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摩挲了一下,半垂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最终,手指按亮了屏幕。 “喂?大王。我…….”一句开场白十足的金城腔,原著张识是从首都调到津市的。 电话对面似乎说了什么,北顾的表情变得有些不自然起来,季一乾导演可以从小屏幕里看到3号摄像机拍摄的北顾的面部特写————轻抿起的嘴角,4号摄影机拍到的另一只手放在腿上,两根手指相互摩挲着指尖。 季导暗自点点头,他喜欢拍摄时能有些自由发挥的演员,那种一板一眼的演技反而让他瞧不上。 这个北顾不错。第11章 《终罪》入戏(10) “不是……唉,我来了。就在呢!我约的他八点半。” 北顾低下了头,用皮靴的脚尖蹭了蹭地板,在提到“他”时,眉眼整个弯了弯,过了两秒,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这个小胡子男人又呲了呲牙。 “你说能行吗?要是搞砸了,我绝对回去踢你的屁股!”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在一叠声地保证,北顾听着听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骂:“滚滚滚,涨什么奖金。先等我把正事儿办了再说!”然后麻溜儿地挂了电话。 “卡。” 灯光一瞬间发生了变化,北顾回神,放下了手机。茫然又忐忑地看向导演。季导拧眉瞅着小屏幕,抬起一只手。 没有人发现有什么问题,全场都安静下来,等着宣判。 季导手被放下,“过。” 大家长呼一口气。 北顾挑起眉毛,转过身挨着吧台做好。灯光、道具、和场记忙活一圈,第二条开始。 在吧台后堪比壁花的酒保适时地开口:“识哥今天没有公务?要不要喝点什么?” 张识(北顾)抬了抬眼皮,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睛一转,将椅子往吧台前蹭了蹭。双手交叠地落在吧台上,下巴搁在手臂上。抬眼问:“哎?我说,你们这儿有没有那种喝着很温和,后劲儿稍微厉害一丢丢的那种果汁酒?” 酒保故意做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似乎想笑他好端端的人民警察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被这样盯着,张识的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往后扬了扬脖子,极力挽尊: “想什么想什么呢!我就是想壮壮胆,那什么,今天可是个重要日子,不能怂!” 说完松了松领结。 安副导演看了眼小屏幕,手里颠着小喇叭,向专心致志的季导递了个眼神,示意这一分镜头可以结束了,是不是要喊停。结果季导只是伸出手制止了大家的收尾,表示继续。 北顾内心犹豫了一秒,在剧本里这一幕已经算是结束了,但是季导没有喊停,那就是要继续演下去。 张识(北顾)双手摩挲了一下酒杯。演酒保的演员不算个新手,很上道地继续念台词:“什么重要的事啊?” “今晚可事关我的终身大事。”张识向来不羁的脸上扬起一抹难得的小小的羞涩。 “今晚能见到大嫂?识哥这是要求婚?”酒保八卦地凑到前面。 “提前说好,一会儿见面不许喊大嫂,我家那位脸皮薄。” “大嫂是什么样的人啊?识哥透露透露呗!” “你大嫂……不对,小城啊……” 季导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屏幕,时南不知何时也站到了他的身边和他一起看。不过时南没有看屏幕,时南紧紧盯着现场的人。 