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家不该提出并偏向带有种族优越论的观点,哪怕是真的“科学”,也有违“底线”,时安行年轻气盛,才气逼人,没有过早理会到科研者在某些方面“中庸”的必要,他的这个观点,也为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埋下了祸根。 时安行带领课题组做了大量实验,一开始想提取细胞,后面发现这种细胞离开母体超过72小时就会失去活性,就开始琢磨如何研究出易族人的基因复制嫁接。 但有关伦理和当时技术的掣肘,种种实验都不能实现。 首先,他不能拿活生生的易族人进行试验,只能拿到医院提供过来的血液样本,医院提供的血液几乎都是超过72小时的,难得有“保质期前”,也会在实验中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失去活性。其次,实验刚开始那两年,设备和技术都欠缺————国外没有相关项目研究,实验仪器除了自己设计制作,没有别的办法。 时博士心里着急,但也没有踩高压线一步,一直努力提醒自己要秉承着良心做实验。试验进度一度非常缓慢,全实验组都很着急。 就这样日复一日……突然有一天,时博士在实验台上看到了从没有见过的一组数据,数据很真实,也接近完美。而他这时才恍然发觉,实验室竟然在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新鲜的样本”。 样本就像是北顾猜到的那样,不是别人,是北顾的妈妈————北岫仪。北岫仪在实验组里一直专门负责实验的易族血液样本,血液样本来源于唯一拥有易族鉴定权限的医院(金城总院),北岫仪与总院医生关系很好,无意做过一次鉴定,竟然意外得知自己是易族人。 她惊喜不已,却不敢告诉北顾的父亲顾常锋,担心爱自己的丈夫反对自己的“无私奉献”,北岫仪慎重地考虑了许久,最后想到将来实验成果能为人类带来的福祉,毅然决然用自己的“新鲜细胞”做实验。 一开始她只是瞒着顾常锋和时博士偷偷尝试,一点一点地替换样本,后面发现效果显著,全部吻合了时博士当年论文里的“大胆猜测”才主动与大家摊牌。时博士惊怒之余,又震惊于新拿到的完美数据,一时寝室难安…… 而顾常锋把自己关在了自己独立的小办公室,整整两天都没有出来。 实验最终还是进行了下去。 一切都在向好处发展……逐步吻合的数据,拿细胞做的实验以及实验动物身上看似合理的反应…… 第一步已经超级细胞的“挖掘”做到了,但是第二步提取拥有超级细胞的基因片段嫁接才刚刚开始。 基因的提取所需的细胞和组织远比之前“超级细胞”的论证挖掘需要的多得多。当时时博士选取的方法是用效率最低的那一种,北岫仪却坚决反对,她主张用最新的技术,那个对身体会有副作用但是却是最高效的方法。
那时顾小北刚入小学。在孩子面前北岫仪永远都是一个开朗负责的好妈妈,对于妈妈的工作和她的坚持,小北那时还小,什么都不知道。 为了进一步的实验,北顾的父母在孩子上学的白天,关起门来大吵了一架。顾常锋目眦欲裂,几度崩溃。 “如果永远都拿和人类高相似度的黑猩猩进行试验,那医学的进步只能放慢至少50年甚至100年,在这半个世纪里,会有多少人饱受疾病的痛苦折磨。同样,你们选择了那个方式,和使用黑猩猩有什么区别?我自愿做出这些付出,也许会……对不起我的家庭,对不起常锋你、也对不起小北。但是……被养父母收养长大,从不曾觉得有什么不幸运的我……一想到当年、当年、他们、我爸妈他们被病痛折磨,晚上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什么药都没用,痛苦直到到去世的那段日子……我就……” 北顾的母亲北岫仪是孤儿,被好心人收养,和养父母拥有一段短暂而幸福的三人生活时光,她对实验的偏激,一部分也源于她自己对养父母的爱,子欲养而亲不待,她的养父母都是患重病去世的。 顾常锋和时博士都知道这段往事,除了心疼,看着北岫仪的决绝,一定要用自己做实验,竟觉得无力又无法阻止。顾常锋最后只提了一个要求,北岫仪参与的全部实验,他必须在场。 就这样,一次又一次的实验,几近成功,却在重要关头出了重大事故。 在一次基因提取转移和再移植中,突然出现了排异现象,北岫仪的生命体特征一度全部降低至最底线,顾常锋一把拽掉了精密的仪器,抱着北岫仪一路冲到“三所”配套医院急诊室。 实验数据损坏,实验体生死未卜…… 灾难如雪崩,顷刻而降。 人体实验、重大事故、慌乱中实验数据遗失、仪器损坏、践踏的伦理和道德……所有的问题蜂拥而至。而北岫仪依旧昏迷不醒,长期饱受煎熬的时博士也终于崩溃,这个事故引起了上面的高度重视,一夜之间,相关人员全部都被带走了。“三所”的负责人孙仲海首当其冲,然后是时安行…… 昔日时安行的疑似种族偏见论也被翻了出来,失去了庇护的科学家们,整整一个月来来回回地被审问,被调查,与世隔绝地关在一个房间里,像是审问罪犯一样,反复让他们交代实验细节。 时安行知道孙仲海被关,自己现在就是整个实验室的顶梁柱,不能折;顾常锋挂心还在昏迷的北岫仪,又担心孤苦无依的顾小北,仅凭着一口气也熬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两周,也许过了一个月,这一段暗无天日的日子过去后,时安行和顾常锋等人终于等来了被调查归来的孙仲海,孙所长。 清减了一圈的孙所长带着一封红头密信,提走了实验室被关着的人。自此开始了漫漫“赎罪”之路————他们成为了一支受国家支持的义务医疗队,常年行走于华国土地,通过对数以千计、万计的癌症患者进行探索性的临床治疗,继续着未尽的科学事业,同时为自己曾经的行为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要知道,在华国乃至全世界人体实验都是重罪,于情于理这都是003计划脱不开、洗不清的罪孽。 