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维护者的每一次行动背后,都有深意。 在过去的三个月期间,方坤一直在思索,庄柏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促使他费劲大力将他曾经掩埋好的真相扒开,他这样做,有什么目的,又能得到什么。 他曾经将庄柏给他的、将他推下水的魏国间谍名单交给庄王,想必以庄柏的敏锐,定有察觉,以此推测出他站在庄王身后,支持庄王上位。
他想让庄柏死,破坏庄柏的任务、以换取此世界挑战重来的机会;庄柏作为反击者,也想他失败,破坏他的从龙之功。 这,才是他说的所谓对手的深意。 庄柏并未直接回答,从热恋情绪中走出、已经恢复冷静与理智的他,能够轻易的从方坤面上,看出他正在生硬找话题拖延时间的目的。作为一枚优秀的中央空调,他总是习惯时时刻刻面对此类烦扰,并极为擅长解决和处理。 恰在此时,方坤那站在风口中的单薄身躯踉跄了两下,庄柏叹息一声,起身,将身上的玄色狐皮大氅解下,披在方坤身上,温柔道:“既然你已知晓,那么接下来,咱们便用这大周的皇位来一局,以王对王,看最后谁的王能够站到顶点,睥睨大周。” 方坤黑眸锐利眯起,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嗤笑:“你倒是有自信的很。” 庄柏习惯性宠溺的扬眉:“就凭我能从奇峰镇汗毛未损的回来,你就应该知道,我确实有这自信。” 此时,凉亭中的寒风再次加大,方坤垂下眼帘,苍白到可见血管的手背捂住口鼻,轻咳。只可惜庄柏并不知晓,现如今剩下的几位皇子几年后的命运,否则他定会知晓,庄王的赢面有多大。 “走吧,我送你离开,这里太冷。” 依旧的温柔的语调,依旧是温柔的动作。明明是在被惩罚世界中晦涩到连他自己都提不起精神装饰的自己,竟会得到这人的痴心爱慕,也是世事难料。 方坤不动声色的将帕子收好,披着身上尚带有庄柏体温的大氅,垂眸神情有些飘忽。 一路两人难得沉默,庄柏不同于以往一接触到方坤就扒上去的表现,即便扶着方坤,也一直守着该有的距离与礼仪。直到将人送到轿子前,他才突然上前两步。 方坤抬眸,眼神锐利,条件反射性想:如果这人敢在大庭广众下对他做些什么,他该怎么办?是回吻回去,还是再次狠心推开,亦或者先拉到轿子中再考虑下一步动作…… 思忖间,庄柏却已停在了他身前半步远,他的手轻轻搭在那件玄色大氅的系带上,温柔道:“这是母亲花费了数月时间绣制而成,不能随意外送,实在抱歉。” 已经在脑内演化完数个应变剧本的方坤:“……” 已经准备就绪、就待随时探头准备救主的大岚:“……” 庄柏轻柔的将大氅解了下来,重新披回自己肩上,催促道:“快进去吧,外面冷。” 方坤:“……” 【石砚的脸,是茫然的。】 【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道是有情却无情,厉害了,我收缩自如的殿爹!】 【为我中央空调大殿爹点赞,终于在那群眼粉面前扳回一城了!哟吼!哟吼!】 直到披着玄色大氅的庄柏走远,方坤才如梦初醒,捂唇,噗的吐出一口血。他眼神凌厉的看着前方渐远的身影,在心中与大岚咬牙怒斥:“欲擒故纵成这样,怎么可能追上的我?!” 这样想着,他深呼吸一口气,忽视心底那丝不舒服,果断转身,踏入小轿。几名孔武有力的黑衣壮汉,利落的抬起小轿,动作轻盈的向山下走去。 轿中,方坤猛咳了几声后,将血帕收起,神色复杂的抚摸着铺满轿内的大红狐皮褥子,垂下眼帘。 当初说什么会将黑的、白的毛皮一起送给他,结果一耍脾气,黑色狐皮还不是自己披着,不给他了吗?!呵呵。 既如此,方坤抬眼,就让庄府抄家吧。 抄完家,那些该属于他的狐皮就都回来了。 【我怎么觉得,石砚是真的对殿爹上心了。】 