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眼疾手快地搬来了一把折叠椅,让时老师坐。时南回头笑了笑,礼貌道谢,但是没有坐下。 时南眼睛的颜色很深,尤其是在他认真看什么的时候,你会感觉陷入一潭看不见底的深泉。此刻这双眼睛就一瞬不瞬望着正半趴在吧台上,嘴里叼着一块水果滔滔不绝的北顾。 不对,是张识。 张识眼睛亮晶晶的,讲到傅城时整个人都在散发着一种名叫“恋爱”的光芒和被“爱情”腐蚀了的气息。 演员演戏向来是有移情这种惯有手段,时南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个留着小胡子“大男孩”露着小虎牙,嘴巴喋喋不休地讲着剧本里的台词,竟然感觉有点分裂。身体里一部分属于“傅城”的情绪在无限柔软与甜蜜,另一部分属于时南本身的则在抗拒拉扯。 是谁能让北顾自然而然地产生这样的喜悦和期盼? 北顾在想谁,现实中的美女?隐藏的女朋友?某个女神?暗恋的人?短短一分钟,时大神的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和北顾有些绯闻的女明星,然后又自己默默掐灭这些猜想————他觉得这些女人乏善可陈,太平庸了。 时南真的猜错了。 北顾哪个女的都没想,他脑海里一边回忆今早对时南的“惊鸿一瞥”,以及刚才拍照的场景,一边就自动沉浸到了张识的感情中。原著当然也出了不少力,任谁看了好几遍原著,也会满脑子的“嘤嘤嘤嘤”爱情。 北顾将下巴搁在石制台面上,回忆着初见三件套时南的场景,如果现实中真的有傅城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那一定是非时南这样莫属了。 终于,季导喊了“卡!”。 片场瞬间都松懈下来。 季导把北顾叫到了身边。 “小北,看这儿,就是这儿,一会儿补个手的特写。还有这里,一会儿5号机位注意下。4号机位的面部特写可以换个角度,多拍两组。你的站位变一下,也许能好点……” 北顾看着小屏幕里各个角度的自己,听着季导温和地指导,乖巧点头。 “一会儿那个酒保,别一个劲儿擦酒杯,换点姿势。2号机位,这里有点挡。” “总体来说很好!可以一条过!小北,表现不错,继续努力。来来来,各就各位!” ………… 之后又补了两条,顺利通过。 时南终于要上场了。 打板过后,傅城西装革履地走进了酒吧,看着手里的手机,确认着地址。张识趴在吧台上盼星星盼月亮,眼巴巴把傅城盼到。 “这儿呢!这儿呢!”张识(北顾)嘴上招呼着,一条腿已先一步迈了出去。 将傅医生拉到下面的卡座,服务生递上了酒水单。 “喝点儿什么,你点。”张识将酒水单推了过去。 傅城解开西装外套的扣,坐了下来,看着递到面前的酒水单,摇了摇头,又抬起脸,目光直勾勾地望着面前坐姿不算板直的张识:“我不会点。来杯果汁吧。” 北顾发现看时南演戏和与时南对戏真的不同,这是一种他跑了四年剧组都没有感受过的紧张和兴奋。 但是兴奋过头了也会有问题,比如头脑一片空白。 “卡。” “北顾注意一点儿,刚才有点卡顿,再来一遍。” “对不起,刚才有点紧张。”北顾换了个坐姿,有些抱歉地对时南笑笑,连忙调整情绪,向导演示意。 时南没有说什么,只是双眸平和地颔首,然后将刚才的台词又说了一遍。这次北顾接上了,还可以,俩人继续往下演。 除了一开始的卡顿,后面就顺畅得多,北顾发现抛却自身问题,和时南演戏真的越来越流畅。不是两个熟记台词的演员之间的流畅或者培养出的默契,而是一种,聊天一般的、自然而然的演绎。和时南演对手戏,感觉他自身就成一个氛围体,有他在,整部戏就搭好了一多半。 这时北顾才想起大熊那句话:“传说和时南搭戏很幸福,他很会带动气氛,而且不压戏。” 时南真的是那种能带着你跑的人。 俩人越演越顺,不到一会儿,三幕全部一次通过。整个剧组都洋溢着喜气,谁都想第一天拍摄顺利点,讨个好兆头。照这个速度,两天就能搞定酒吧的全部戏份。 