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宁隋想立刻说不用审判,结果林星夜眼色忽而一冷。 父君……仍然觉得这么小的伤都要治,他要是答应了,父君岂不更觉得他是没担当没能力的软弱的龙,从而更夺他一切。 林星夜瞬间从幼龙孺慕的心态中清醒,他道:“父君不必多言,审判完后,我立刻离开不夜城。父君有欺骗我的时间,不如去看看其他儿子,他们才是你的希望。” 林星夜根本不相信宁隋的表现,觉得一切都是在骗他。诱惑他上药,从而断定他没用……第50章 林星夜完全是一副不合作的姿态, 拒绝宁隋给他上药。 他腰间的血都已经已经沁红了大片衣衫,神色也仍是一派冰霜,握剑的手因用力指节处微微泛白。剑尖所指,尽是锋芒,可宁隋生生从他眼底看出了比以往都要明显的脆弱。 师兄拔剑时,有剑封青山之能, 袖手时, 有惭风愧月之态……他的脆弱和平时的傲气一样,能抓人心弦,让人将所有目光都献给他,从此任他予取予求, 反而怕他对自己毫无所求。 宁隋就算一直被林星夜强硬地拒绝也不生气, 若不是现在是师兄受伤,必须尽早上药, 宁隋甚至希望师兄能多拒绝他几次, 这样他就有借口一直哄师兄。 师兄一向坚韧独立, 平时也不好出门,宁隋在归元宗时,一天最激动的时刻就是师兄冷着脸走过来, 说他们是敌人, 要和他比试之时…… 可是现在不行,师兄再坚韧也得赶快上药。 宁隋估计了下现在师兄的心情, 便决定要么师兄自己上药, 要是实在不合作, 他也只能强制冒犯一次。 林星夜看着他父君的脸,不知为什么他父君刚才有一瞬间虽然面无表情,但看他的目光富有诡异的侵略性,简直和宁隋肖想他时一模一样。等他再细看时,他父君又恢复正常。 林星夜心底更抵触,他都到不夜城来了,还不能摆脱宁隋带给他的阴霾?宁隋……等他回归元宗之日,定和宁隋决裂,日后叫宁隋跪着向自己求饶。 林星夜现在既气父君,又恨宁隋,见到他父君眸中顿下的强硬时,更是按住心底微弱的渴望,冷冷地先开口:“父君今日要么审判我,要么现在离开。这等小伤,上药绝无可能。” 师兄,你的手指都疼得曲起来了。宁隋早就发现,林星夜受疼时面无表情,右手尾指却会微微曲起来,泄露他的心绪。 宁隋了解林星夜,知道他一直都专一,坚持自己的看法,现在更是绝对不会合作了。 宁隋已经开始考虑用哪招能最快速地制住林星夜。师兄平时专一坚持说明他品性好,与他的摩擦更是情趣,但受伤时,宁隋哪怕做个强制霸道的小人,也要让他师兄上药。 他心中的“阴谋”一触即燃间,田寿却担心父子二人在里边斗得你死我活。 他赶紧找了借口进来,正好打断宁隋:“主君,临启殿主求见。” 宁隋现在可不管什么殿主:“不见。” 他只等田寿退下,再对师兄出手。 林星夜则握紧剑柄,之前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别的儿子找父君有事,父君都会立刻过去。即使林星夜当时也在父君旁边,二人还在商议事关不夜城的大事,父君也不会管 他父君对那些霸龙儿子,真是厚爱如此。 刚才还说其他儿子都是他的陪衬,真是谎话连篇。林星夜眼眸一冷,低声道:“父君平日最信赖临启,今日舍得不见?” 他话语虽冷,语意中却包含了万千冷嘲热讽。林星夜对那些兄弟有深沉的敌意,想胜过他们的心思仅弱于他想胜过宁隋的心思,因此,他刚才的脆弱自伤全都敛了干净,像条蓄势待发的小龙,随时准备比过临启。 宁隋的心却咚咚咚地跳,师兄没有刚才那么伤心了? 他真棒……那么快就调节好了情绪,宁隋想,要是他自己的话,一定连师兄一半的速度都没有。