【莫名有种预感,这个时候的殿爹有多恣意,以后受到报复时就有多苦逼。】 【现在的局势殿爹已经基本稳赢,接下来只要殿爹不继续作死,石砚不太小心眼,基本就皆大欢喜,你们说呢。】 【呵,我们能说什么呢?你说殿爹什么时候没有继续作死过。】 【呵,我们能说什么呢?你说石砚什么时候没有小心眼过。】 【睚眦的小心眼是一脉相传的,就像这方古世界中,皇室血脉的小心眼也是一脉相传的一样。】 【石砚现在没有反应过味来,呵,你看以后?!容我再为咱家作死的殿爹烧上几张祈佑符。】 【也不知道你那几张假冒伪劣的祈佑符能不能够穿透时空的壁垒,作用到殿爹身上。】 【啊,大概就是聊胜于无,类似于殿爹在古世界中烧香一样吧。】 大佛寺的某间禅房内,白眉白须的元智大师看着被引进禅房内的庄林氏,垂首念着佛号,“也好,正好我明日应邀至齐王府开光,事毕后便往贵府去一趟吧。” 庄林氏感激涕零。 次日傍晚,当元智大师看到庄府的两位孩童后,他捏住佛珠的手指紧了紧,勾起唇角:“他们二人生辰,一位定在天辰四十年七月二十七丑时,一位可定在天辰四十一年元月三日卯时,可宜家宜室,兴旺贵府。” 他背后,专心跪伏于蒲团上的庄林氏兴奋至极,“我就说这两孩子和我庄府有缘,我一看到他们都打心眼里欢喜。多谢高僧!多谢高僧!”言罢,她紧紧揽着两位孩子,欣慰的打着佛偈。 元智方丈缓缓转身,对上下方两位眨着一双无邪眼睛看着他的两位孩童,眼睛闪了闪,笑道:“贵府定下的‘庄茗’与‘庄茂’的名字就很不错,长者为庄茗,次者为庄茂,很合他们的命格。” 庄林氏身后,小瘦子平静的眨眨眼,小胖子咯咯咯的拍手直笑,元智大师见此弯弯唇角,一派祥和:“两位小施主颇与我佛有缘,只近些年颇受蛇患困扰,应该少出府门,待四年后,女施主可多带着他们来我这里走走。” 庄林氏感激不尽。原先庄柏说他们二人应少出门时,她还半信半疑,但现在既然就连大佛寺的元智方丈都这样说,那么想必确有其事,她必须重视起来。 得到元智方丈的准信后,庄林氏兴致勃勃的将两个孩子的宴请礼筹备起来。 入祖籍之事,庄柏早已与族中族老说好。 虽说族老们不满于庄柏过继子嗣不从族群中寻找,但当庄柏直接将小胖墩拎起来道:“你看他这鼻子、这嘴巴、这胖劲,全身上下哪点不像我?!” 小胖子转着肥肉层中黑溜溜的小眼睛,看着一众族老咯咯直笑,其满脸小肥肉的富态程度,与庄柏未将肥肉减下来之前的模样,一般无二。
“莫非,这是庄统领流落在外的……”私生子?颤颤巍巍的老族老不可置信。第45章 爱你吐血的憋屈样(45) 庄柏点头。算算时间, 有这孩子的时候,他还在西北边境参军呢, 反正这些族老们也不知道, 那就这样含含糊糊带过去吧。 “既然是庄统领的子嗣,那就不过是走个过继的流程, 可那位……”族老指向被壮汉一号抱着的面容精致的小瘦子。 “啊,老大长的比较像他娘, 老二长的像我。”庄柏撒谎眼也不眨。 族老会意点头。虽说其中具体真相如何,他并不了解,但庄柏作为现今庄氏一族中最为位高权重的一脉,他该卖面子装糊涂时,还是要装的。故而两个小童当日便被领进了祠堂, 祭拜了祖宗,将名字写入族谱,这之后,他们将正式成为庄氏一族的一员。 年岁较大的小瘦子,现年三岁, 定名庄茗, 小名大宝;年岁较小的小胖子, 两岁多一点,定名为庄茂, 小名小宝。 是夜, 庄柏宴请宾朋, 举办了一场规模不大的小宴后, 便将两个孩子的身份正式定了下来。 至于被方坤丢出来打探消息的大岚,则因庄府内部无所不在的驱蛇药惜败门外。而被方坤派出来打探的黑衣卫们,则只是将此次宴会的具体情形与来宾间的对话,汇报给方坤,再深一层的东西,他们不了解前因后果,基本一无所知。 而这,也是庄柏要的结果。 庄府的欢愉喜庆气氛是短暂的,接下来,庄柏越发受到老圣人的“重用”。