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解开。” 时乐不搭理他,漫不经心道:“别乱动,身上不疼啊?” 看对方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时乐忍不住又调侃道:“怎么?嫌难看?” “……”萧木乃伊眼睛动了动,不想言语。 “嫌丑,也给我忍着。” “是你替我缠的?” “是觉儿。”时乐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 闻言,萧蝶蛹的身子狠狠颤了颤,这句话把他膈应得似乎下一秒就要破茧化蝶而出了。 这会儿秋觉刚巧端着药进屋,看到两人斗嘴无奈笑笑:“萧公子别听时哥哥胡说,是他缠的。” 秋觉手巧,才不会缠成这副鬼样子。 一听这话,萧执就安分了,再看自己蝶蛹的模样也不是那么丑,就是热,热得他额角都是汗,虽然是暮春时节,但南域湿热的气候比北边初夏还热。 “时哥哥,这糖渍……”秋觉一进屋,就瞧见一桌的糖渍和光秃秃的竹签,憋了一会儿没忍住还是问了。 时乐惭愧的笑笑:“昨晚没舍得吃,后来忘了就……” 秋觉抿了抿唇:“那……还是不要给叶道长知道的好。” 说曹操曹操到,叶知行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捎带着浅淡的笑意:“不让我知道什么?” 时乐和秋觉一言难尽的对望一眼,秋觉还尴尬吐了吐舌头,叶知行却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姿态:“没事儿,糖人待会儿我再买就是了,前辈还需要什么,我一并买了。” “叶道长,不用这么麻烦……” 叶知行莞尔,款款温柔道:“前辈的事,怎么能说是麻烦呢?” 闻言,躺在榻上的萧木乃伊瞬间要炸了。第36章 花好 萧木乃伊蹭的一下坐了起来,又被时乐按了下去,不耐烦道:“让你别乱动,伤口裂开还得给你缝上。” 如此说着,时乐就要去解开缚在他身上的布条准备换药,萧执眼神闪烁,眉头拧了拧道:“让他们先出去。” 他说话声音不小,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叶知行说去买些吃的便离开了,秋觉端着药碗跟在其后。 “时乐。” “嗯?” “我还有多久能恢复?” 血从白棉布里渗了出来,时乐尽量轻的解开,药粉黏在血肉模糊的伤处,触目惊心。 “皮肉伤倒好说,但你伤了根骨,最快也得三五个月。” 闻言,萧执沉吟了片刻,冷声道:“能不能再快些?” “这就看你自己的恢复了。” “这次事情闹得不小,我担心行踪暴露,涂煞宫那些叛徒寻来找麻烦。” 时乐一脸活该道:“怕麻烦,还图一时痛快?” 萧执一噎,本想说人不是他杀的,话到嘴边又作罢,事到如今说这些也没人信了。 “待我在南桑国恢复了修为,他们寻来正好,新仇旧恨一并算了。” “……” “到时候你同我回涂煞宫,我给你恢复侍见之职。” 时乐笑了,他也懒得跟这自以为是的家伙废话,将缠在手上的棉布条打了个巨大的蝴蝶结,夸张又滑稽,在萧执背上真如两只蝴蝶大翅膀。 萧执皱眉:“你笑什么?” “你的侍见,我可做不来。” “为何?” “你忘了?你早把我修为废了,我这种废物入不得你们涂煞宫?” 狭长的眸子闪了闪:“我想办法给你恢复。” “算了,我对那些没兴趣。” 时乐敷衍道,收拾换掉的脏布条就要离开,那边动作迟钝的萧木乃伊却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时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压在了身下。 “……” 胸口处新包扎的白棉布一点点被嫣红浸透,时乐眉头皱了皱,并没有过于用力的挣扎,倒是想看这家伙伤成这样还能玩什么把戏。 “你一日为涂煞宫人,这辈子都别想从我身边离开。” 萧执的语气冷且认真,时乐却没半分畏惧,只微微眯起眼笑:“大小姐,腿长在我自己身上,离不离开不是别人说了算的。” “那我——”说到一半,萧执又顿住了,若是从前,「那我把你腿打断」这种话他轻而易举就能说出口,可如今面对时乐,他迟疑了。 时乐依旧笑得无所谓:“把我腿废了?还是再给我下毒?” 萧执眨了眨眼睛,放低声音道:“把你手脚都锁了,让你哪里都去不了。”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时乐怔了怔,对方的呼吸扑在他嘴唇上,又湿又热,或许因为在忍耐伤痛,萧执喘得比平日急许多。 “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那张好看又苍白的脸近在咫尺,时乐错觉从对方的眸子里看出深刻又炙热的情感,他不明所以,心跳也在对方的注视下快了几分。 时乐受不了这样的目光,投降般侧过了脸,双手推开萧执的肩膀:“别胡说八道了。” “……” “你若真如此对我,我就算把涂煞宫的屋顶掀了地蹬裂了,也会逃出来的。” “随你掀随你蹬。”萧执又被他按回榻上,喃喃道。 横竖他嵬国灵石金银无数,钱从来不是问题,即使时乐把他整个宫殿烧了,他再建十个八个的都不是问题。 他不心疼钱,可时乐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害怕了—— “狗急了还会跳墙,你若真封了我活路,大不了一死呗。” 时乐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他可惜命了才不会轻易去死,可萧执心口却猛地一跳,钝重又鲜明的痛感一点点蔓延开来,比身上的伤处疼多了。 过了许久,时乐都收拾好沾血的棉布条准备出去了,萧执才低低道了句:“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 “什么……?”时乐早把方才的对话忘得七七八八的,乍一听很懵。 萧执却不愿再重复,只淡淡的道了句没事。 过了半月,萧执几乎已经不用施药了,但因他这伤又是买名贵药材又是买进补食物,盘缠用了大半。且这一船人除了秋觉外,都是花钱如流水的主儿,或许真是自小不愁吃穿惯了,将钱财视为身外物,心里没半分逼数。 叶知行如此,萧执更是如此,吃穿用度都要挑最贵的,叶知行还知粗茶淡饭修身养性,萧执真是半点委屈都受不得,时乐作为“前辈”,很是心焦。 没多久,叶知行带身上的盘缠用光了,连船都卖了走陆路,这仙风道骨的道长还没谱儿,望着一桌没付钱的菜饭,只十分抱歉的笑笑:“我忘了没银子这事儿,无妨,我同掌柜说说。” 时乐扶额,眼睁睁的看着叶知行温和客气的同掌柜道歉,还将身上的仙器做了抵押,无奈的叹了口气。 冷眼旁观的萧执不动声色:“我从白三公子身上拿的钱用光了?” 时乐一言难尽的望着萧执:“为你买药买吃的,早没了。” 顿了顿突然笑道:“我说,萧大小姐。” “嗯?” “你不是有能耐么?这一路上的盘缠,就靠你了。” “……” 时乐翩然一笑,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道:“我给你出个主意,继续画春宫。” 他并非说说而已,为了生计,时乐终于和萧执再度联手画起了春宫,一路走一路卖,生意相当不错。 萧执预料之外的没太多怨言,为了省房钱,一路上萧执执意要和时乐一屋,叶知行和秋觉各人一屋,叶知行本想劝时乐无需委屈自己和萧执住,但念在自己没有挣钱能力,万分不甘的闭上了嘴。 其实时乐并不觉得委屈,他曾和萧执一起住了大半年了,对方除了洁癖外,睡觉安分人也安静,两人夜里时常彻夜彻夜的写春宫画春宫,萧执的画功飞速进步。