他脑子一晕,又被林星夜好言好语地说了一句话,心都飘了起来,沉声:“我最信赖星夜,星夜说不见他就不见他。” 宁隋潜意识里在哄林星夜,只想把人哄开心了,能顺顺利利上药。 他一边被师兄撩得心神荡漾,一边还是担忧自己先死在不夜城,不能陪师兄一生,便同时暗地里观察田寿的反应。发现田寿虽有惊诧,但同时松了口气后放下心。 宁隋的判断是,师兄因为被兄弟欺负,杀了兄弟。做父亲的不可能一点不怒,但怒之后,师兄这般可爱,又哪有人真舍得罚他? 若他判断失误,露了馅儿,没能逃出高手如云的不夜城,那他死前至少也说出了一句:我最信赖星夜,虽然用的不是他的脸。 宁隋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拉着师兄,把对师兄的赞美全部告诉他,让他高冷的脸因自己染上羞红…… 林星夜根本不信宁隋,他想说我半点不想见那等恶心的龙,但又思及这样好像他怕了临启一样,便道:“我想见,父君便要宣?” 宁隋应允:“宣。” 田寿顿了顿,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明明少君的剑都没放下去,他去宣临启进来。 宁隋看向林星夜,再次提议:“星夜,若不趁现在先处理你的伤口?” 林星夜本仍然不愿意,但他听到临启的脚步声时,指腹微微摩挲剑柄:“尚可。” 宁隋心中紧张:“父君替你上?” 林星夜闻言,鼻子一涩,被他很好地掩饰。他才不要父君给他上药,父君早就不会在意他,他之前那种不成熟的想法,更说明他是条没用的龙,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林星夜握紧碧空剑,精巧的喉结上下滑动,他可是个顶天立地的剑修:“不用。父君不等着见志燮吗?” 宁隋便只能黯然,放弃给他师兄上药,眼睁睁看着师兄走进月光纱中,在朦朦胧胧的月光里,将碧空剑插回剑鞘,然后背对着他解开剑鞘挂在一边。 随后,美人冰影醉卧,如一座玉山倾倒,平时冰清玉洁的发丝都好像刻意变得风姿醉人,从美人榻上柔柔地垂落于空。 宁隋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但他心跳加速,觉得自己什么都看到了,正唾弃自己,要收回眼时,蓦地一下,月光纱处,从上而下齐齐垂下数帘月光纱,这下,便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参见主君。”临启穿着身白进来,不夜城主君尚黑,殿主们为了讨好他,也都爱穿清一色的黑衣。今日临启的装束倒是十分少见。 宁隋“嗯”了一声。 临启的目光半点没往狼藉的地面打量,垂首道:“属下今日来,有要事禀报主君。” 殿主们名义上是不夜城主君的义子,但是因为林星夜的缘故,便连父君都不能叫。 临启从袖中拿出一卷纸,里边暗藏玄机:“主君,志燮殿主剩下的尸骨都封存于此。三十个殿主,如今只剩了二十七个。” 林星夜在里边听得清清楚楚,临启不就是想再告他一状?利用父君对志燮的宠信,来达到害他的目的。 他卧在美人榻上,白衣将身子遮了大部分,一脸霜雪,还带着对临启的敌意,丝毫没反省他杀了三个兄弟的事实。 临启没在殿内感受到林星夜的气味,便道:“主君,少君实在是太张扬。他这样,许多殿主对他都心怀怨怼,主君,临启斗胆讲一句话,少君此举,只能导致众叛亲离,兄弟相残。如果再放任下去,又有多少殿主能心甘情愿为不夜城效力?” “况且,暗云枢中人都只识少君,不识其余人……少君一家独大,别人连插手的机会都没有。” 林星夜在里边听得心中冷笑,临启之前也是这么说的吧,所以他父君才会次次夺他的权。 林星夜已经做好准备,父君再夺他的暗云枢交给临启,他便再杀了临启……林星夜了解他父君,他父君一定会听临启的挑拨……从来不把他放在眼中。 宁隋看着那卷纸,里边就是冒犯师兄的人的尸骨吗……师兄不知是气得有多狠,被冒犯得有多难受,才会冒着被责骂的风险杀人。 宁隋道:“本座已经训斥了他。”实际他恨不得没能亲亲他。 只是训斥?临启抬头:“主君,少君从来不在意那些话。”他的潜台词就是训斥没用。