孙所长带来的转机不只因为北岫仪的清醒,对实验细节的交代和作证,还有国|家对种种特殊问题的反复讨论,最后提出的折中的解决办法。 为了保护实验,也是为了他们自身的人身安全————上面也知道,这项研究成果的面世终将会颠覆现有的医学,同时带动社会整体的进步。最终,要求他们在20年内都不要再抛头露面,直到将之前所有实验数据都完善,并且做出初步的成果。 而寄信的契机只是因为他们这些年的研究,终于有成果了…… 同时,也因为全国铺天盖地的《超人爸爸归来》节目,时南最后对着镜头说的话: “每一个爸爸都是超人,而他的孩子,每天都像是一个趴在窗边仰望期盼一个超级英雄那样,期待他的父亲回家。”第91章 终 “所以, 不要难过了,他们不是在信里说了,你……我们的妈妈因为身体和那个原因一直封闭在疗养院。而他们, 最晚年底就回来了……到时候他们应该就彻底自由了……我们也就能去看望妈妈……咱们那套最大的新房子也都准备好了, 到时, 一大家人都能住在一起……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时南轻声安慰北顾,伸手刮了一下北顾的鼻子, “他们这些年的苦没有白吃, 研究很顺利,成果也出了,不久大概就会公布,他们是我们的骄傲,是华国的骄傲……这些已经是我们所有的想象中最好的结局了, 是不是?” “嗯……”北顾闷闷地应声, “但……想到, 还是好心疼……我妈妈……怎么说呢……我看完信以后,我觉得我从小可能都没有真正地去了解过她, 她和我记忆里罚我去走廊写作业,想各种办法’欺负’我的人真的相差太大了,我有些说不清楚我现在的具体想法……心情很复杂……南哥,你懂吗?” 时南收紧手臂, 亲了亲北顾的太阳穴, 沉声说:“我懂……” “嗯……就, 觉得他们都很厉害……但是作为……作为最亲的人, 我又觉得很残忍,我不知道这些以前,还曾想过如何在将来说服自己原谅他们……但是我知道他们都是被逼无奈,是迫不得已和我们分开,也是因为那些人的……要求,这些年才音信全无,吃了那么多苦……又只剩下心疼了。也许这些年,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一直有个爱着我们的人,密切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也许还会保佑我们,默默替我们祈祷,唉,我在说什么,颠三倒四的……”北顾小声哼。 “嗯嗯,我都懂的……小北的意思,我都明白……我也感同身受……”时南轻叹。 “不过好在……就像你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结果了……比我想象中的……好太多太多了……” 北顾也跟着轻叹,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把胸口一直憋着的浊气呼了出去。小心把信折好,放回了信封。转过身和时南深深地拥抱,把自己全然地埋在了时南身上,呼吸着时南身上好闻又让他觉得无比安心的气息。 “对了,南哥?”北顾贴着时南的身体问话,嘴里呼出的热气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直接糊在了时南胸口,让时南感觉热热的,痒痒的。 “怎么了?”时南问。 “那个一开始给我们发邮件的人,就是发照片的那个人……”北顾突然想起了什么,显然还有点患得患失的担心。 “已经联系到那个人了。和我们之前的猜想的情况差不多,就是一个当时正在支教的大学生,他无意中看到了顾叔叔……爸爸钱夹有里你的小时候和现在的相片,又看到他专门跑到村长家就为了看一眼你演的电视剧,还躲着人偷偷抽烟红眼睛,他心里就有些感动,觉得里面肯定有故事,一时善心……” 北顾心里轻松许多,失笑问道:“所以就这样?那为什么不留名啊?真跟拍电影似的……” “对方坦言说,主要是怕好心办坏事,估计是和你一样小说看多了,一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思来想去只敢发几张照片,让你自己决定。”时南表情看起来也有些无奈。
“怎么这么迷???”北顾彻底笑了。 “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时南也笑。 北顾沉默许久,小声问:“南哥……那今年,我们是不是可以一大家子人一起过年了?” 时南沉默了一会儿,“……我不确定,小北。你知道我要去Y国……” 北顾能感受到时南的沮丧,立刻挡住了话题,“过年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在哪里过不重要。” “嗯。” “也不知道小包子突然多了三个爷爷奶奶,会不会被宠得无法无天……话说……南哥,他们知道我们……?哦哦哦,我糊涂了,信都写到一起了,肯定知道的。他们会喜欢……会喜欢小包子对吧?电视上那个《超人爸爸》好像把咱包子拍得还挺可爱的……”北顾捏着时南的手指,嘀嘀咕咕说着一些无意义的话。 时南眯着眼睛笑了笑,配合着北顾说话:“肯定喜欢……没有人会不喜欢小包子的,这一下多了三个人宠他……感觉会很热闹吧……” 俩人腻在一起随意地搭着话,享受着一种类似于“劫后余生”的平静。 “对了南哥……有个事,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北顾又想起了什么,嘴里说到一半慢慢挺直腰挣脱了时南的怀抱,他把自己的头首先从时南的怀里拔了出来,双眼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时南。 时南大概还在思虑一大家子一起过年和他要国外去拍戏的问题,嘴角微微下撇着,眼角也有些往下耷拉,浑身萦绕着淡淡的纠结和愁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