 徐家就徐世航这个独苗苗,可以说徐家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徐世航身上,徐世航也确实不辜负徐家所望,年纪轻轻便中了童生,现如今正在镇上一个私塾里念书,准备考秀才。 别看只是个童生,青山村里除了徐世航外,另一个童生已经五十出头了,也没考上秀才。 徐家念那老童生不容易,便请了对方做夫子,徐家学堂里如今有两个夫子,一个是柳老童生,另一个是徐世航的爹徐夫子。 一听要帮着徐家干活,杨氏和李氏的脸色一变,他们自己地里的活儿都够忙了,还帮着外人做!这不是要累死她们丈夫吗? 特别是李氏,杨氏除了一个哥儿外还有一个柳含书,那可是柳家唯一的独苗,李氏原本是看不起柳王氏的,觉得对方只有一个小哥儿,结果她嫁到柳家多年没孕,好不容易有了,接连两个都是女儿,还不如柳王氏的哥儿受宠,这也够李氏呕的。 “来,多吃点。” 柳老太给其他人分完饭后,才把最后剩下的最浓的粥舀到柳含文碗里,还特意把一盘面饼放在柳含文面前,坐下之前还不忘夹了好几大筷子的炒鸡蛋给柳含文。 柳含文见柳老太碗底的粥很稀薄,二话没说直接把拿了两块面饼给柳老太。 “哎哟我这老婆子又不干活儿,吃这么多干什么。” 柳老太虽然这么说,可脸却笑成一团。 柳含春见此眼圈又是一红,柳含花直接把脸埋进了碗底。 至于柳含意,脸上一直带着淡笑,看不出高兴或者难过。 柳含文斯斯文文的喝着粥,吃着炒鸡蛋和面饼,明明同样是吃饭,可柳家人却发现只有柳含文吃的最好看。 一时之间,竟然看呆了。 柳含文放下碗时,便发觉大伙儿都看着他。 “怎么了?” 难道把饭吃在脸上了? 柳含文耳根一红,抬起手在脸上碰了碰,没东西? “没啥,没啥,灶房里的小炉子上温着药,快去喝了。” 柳王氏赶忙道。 柳含文点头,出了堂屋门,柳含意看着柳含文的空碗,眼底闪过几丝狠厉。 出了堂屋门的柳含文直接进了灶房,他并没有去倒药,而是先倒了一碗凉开水灌进了肚子里。 炒鸡蛋实在是太咸了。 柳含文皱了皱脸,等嘴里的味道淡下去后,才去把药罐子端起来,拿出碗慢慢的倒进去,药味儿随着药水的流出而越发浓郁。 柳含文端起药碗,眼底闪过几分厌恶,他最讨厌喝药了! 咿? 他突然放下药碗。 最讨厌喝药? 好像不是的,可是又感觉不对...... “文哥儿,这可是花了不少银子的,可不能因为苦就不喝。” 不知道啥时候进来的李氏看着柳含文面前的药皱着眉头大声道。 柳含文抬起眼睑看着李氏,李氏莫名心一慌,她急急的别过头,“二婶也是为你好,喝了药才能早些好不是。” “多谢二婶,”柳含文微微一笑,仰起头便把药喝光了。 真的....好苦! 柳含文死死的捏住药碗,等李氏转身出去提水时,他立马拿出几片蜜钱塞进嘴里,甜味儿瞬间冲走苦味儿,柳含文皱着的脸也渐渐浮现出笑意。 “文哥儿,你好些了吗?” 吃过早饭后,除了柳含文和柳老太外,其余人都下地干活了,柳含文原本也想去的,可柳老太却不准他粗糙了手。 万一因为手糙了不能做贵人,那可就完了。 无奈之下柳含文便端了根木凳坐在大枣树下晒着太阳,在他快睡着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担忧的声音。 他微微睁眼,只见一个眉眼俊俏的哥儿正站在他面前,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林愿,他最好的朋友,村里最好看的哥儿。 虽然柳含文也挺好看的,可林愿比柳含文大两岁,已经张开了,而柳含文还带着几分稚气。 “我已经好了。” 柳含文笑眯眯的在林愿面前转了转,表示自己已经没啥问题了。 “那就好,”林愿仔细看了看柳含文,发现对方好像变了不少,原本有些盛气凌人的双眼都温和了。 “怎么了?” 见林愿一直看着自己,柳含文奇怪问道。 林愿立马回神,想起好友的脾气,他摇头,“没什么,对了,你之前让我注意的事儿.....” 说到一半,林愿停了下来看着他,柳含文将林愿带进自己的屋子,把房门半掩着,低声道,“他们果然有问题?” 一听这话,林愿看向柳含文的目光柔和了许多,“是,他们有问题,还有你昨儿怎么会掉进河里?” 柳含文眨了眨眼,脑子里晃过徐世航的脸,“我拿着徐世航掉在院子里的方帕去找他,可家里没人,他阿父说徐世航去河边了,我就跟了过去,然后......” 他嘶了一声,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哦!后来我在河边看见他和大堂哥拉拉扯扯的,于是上前质问他们,结果....” 结果柳含意惊慌之下扯了个谎,说自己的帕子好像被徐世航拿错了,为了怕生出事端,所以找徐世航问清楚,结果徐世航说自己身上没有,两人正因为这事儿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