时乐也发现了一个问题,这萧大小姐笔下的春宫,人儿几乎看不出性别特征,他调侃:“大小姐,你这画的姑娘脸蛋不够柔和,倒有些像男子了。” 萧执无所谓道:“我没见过多少姑娘。” 时乐笑:“你的女装,就是顶好看的姑娘。” “滚。”萧执还是那副冷冰冰的姿态,日常用度还是一样铺张,但时乐也不说什么,毕竟画全靠他。 因念及秋觉年纪小生性单纯,叶知行又是修行之人,时乐从不将他们的春宫给两人看,秋觉看前辈神秘叨叨的,就笑:“萧公子与时哥哥两人卖画,倒有些像……” 话说到一半猛然觉得不对头,又生生的咽了回去。 “像什么?”时乐追问。 秋觉咬了咬唇:“像……夫妻店。” 众人皆愣了愣,时乐回过味儿来,轻轻的拍了拍秋觉的脑袋:“混小子,学坏了。” 一路言笑晏晏下来,加之越往南天气越暖和,时乐错觉此次寻南桑国旧址的任务,简直就像是在春游,似乎这样的日子一直过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丰衣足食,和乐太平,只萧执阴晴不定的脾气让他有些头疼。 刚开始两人虽同住一屋,但都是分单双日轮流睡榻上,后来不知那大小姐哪里出了问题,到他睡地上的日子也生生往时乐榻上躺,时乐怎么推他都推不下去,索性自认倒霉被挤得贴着墙睡。 好在萧执睡觉不乱动,倒是时乐经常手脚搭在对方身上,好几次还撞在对方怀里,这种情况出现,时乐又少不了挨得萧执一顿不痛不痒的揍。 而揍人的人,明明心里甜滋滋的。 “你讲点道理,是你来挤我的床,到头来还怨我睡觉不安分?” 萧执怎么会同他讲道理,只冷声:“投怀送抱。” “……”时乐冤枉得很,冤枉得叶知行都看不下去了,几次提议让时乐同他住,他不介意睡地上,男主如此温文有礼,时乐又怎么好意思,自然是都回绝了。 最可怕的是,时乐不晓得自己什么时候患了梦游的毛病,即使是他睡地上的日子,第二天醒来鬼使神差的就躺在了榻上,有时还枕在萧执的手臂上…… 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乐醒来以为在做梦,两人相对而卧,视线相交,时乐尴尬得无言以对,对方也是一脸不悦不言语。 半晌,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你怎么回事?” 时乐摇头,他是真不知道自己如何躺在榻上的,只得硬着头皮调侃:“莫不是夜里你梦游,把我抱上来了?” 闻言,萧执深吸一口气,面上泛起淡淡的红晕,沉吟许久,嘴唇微启,道了声呸。 如此五次三番,也不知是谁梦游,两人也都不在意了,只大多数时候时乐抢被子,萧执起床喷嚏不断。 三月十五,长夏城的藩莲酒上市了,眼见这夜花好月圆,时乐打了酒回客栈,四人支起一张小方桌在中庭,难得雅兴赏春月喝藩莲酒。 萧执早早喂时乐吃下解药,还乘机摸了一把对方的唇,时乐不知,他现在吃的不过是寻常的糖丸,浣灭蛊早解了。 可萧执想尝尝藩莲酒,时乐不让,说他身上伤口未愈合,吃了酒先前的苦药就白喝了,萧执不乐意,却也不反驳,吃了几块点心就先回屋修行。 中庭余下他们三人,秋觉是滴酒不沾的,时乐也很克制的喝了几杯,而这也叶知行却一反常态,喝了时乐为他斟的两杯不算,自己伸手还要去拿酒壶,颇有点借酒消愁的意思。 “叶道长你……” 叶知行自小不沾酒,可以说毫无酒量可言,时乐看他的神情已有三分醉态,正欲出言提醒,不想叶知行莞尔一笑,比起往日的沉稳克制,更添了几分不羁的烟火气:“前辈说过,偶尔可以不用顾及这么多的。” 视线相交,时乐通透的笑了:“是,今夜叶道长敞开了喝,醉了也无妨。” 他这个人,本也不喜讲究什么规矩,浮生若梦聚少离多,如今有月有花有酒,还顾虑这么多做什么。 于是时乐和叶知行趁着花好月圆,你一杯我一杯,把半壶藩莲酒灌下了肚。 时乐本是喝了酒脸不红的类型,叶知行更是,明明一双眼睛都弥起水雾了,脸还是白煞煞的,他突然抬起眸子,眸中映了酒色月光:“前辈,若我醉了,会如何?” 时乐还清醒得很,笑:“不如何,我送你回房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