或临时派他到外地巡视,或突然让他接手某个棘手的案件,再或者将他丢出去与他国文斗武战,庄柏就似一块砖,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搬。 明明是名武将,但这几年来,却在训练着前锋营军队的间隙,不断客串着文臣的活计。虽说在外人眼中,如此频繁的工作安排,代表着老圣人的器重,而庄柏也确实在接下来的三年半内,顺利以其能力升任为从一品将军,升职之快,前所未闻,但这只有庄林氏等与庄柏最亲近的亲人,才了解其中的危险与艰辛。 因此,凡是庄柏在府内的时间,府内的四个女人和两个孩子,为他准备的饭食从未断过,生怕他这位一府的顶梁柱给饿瘦了。 庄柏则欣慰的享受着亲人的投喂,并未将其中的实情与风险全部道出。他心底也明白,这些杂七杂八的、让他几乎分.身乏术的危险事件,几乎都有方坤的手笔。 否则他又怎会刚好出去巡视一趟,就遇到瘟疫横行、百姓动乱?刚好被接手一件案件,其背后就牵扯出各位皇子和敌国间谍?刚好轮到他去武斗,就遇到了擂台塌陷?甚至府内还被人栽赃过通敌叛国的信件……如此林林总总,不一而足。从小的只是扰人的龌龊事件,到大的几乎能将整个庄府牵扯进来的陷害事件,再到几乎能置人于死地的天灾人祸,在府中亲人只知表面的和乐下,余下的风险他都一肩担下。 方坤因为是他的前任,所以他多有担待,但作为回报,方坤所站队的庄王,近些年则遭遇麻烦无数,接连办砸了数个职务,在老圣人心中的地位节节下降。 这让庄王焦头烂额之余,又毫无头绪,直接倒置了庄王府内气氛时刻紧绷,庄王与庄王妃的关系几乎降至冰点。 接下来几年,由于庄柏的表现越发出色,他在仕途上也越发意气风发。关于庄柏这位冉冉升起的朝中重臣,几位皇子对他的拉拢却一直没有停止。眼见他早已二十有余,却一直迟迟未再提大婚之事,哪怕庄府并未着急,朝中却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隶属于不同皇子麾下的大臣跑到老圣人面前进言,希望能够将自家、或自家亲戚家的某位闺秀赐婚给庄统领,一结百年好合。 但这些提议,却都被老圣人给打太极婉拒了。 在老圣人心里,庄柏目前的状态就很不错。心上人给了他一刀子,让他心死了,随便在路上过继了两位孤儿,很不需要那些别有目的的姻亲。 只是,若他能够再次燃起爱情的火焰,来他这里请求赐婚、并将那枚免死金牌送还给他,就更好了。于是,在老圣人的纵容下,京都不少族中不受重视的子弟,亦或者当真偏好龙阳的庶出子弟,被派出不断与庄柏偶遇。 这也造成了庄柏外出时,不断有各种美男投怀送抱,一夜之间,他的生活仿佛突然被开启了桃花运模式。 前往茶楼品茶时,会恰巧看到被恶霸调戏的瘦弱小书生;前往花楼听曲时,会有百折不屈的清倌寻死觅活;去游湖时,会恰巧看到富贵小公子落水;就连下值时,都会有不怕死的“不小心”直率公子摔倒在他的轿前……只有人想不到,没有卯足了劲想要追人的公子们做不到。 庄柏美滋滋的享受着万千美男哭着喊着投怀送抱的舒畅感,既不明确接受,却也不表示拒绝,对于身边来来往往的撩.骚.调.情,来之不拒。 但没过几天,他就诧异的发现了,凡是和他偶遇过并当场撩骚过的小公子,几乎都未在他面前出现过第三遍! 他绝不相信是自己的调.情.水准有所下降,而蝶爷带回来的调查结果,也确实印证了他的猜测。 “所以,那些人全部连夜迁往了外地?” “啊。” “是方坤?” “啊。” 庄柏一怔,心绪复杂叹息:“啧,他这次弄走我的小可爱,是想憋死我吗?不过算了,谁让他是我前任小亲亲呢。” 以致于几年中,庄柏身边别有目的的公子们来来去去,从未有过固定相处对象。即便有人发现了这些人离去的匆忙与不正常,但在强烈的地位与财富的诱惑下,却仍旧如飞蛾扑火般,没有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