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哥你……”山航惊讶,说的艰难,“你胳膊——” “让十个人拦着我,你知道他的意思。”周游打断他。 随即停顿了半晌,蓦地嗤笑出声:“他知道我能跑出来,但就是不想让我痛快的跑出来。” 电话那头没声儿了,两人相对沉默。 “他都知道,我也清楚。”周游脸色冷漠,眉眼深邃锋利,像是开了刃的尖刀,楼角的暗光晃过,像是变了一个人,“我爸那条路我走不了,也不想走。” “我走自己的路。”周游声音低沉。 周游这话说完,电话两头都只剩下细碎呼吸声。 “……我就是担心你。”山航那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一个人跑一个那么远的城市,谁也不认识。” “五湖四海皆兄弟,我刚就结识一个大眼睛小兄弟。虽然脾气不好,但是我脾气好啊,多互补,你说巧不巧。”周游转眼一笑,左拐过楼道,阳光透过窗户在他侧脸上打下了一片光斑,贴着头皮的发茬子像是在发亮。嘴角的笑意柔和又爽朗。 前头拐弯,小护士推着满是瓶瓶罐罐的小推车,走的太快了。直直的就往周游腿上撞了过来。 “啊!”小护士惊叫一声。 周游先把小推车给扶稳了,才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的笑还在:“没事吧。” 小护士满脸通红:“谢谢……” 周游转身准备走。 小护士伸出了手,露出了手上的手机,嘤嘤嘤的说:“加个微信吧。” 周游愣了一会儿,随即豁达一笑:“没事儿,放心,我不投诉你。” 小护士:“……” “行了,我不多说了。反正你脑子比我好使。你那边怎么样?房子找好了没有?差钱吗?我帮你打点过去。”山航说到这儿一拍脑袋,“不行不行,我估计你爸已经盯上我了。这样,一周打个10万你看行不行,小数目你爸应该不会起疑心。” “行了。我来之前,弄了点现金抗过来了。”周游打断他,看着前面的路,皱了皱眉。
路应该没走错,但看着有些不对劲。 周游一边往前走,一边又回想了一遍刚刚那个大眼睛跟他说的。 “下楼,左拐,直走。” 周游走的路是对的,但是…… 他越往前走越发觉得不对劲,但是对于大眼睛小兄弟的信任,依旧坚定不移的往前走着。 “我这边还有事儿,先挂了。”周游没等电话,那边出声,按了电话。 脚上加快了步伐。 往前走了差不多十多步,周游猛地停住了 。 眼睛瞪得老大。 前面楼道,明晃晃挂了个牌子。 妇产科。 周游:“…………” 妈的。第3章 童桐没有再回他爸的病房,怕碰见他那些朋友。 直接出了医院,给他爸发了条消息之后就回家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才下午一点多左右,日头正亮的时候。 楼道里却昏暗无光,几缕阳光堪堪从布满了污垢的模糊窗子里照进来。空气里全是漂浮着的颗粒灰尘。 童桐捂住了鼻子,厌恶的表情一闪而过,绕过了香蕉皮,躲开了厨余垃圾。一蹦三跳的上了五楼。 拿出钥匙,开门,拖鞋,进房,呯的一声将门关上。 直到整个人僵硬的靠在门板上,整个动作流程不超过半分钟。 又是半分钟。 童桐这才终于忍耐不住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家里搬过来差不多半个月,他还是适应不了。 不论是窄小的楼道,还是永远带着刺鼻味道的空气。 这些都让他无比想念以前的家,还有家门前清新好闻的大院子,尽管隔壁家的大丹犬永远要在他家院子里撒尿。 童桐掐着一分钟的点,让自己尽情又快速的怀念了一会儿。接着拿了块抹布出来蹲着开始擦地,又把碗给洗了。这才回到自己房间拿了卷子出来。 卷子没写半张,笔在手指上转了两圈。童桐踌躇着将压在众多书本下的手机拿了出来。 手机上消息页面不断被刷新着,那个红圈圈里面的数字已经成了99+。 后天就得开学。 他知道现在的回避只是暂时的,但是此时此刻,他就是一只鸵鸟。他爱鸵鸟。 手机屏幕上很突然弹出来电。 童桐吓得一抖,按在屏幕上的手指不小心往下一划拉。 电话接通了。 童桐:“……” “喂!”电话那边的人喊。 童桐盯着显示为庄谦的名字犹豫着要不要挂了 “你要是挂了我就打死你。”电话那头的男声带着果决凶悍。 童桐一个激灵,到底是没敢挂。 “我问你答。”庄谦说,“不说话就默认。” “……”童桐敢怒不敢挂电话。 “开学还念不念书?”庄谦问。 “……念。” “还认不认我这个哥。” “……”童桐拧着眉,停顿了一会儿。 “不认就打死你。”庄谦说。 “……” “行了,你爸的病你别担心。我爸在找医生了。” “……谢谢。” “挂了。”庄谦干净利索。 “等等——”童桐压着嗓子喊。 庄谦:“说。” 童桐咬着牙,半响才问出口:“他们都……都知道了是吗。” “是。”庄谦说,“就那么点圈子,你爸公司破产欠债这事儿我爸他们天天笑,一天开五个局,一个局起码十个公司的老板,就这半个月,全市都知道了。” 童桐深吸了口气。 “同学也都知道了,我组的局,一天拉十个班开联谊会,现在全校也知道了,说你这个少爷以后怎么——” 童桐气的呼吸不上来,挂了电话。 白着脸色,抖着手指,拿过手边的哮喘气雾剂。狠狠吸了两口,才重新喘过气来。 手机适时弹出一条消息。 “开学见。”——庄谦。 童桐翻了个白眼,一气之下连写三张卷子。 一直到晚上,八点多的时候他随便找了点东西吃。 面包没吃两片就饱了。 以前每年夏天因为天气热,他就不怎么吃。搬到这边来了更热,天天除了早上一会儿时间,其他时间段都吃不下什么东西。 八点半快九点的时候,他妈在琴行还没回来。 他妈婚前是热爱音乐的天才少女,婚后是追逐麻将的优雅少妇。 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翘着小下巴,悠然又娇气的。 现在呢。 琴行的工作排的满,他妈教钢琴,也教小提琴,偶尔替同事顶班还教个二胡。 童桐拧着眉,捏着面包片,天气热的胃里直泛恶心。随便冲了个凉水澡,就躺床上了。 他这一个多月来就没有一天睡好过,梦里全是大片大片扯着黑线团和诡异颜色的光团。 光怪陆离,奇形怪状。 又是一个被无数线团裹着的梦,就这样难受的梦,童桐偏偏每次还睡得挺沉。 “桐桐……桐桐……桐桐?” 或近或远的呼喊声让童桐忽的睁开了眼睛。 房间门被从外面推开,裴云走了进来。 童桐眯着眼睛,没回过神:“妈?” 裴云轻轻笑了笑:“我昨天晚上回来的时候,你已经睡着了。” 童桐撑着床板坐了起来,“什么时候了?” “早上七点多。”裴云难得的皱起了眉毛走了过来,伸手在他脸上摸了摸,“宝贝儿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 “没洗脸。”童桐笑着,掀开了被子,跳下了床,“我立马变个身。” 裴云看着他去浴室,跟着过去,斜靠在门边看着他刷牙:“我家宝贝儿是不是瘦了?” “没有。”童桐含糊不清的说完,低头吐了一口水。 “要不等会儿称——” “妈。”童桐转头看她,“每年夏天我都瘦,你知道的。” 裴云耸了耸肩,笑着转身走了:“赶紧的,吃早餐。” 童桐应了一声,看着镜子里的人。 脸色是挺不好的,有点吓人。太白了,没有一点儿血色。 他抬手在脸上拍了拍。 ……好像有点效果。 童桐又赶紧的又拍了好几十下,但很快又停了下来。 这么拍,疼且干。 童桐想了想,挤了一点他妈的霜,又接着拍。 也很快的停了下来。 这么拍,娘炮且腻歪…… 童桐低头掬了一把水,扑脸上了,狠狠的搓了两把。这就算完事儿了,回房间脱了睡衣,随便套了件白T去到客厅 裴云抽了张纸贴在他额头上,“擦擦。” 童桐一手按着纸,一手拿了个包子塞嘴里了。 “今天必须吃两个包子,喝完一碗粥。”裴云一边叮嘱一边拿着个小本子坐在餐桌边上,不知道在记些什么。 童桐咬着包子,开始跟今天的食量奋战。 “呯!!”楼道里一颤,响起巨大的一声。 紧接着是木头刮在楼梯上的闷响。 这栋楼里面各户各家除了吵架和打儿子的时候,其余时间安静的像是没住人。 这种弄出了巨大动静,却没有紧接着传过来骂娘艹爹的情况很是少见。 “外面怎么了?”童桐拧着眉。 他极其反感且厌烦这栋楼里的所有人,包括这栋楼。 “什么?”裴云低头看着本子上的数字,没听见。 这时候,外面又传来一声门被关上的声音,裴云这才反应过来,放下了手中的笔:“对了,我们对门空着的那个小房子来了个新邻居。” “哦。”童桐没什么兴趣的点了点头。 只是在心里暗暗祈祷着新邻居不要把香蕉皮、肉骨头、青菜叶子什么的扔在楼道里。 “我早上上来还碰见他了,一个看着挺朴素老实的男孩子。我提着一大袋子菜。那男生二话不说帮我拎着了,什么都不说,就冲我笑一下。”裴云顿了顿,“牙还挺白……” “你怎么不喊我。”童桐拧着眉,他妈手腕本来就不好,平时弹琴弹多了动都不能动。 以前在家里,他和他爸连水瓶都没让他妈拧过一次。 “他一个人过来的,我还问他怎么一个人出来租房子。”裴云自顾自的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他说爸爸不让他上学,说是非让他上工地,他不听,胳膊都被打断了一条。前几天趁他爸晚上出去喝酒,他才跑出来。” “多好一小孩啊,说话有礼貌,长的虽然不那么可爱……”裴云说着又给童桐倒了一碗粥,“太可怜了。” 童桐低头喝了一口粥,喝一口,冲他妈笑一下。 安抚着他妈那颗受伤的心灵。 他妈性格就这样,细腻天真,热爱一切,同情一切。 “你过去把这个饼给他尝尝,估计还没吃早餐。”裴云拿了个盘子,把早餐每样装了一遍垒在里面,递给了童桐,“你等会儿看看他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搭把手。” 童桐皱眉,接过盘子没有动。 他倒不是嫌麻烦,而是觉得他妈刚刚说的那个故事不那么真实。 “快去啊。”裴云一边收拾着盘子,一边往他脸上扫了一眼,“还没吃饱吗?” 童桐摇了摇头,觉得最近自己实在想的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