宁隋却皱眉,他师兄怎么不在意了?刚才都差点哭了。 “本座早有主张。” 林星夜听见临启挑拨未成,一时之间心情都好了很多,趴在那儿都不痛了。 临启怎么甘心:“可是暗云枢?” 宁隋也不是不懂这些,他稍微一想,也就明白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更心疼师兄:“你们私底下难道没夺暗云枢?没一个人成功,处处要本座为你们出头。” 宁隋想,临启敢明目张胆地说这些挑拨的话,一定是平时就说惯了。同时他只敢挑拨,不敢明着说,又说明还是顾忌师兄的父亲会维护师兄。 那么他现在偏向师兄也没错,宁隋的心本就偏,现在更是完全拉不回来,在临启难堪的目光中沉声道:“你们如此无能,倒更显得他突出优秀。自己退下反省。” 林星夜趴在里边,满耳朵都是:他更突出优秀、他更突出优秀…… 林星夜自认他本来就优秀,父君终于发现了吗? 林星夜心中喜悦,这种喜悦是因被崇拜的长辈承认实力而产生,他本来面色松动,却又瞥到外边的杂乱。 刚才父君吼他,还掀他东西……林星夜一下子又冷了下来,他若是因为一句话就能无视这么久的伤害,那可真是蠢到家了。 宁隋等临启走,便走近月光纱,一点都没踏进去:“星夜,你可好了?” 林星夜声音恢复冷淡:“已经好了。还请父君离开,我要休息。” 宁隋从声音中辨别师兄真的不疼了,便忍着心中的激动离开。他其实也并没激动什么,只是因为刚才看见了师兄睡觉的影子…… 那张美人榻也不知修了多大的福分,能被师兄躺着。 宁隋不打搅林星夜休憩,半点不拖沓地离开。同时在心中幻想,之后在美人榻上刻上阵法,送予师兄。 临启黑着脸回房。 他不知道主君今日是怎么了,临启不像那些蠢龙,误以为主君深深厌恶林星夜。 除开志燮,林星夜之前就杀了两名殿主,主君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知道,但他没惩罚林星夜,就足以说明一切问题。 但是主君真的很爱分少君的权,临启才敢说那些话,想将暗云枢握在手里,或者,握在其他殿主手里。只要不是林星夜,是谁都好。 临启今日挑拨未成,心中充满怨毒。 若不是阴谋诡计无法瞒过主君,他早就使了阴毒的计策,还用得着像个蠢货一样去挑拨吗? 要像是在紫山秘境中做的那样才好,林星夜不是在归元宗?他就败坏他的名声,他在外边待不下去,自然就会回不夜城了。 要是林星夜手中没那么多权柄,就不会不把他们放在心里,也不会一点事情就被气走,让他那么久,连面都见不上。 临启深呼吸,想着今日看到的林星夜殿内的狼藉,他不信林星夜能忍得住在那样的房里睡一夜,即使是找人现修缮,他也绝对会嫌弃不精致,住不下去。 临启起身,打量了下自己的衣服够白,才往梧桐园走去。 林星夜一定在这里,他绝对喜欢这种地方,说不定变成了原形趴在哪棵梧桐上…… 临启嗅觉不好,转了一圈,终于在一棵梧桐树下发现了林星夜。 他头上是最大最茂盛那棵梧桐树,灵气像水一样泽被下来,除了不夜城,在哪里都找不到这样的景象。凤栖梧桐,在当今只是传说,现在的凤凰都是战斗类的神兽,一翅膀扇下去,梧桐根都要被拔掉,别说梧桐叶。即使如此,林星夜也只是站着,半点没挨着那些梧桐。 林星夜,你还要栖梧桐吗?你喜欢最大的那棵梧桐树?满殿的夜明珠月光纱你才能安寝,一旦它们碎了,你就在里边待不下去? 临启一改黑脸,温柔地笑着上前:“少君,你也在此地。梧桐吸取日月精华,在梧桐林中,无端令人心神平和,什么烦恼都会忘却。我日日来梧桐林,没想到少君也喜欢。” 林星夜睁眼,眼中冷光流盈,再美的梧桐也没能与他争辉。 林星夜不知临启虚伪个什么劲,捅他的刀子还少? “出去。”他无情道,半点不想这种龙在跟前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