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贪恋对方对自己的好,又时刻提醒自己记住仇恨。 他对父亲并没有太多感觉,唯一在乎的是自己的母亲。江无凌养了炉鼎,却还要来招惹他的母亲,生下了他,最后弃他们母子于不顾,死有余辜。 至于那个炉鼎,便是叶迟了。 他亲眼看到叶迟一剑刺穿母亲的胸口,再是划破江无凌的喉咙……他的记忆不可能出错!问题出在叶迟身上,他一定会查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久之后便是仙剑大会,江似作为新任宗主要忙的事情很多,自然没有空闲天天过去折腾叶迟。 外界均以为叶迟在除魔之战中不幸陨亡,却不知道这位修仙界地位尊崇的宗主竟然是着了自己徒弟的道,被囚禁在石室里。 叶迟也想过逃跑,但是他修为被封印住,如今和一个普通凡人无异,甚至因为之前受重伤的缘故比他们更脆弱。就算是逃,也无法逃出去。 不如原地修生养息,找到解除封印的办法。 江似之前离开时随手丢了一颗夜明珠,石室里不再昏天黑地,终于有了光芒。 大概是觉得他逃不掉,所以江似懒得将他锁住,叶迟有了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却只是抱住了自己丢在角落的剑,在夜明珠的光亮下,一遍又一遍地用衣袖擦拭。 这把剑名叫凌霄剑,是江无凌的本命神剑。 临终之前,江无凌将宗主之位和本命神剑一并交给叶迟,叶迟这些年来一直带在身边使用。之前他被羞辱时,丢在一旁的凌霄剑震动不停,情绪激动想要自行攻击,被江似一个符咒封印,如今可以说和一块废铁没什么区别。
可即便是这样,叶迟依旧对这把剑爱若珍宝。 江似进来的时候,便见师尊坐在夜明珠旁安静拭剑的模样,漂亮的侧脸线条流畅,神色平静得好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他身上穿得不再是奢华的柔软缎袍,而是平常弟子都不穿的粗布麻衣,可即使是这样,也无法掩盖他与生俱来的高贵气息,天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似有时候总会觉得师尊和自己的距离隔得很远很远,他仰视了对方十年,如今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俯视对方,将对方踩在脚底。 可惜的是,那天的月圆之夜过后,他再也看不到师尊屈辱的示弱神情。 “师尊这么喜欢擦剑,不如替我擦一把?” 江似提着自己的剑,故意放在叶迟面前。 叶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将他当成了透明人似的,只专注地擦拭自己的凌霄剑。 从江似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那一截粗麻袖子里露出来的雪白手臂,格外的显眼,如牛乳般细腻漂亮。 只是…… 江似忽然一把抓住了叶迟的手腕,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下扯下了他袖子,果然看到了白皙皮肤上的一片被粗糙布料磨出来的红色痕迹。 “没想到师尊竟然如此娇弱,倒是我没有考虑周全,让这些粗布麻衣伤到了师尊。” 娇弱对于男子来说并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叶迟闻言神色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垂眸道,“凌罗绸缎,粗布麻衣,对我来说都无甚分别,不过是蔽体之物。” “师尊此言差矣……” “你……你又要做什么!” 瞧见叶迟的脸色终于变了,精致的眉宇间满是怒气,江似反倒笑了起来,仿佛心情格外愉悦似的,“我给师尊换衣裳,先委屈一下换我这身如何?” “不必。”叶迟强忍着怒火,将刚刚被扒开的领子整理后,背过身去不想理会这个以下犯上的孽徒,继续拭剑,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够让自己平静下来。 江似见他宁愿擦剑也不愿搭理自己,干脆直接抢了那把剑过来,“师尊这么喜欢这把剑?是了,这是父亲的凌霄剑。如今我才是凌霄宗宗主,师尊不如将这把剑给我?” “不可。”叶迟的脸色发生了细微的变化,想也不想地拒绝,“江似,我的剑还给我。” “为何不可?”江似眼睛不自觉微眯了一下,唇角勾起一抹笑,“这把剑对于师尊来说很重要么?我偏要将它拿走。” 叶迟自然是抢不过江似的,只是眼睁睁地看他把剑带走,眼睛里的光芒渐渐暗淡下去,他在这石室里的最后一个精神寄托,也被江似夺走了。 可这还不是最糟糕的结果。 第二天,江似重新把凌霄剑带了回来,只不过是带回来的不是一把剑,而是两截断剑。 “师尊,这把剑认主,我用不了。它企图伤我,我不小心把它弄断了,想必你应该不会因为这点小事怪我吧?”第49章 炉鼎受的反攻(五) 凌霄剑,断了?