现在,这一幕正好演到张识死气白咧往傅城身上凑的片段。 剧里的张识其实不太会喝酒,作为优秀且忙碌在一线的人民警察,他平时工作也不敢碰酒精。和傅城一路走到这里,他们一起吃过无数次饭,也没见傅城主动点过酒水,遂就单纯地认为傅城和他一样“不胜酒力”。 张警官小算盘打得飞起,他少喝一点,给傅城也灌一点儿,就为了烘托个气氛。 然后顺势表白。 傅城平时看着太过冷静理智,感觉得让他软化软化,这样大概能更容易接受自己。如果顺利,他今晚就能把傅城带回家。张识这个家伙给自己点了杯长岛冰茶,俩人说着话,一口又一口,等他发现时已经喝掉了小半杯。 金酒和特其拉酒被果汁掩盖,张队长初生牛犊不怕虎,在喝醉的边缘试探。傅城看着身边男人脸颊微红,双眼氤氲着雾,克制地轻轻扶了一下脸上的眼镜。 张识像没有骨头似的,将头靠在了傅城的肩膀上。脸上两片红晕有一半是红姐拿腮红画的,另一半是北顾自己憋出来的。 说来神奇,这四年跑剧组生涯让北顾什么样的角色都接过,但是因为多数是男三以下的配角,直接导致他没怎么正儿八经拍过亲密戏,这一上来就演绎暧昧灯光下的表白戏码,即便有时南这个大神带着,也有点不好使了。 傅城的西装外套早被脱下放在了一边,他轻轻回头,看着肩膀上的男人。 “张识。” 北顾感觉到时南的呼吸喷到了自己左边的耳朵上,而右边的耳朵蹭着时南笔挺的马甲和衬衫,还有点痒…...瞬间整个脖子都着火了一般。 很想挠,但是得忍住。 “唔。”————张识哼了一声。 “你今天叫我来,不会就是想带我感受一下国内的酒吧氛围吧。”镜头下傅城的目光深邃又克制,笔直的坐姿微微往右斜了一斜————是为了让张识好靠着。 平时英勇果决的黑鹰组张大队长不见了,变成了一只醉猫。抖着胡须卖萌撒娇???(这也是原著里的片段,当时很多读者都为这个反差萌大呼受不了,鼻血三斤,张大队长是妖孽。)第12章 《终罪》入戏(11) “唔。”张识依旧迷迷糊糊,双手顺着傅城的胳膊往上攀了攀,嘴里哼哼唧唧着没有语意的音节。 攀手臂的动作是剧本没有的,北顾有时候喜欢临场发挥,很多演员跟不上他的套路,个别导演觉得加得好,也有的因为其他演员跟不上,导演不在意这一星半点儿的戏,所以他也没少被导演批评过。 但其实有一点北顾自己都没发现,他很多次都是感觉自己要绷不住时,才会不自觉地临场发挥一下。 就比如现在。 时南真的离他太近了,而他闭着眼睛,什么都看不到。 时南十分自然地接受了胳膊上这两只不安分的爪子,两人手指一触即分,4号摄影机完美地拍下了这段特写。时南微微侧头,还伸出另一只手帮着往上扶了扶,微微发凉的手指拂过他的刘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北顾的一个微小动作就被时南这么地圆回来了,还圆的无比漂亮。隔着屏幕,季导都感受到了两人间的温柔缱绻。 “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傅城轻声问。 张识的酒量真是够差,傅城问完话,他听到了就坐直了身体,直眉楞眼地看着身边的男人。 “卡!”季导拿过了安副导演手里的小喇叭,宣告了这一部分的结束。 北顾从时南身上起来,满鼻子都是柑橘、菩提和某种清冽的冷香,隔着时南身上的一层衬衣,他感觉那种味道就像是被体温烘得发酵了似的,让他真的有点儿醉酒的熏熏然感。 安副导演走到了这里,拍了拍时南,又拍了拍北顾。 “好小子,醉酒演的挺像,脖子耳朵都红了啊!” 也不知道这句戳到了在场工作人员哪根神经,大家都笑了起来,北顾走到红姐那里补妆,红姐的嘴角还翘着。
“嘿嘿,红姐。大家在笑什么呢?”北顾乖巧坐下。 “笑我妆画得好,除了你的脸,现在就像是一只煮熟的虾。”红姐挥舞着手里的刷子,在北顾的脖子上补粉想盖盖血色。 “不会吧......” 北顾自己歪歪头,也不知道想看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