叶迟的目光落在那两截断剑上,眸子不自觉睁大,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江似随手将断剑扔在地上,紧紧地盯着叶迟发白的脸,不错过他表情里的每一丝变化,“师尊?” 叶迟仿佛听不见他的声音,僵硬地蹲下,缓慢地伸手抚摸那两截残剑,“这是师尊交给我的凌霄剑……” 他试图把两截残剑重新接起来,可是剑身上早已经没有了灵气,加上他身无修为,根本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 凌霄剑,死气沉沉。 它这一次,真的变成了废铁。 意识到这一点的叶迟,心也像是这把剑一般,被狠狠地掰成了两半。 凌霄宗和凌霄剑是师尊留给他最后的念想,江似坐上宗主之位他并不在乎,可这把凌霄剑却是他最重要的东西…… 江似居然将它折成了两半! 叶迟这一生中大多冷静克制,从未有过像现在这一刻,心中充满了暴戾的负面情绪。他痛恨江似的行为,更痛恨自己的无能,连自己的剑都无法护住! “江似……” “嗯?”江似略略挑眉,眸中闪过一丝快意,“师尊是生气了吗?看起来脸色不太好呢。” 叶迟脸色阴沉,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意,抬眸对上江似那张肖似江无凌的脸,满腔滚烫的怒火忽然就发不出来了,反而狠狠地灼伤自己。 他从未感到如此的无力和疲惫,半晌才终于开口,“……你走吧,今后不必再来见我。” 江似没有等到怒火,目光有一瞬间的错愕,但很快恢复了正常,“师尊这是什么意思?” 他倒宁愿叶迟发火,也不想看到对方这一副对他彻底失望、甚至连骂都不想骂一句的模样。 就好像,要彻底放弃他一样。 叶迟闭了闭眼,再度睁开时,眸子里那一层冷漠勉强覆盖住痛意,“从今往后,我不再是你的师尊,你也不再是我的徒弟。” 他的语气还算是平静,但每个字却如同冰雹一般砸进江似的心里,不仅冷,还有些疼。 【江似好感度:25。】 江似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一点都不想听到这些令他感到生气的话。 “师尊是在和我开玩笑么?” “江似,你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也有我管教之过。我如今管不了你,也不配做你的师尊。你我师徒之情,今日便如残剑,一并断了。” 叶迟的话冰冷无情,江似只觉得自己好似身处寒冷的冰窟,可胸腔里却是不断翻滚的怒火。 先前他暗算叶迟,夺走宗主之位,抢走他所有的东西,更是用尽手段侮辱他、折磨他!叶迟骂过怒过恨过,却从未提过半句恩断义绝! 可如今,只是因为一把破剑,叶迟居然想要和他一刀两断! 江似此刻并没有察觉到,嫉妒的种子在他的心里迅速地生根发芽,疯狂地生长着,茂密的藤蔓紧紧地缠绕住他的心脏。 他几乎是想也不想道,“我不同意。” 叶迟并不在乎他的回答,只冷冷道,“出去,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他连看都不想再看江似一眼,只是小心翼翼地将两截残剑捡起,一把撕下身上的衣袍将它们包了起来,仿佛在对待着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江似死死地盯着他冷漠的背影,走近一步,感受到了师尊身上隐藏不住的悲伤气息,仿佛断的不是剑,而是某个人的灵魂。 某个人,江无凌。 他的脸色瞬间阴沉一片,口不择言道,“这把剑对师尊来说就这么重要?也是,毕竟可以睹物思人,因为师尊从心底爱慕着父亲……” “你住口!”叶迟脸色骤变,直接打断了江似肆无忌惮的话,眼睛里却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休得胡言!” “是不是我胡言乱语,师尊心里最清楚不过。”江似眼神锐利,捕捉到他眸底的异色,怒极反笑,“不过,师尊应该不知道父亲的想法吧?” “江似,你够了!”叶迟忍不住怒斥,气得胸口都在起伏,可还是不得不承认,江似最后一句话对于他来说是极大的诱惑。 他的心底生起一丝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期待,又迅速地消失不见。 师尊的想法?他会有什么想法…… 难道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不,不会的。师尊早已经有了妻儿,他怎么能妄加揣测! 就在叶迟自责之时,江似饱含恶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充满了刻薄的气息。 “我的父亲大人,可是从小把师尊您当成炉鼎来养的啊……”第50章 炉鼎受的反攻(六) 叶迟呆怔了一瞬,胸口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狠撞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江似,你不要胡说八道!” 师尊为人正直,待他也是极好,亦师亦父,怎么会像是江似说的那样?炉鼎?可笑! 江似唇角勾了勾,“师尊是不相信我,还是不愿相信?” 叶迟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江似,你和你父亲,当真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江似的眸子一瞬间变得阴沉起来,“是了,师尊爱慕父亲,他自然样样都是好的。恨我,我自然样样都是坏的。可师尊以为,父亲又是什么正人君子吗?” “江似!” “他明明养了炉鼎,却还要来招惹我母亲,弃我们母子于不顾。不过天道好轮回,父亲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会死在炉鼎手中吧?” 叶迟震惊地睁大双眸,似是不可置信,“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似的眸子黑漆漆一片,目光幽冷地落在师尊身上,发出一声讽刺的嗤笑,“师尊就是那个炉鼎,因爱生恨杀了父亲,也算是死有余辜了。毕竟像他那样卑鄙的伪君子……”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叶迟便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扬手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啪”的一声十分响亮! “江似,你可以污蔑我,我不在乎。但你不能污蔑师尊,污蔑你的亲生父亲!”叶迟满脸怒容,甚至气得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他根本不相信江似说的那些话! 江似依旧保持着被打得偏过脸的姿势,这一巴掌打的极重,仿佛用尽了叶迟全身的力气,他的脸颊慢慢的开始红肿起来。 他缓慢而机械地转过脸,舌头扫过口腔内被打的部位,有淡淡的血腥味,“师尊,你因为一个死人打我?” 叶迟教养他十年,从未这样动手打过他,这是第一次。对于如今有着深厚修为的他来说,这点小伤并不算什么,很快便会恢复。 可被伤到的自尊,如何修补? 叶迟根本无法压抑住自己的怒意,“滚,我不想看见你!” “好……我滚。”江似抬手碰了碰火辣辣的脸颊,周身散发着可怕的戾气,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怕自己再继续待下去,会忍不住将叶迟掐死。 江似甚至忘记了用法术治疗脸上的伤,就这样顶着红肿的巴掌印走了出去,一路回宗主阁时,遇到了不少的门内弟子。 “宗、宗主,你的脸……” 弟子们都十分惊讶,宗主的脸上怎么会有巴掌印? 谁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扇宗主的耳光? 江似闻言脸色更加阴沉,一张脸仿佛笼罩在淡淡的黑色雾气中,周身更是散发着可怕的戾气。 “我的脸,怎么了?” 弟子们顿时不敢吭声了,这位新任宗主平日里性子温和不失威严,但他们从来却没有见过对方这么可怕的模样。 就好像是一头危险的野兽,本能地让人想要躲避。 “没,没什么……” 弟子们睁眼说着瞎话,目送江似离开,这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忍不住犯嘀咕。 宗主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似回到宗主阁,下了一道结界,将里面的所有东西都砸得稀巴烂,发泄自己的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