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沿河吆喝椰子糕的小贩,时乐突然动了心,想着船里三人生活在北域,应该都没吃过这类食物,可摸了摸腰间,分文不剩。 穷,这出门在外几个月来吃叶知行的用叶知行的,他几乎已经丧失了赚钱的能耐。 在舱中入定调息的萧执早睁开了眼睛,面孔沉在黑暗里,视线有意无意的瞧着舱外的时乐。天气暖和,时乐也换上了薄衫,他这般闲闲的坐着,如水的布料漫过他的肩膀、手臂、肩胛骨、腰线、大腿……暖风一吹,修长挺拔的轮廓就显了出来。 萧执的心跳快了几分,口干舌燥,忙移开视线。 就在他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档儿,叶知行出了船舱,看时乐盯着椰子糕瞧,款款温柔道:“前辈,那些盛在叶子上,方方正正的白糕块儿是何物?” 时乐回过神来,回以微笑:“椰子糕,南域的特产,你们在北域没吃过。” 叶知行一副半懂不懂的模样点点头,视线没移开椰子糕:“原来如此。” 时乐笑弯了眼:“我给你买。” 于是,叶知行顺其自然的将钱袋送到时乐手上,顺其自然的道了声:“那劳烦前辈多买些,让萧公子和时公子也尝尝。” 就差多说一句,前辈千万别替我省钱。 萧执面上不动声色,却暗地里将彼此的对话听得一字不落,只觉得这款款温柔的叶道长让他十分不适,明明早瞧见时乐在看椰子糕,就顺水推舟问一句。 有钱了不起?那确实了不起。 于是,时乐也十分不客气,将一篓子椰子糕买了回来,叶知行很体贴的下船替他提。 “觉儿,萧大小姐,过来尝尝椰子糕。” 时乐朝舱里嚷了句,秋觉就十分欢喜的跑了出来,萧执却无动于衷,时乐看了他一眼,也懒得再管他。
于是,三人坐在舱外喝茶吃椰子糕,观赏沿岸独有的南域风情,只有萧执一人在黑漆漆的舱内闷闷不乐,还要装作一副无所谓。 椰子糕的香气漫进舱内,他咽了咽口水。 秋觉一边往嘴里塞椰子糕,一边道:“时哥哥,萧公子不是喜欢吃点心么?” 时乐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别管他。” 声音不轻,萧执听到了,眉心拧了拧,忍耐着不为所动。 时乐吃不了太多甜食,盏茶功夫过去,他擦了擦手便去取了块瓷盘,用干净的抹布仔细擦了,才盛上几块椰子糕。 舱中没点灯,只有些微岸上的灯火从窗户里透进来,昏暗的光影浮在桨声里。 时乐将盛了椰子糕的瓷盘放在萧执身侧的桌上,萧执的心自从时乐进来后一直提着,此刻却硬要装作不耐烦:“我不吃。” 时乐莞尔:“我就放这儿,又没让你吃。” “……”若是放在从前,他必定抡起桌上的瓷盘摔了过去,可如今无论如何都舍不得。 时乐懒得搭理他,转身出了屋和叶知行秋觉聊天。秋觉没来过晚霖城,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看岸上来来往往的都是高挑的姑娘,遂真心感叹:“晚霖城的姑娘身量都好高啊。” 叶知行面露为难之色,时乐笑道:“这些姑娘,可都是男孩子。” “啊?”秋觉惊得几乎弄掉手里的椰子糕。 时乐憋笑,小声道:“晚霖城民风如此,男孩子及冠前喜作女孩子打扮,是不是想到了萧公子?” 秋觉不可思议的再去看时,也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怎样,真觉得这些姑娘都不似姑娘了。 末了,他喃喃道了句:“倒是没有萧公子好看。” 时乐笑而不答,那是当然的,萧执可是全书的颜值担当,若非是直男反派,或许已经被叶知行攻略了。 秋觉似又想到了什么,咬着唇问:“所以,在晚霖城,男子是不是可以同男子成亲?” 时乐笑,揉了揉他的脑袋:“自然是可以的。” “真好。”秋觉面露羡慕之情,望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年从岸边行过,时乐心中却道,这可是本耽美,无论在哪男子同男子相好,都是天经地义的。 “在浮余山,男子间也是可以双修的。” 叶知行冷不丁来了一句,时乐秋觉同时愣了愣,舱内萧执的目光倏忽一凛。 秋觉的脸红了,但是抬眼看叶知行时,发现对方的视线停留在时乐身上,忙垂下了眸,咬了咬唇返身回屋了。 “觉儿,你不吃了?”时乐瞧他方才还吃得兴致勃勃,突然变得蔫蔫的有些纳闷。 秋觉勉强的扯了扯唇角:“怕再吃以后就腻了。” “腻就腻呗,反正离了这儿也吃不着了……”时乐喃喃道,抬眼恰巧与叶知行四目相对,他眼睛笑弯了:“那叶道长你多吃些。” 叶知行温文一笑:“也只有同前辈一起,才能吃到这些。” 时乐被他这般温柔款款的盯着,有些不大自在:“也是叶道长的银子。” 萧执看秋觉灰溜溜的回来,皱眉不满道:“你进来做什么。” 秋觉委屈巴巴:“在外边待着有些不合时宜……” 萧执一听这话更不舒服了,一甩手就要去摔桌上的椰子糕,临了临了堪堪停住,最终忍无可忍跃身而起走向舱外,看到言笑晏晏的两人,有股想把叶知行踹下水的冲动。 “嗯?你怎么出来了。”看到萧执青着一张脸,时乐问道。 萧执冷冷的看了时乐一眼,转向叶知行:“借我点钱。” 叶知行愣了愣,时乐不可思议的望向萧执,心道这人已经厚脸皮成这样了? “以后还你。”萧执强调了一下,不耐烦的盯着叶知行。 叶知行勉强的笑了笑,将钱袋都给了萧执:“萧公子看够不够?” 萧执掂了掂,也不看,就抛给时乐。 “……?”时乐接住钱袋,有些反应不过来。 “买椰子去,我请你。” 时乐笑了:“拿叶道长的钱请我?有意思。” 萧执置若罔闻:“我会还的。” “你自己去买不成?” “你同我去。” 其实时乐心里也挺想到晚霖城的夜市逛逛,听闻此处的热闹,是北域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不仅食肆茶楼通宵营业,还有闻名天下的脏街。 脏街并不新鲜,新鲜的是晚霖城的脏街清一色的都是男孩子,即有穿了华服描眉点唇做女子装扮的大佬,也有气琴棋书画精通的文气少年,甚至有为了满足客人猎奇口味的独特品种,比如身材魁梧满脸胡茬的大汉,比如剃了头换了僧衣的小和尚,甚至有穿了各世家道袍的小道长…… 当然,什么援交道长下海和尚都是假扮的,时乐心中赞叹这晚霖城有色产业发展得很成熟。 “也行……“时乐假意勉强答应,实则心中对这魔幻光景早已有几分期待,先前碍于秋觉年纪小又单纯,叶知行是修行之人见不得腌臜场面,遂没提去逛一逛的事儿,如今既然萧执想去买椰子,他就顺水推舟好了。 于是他心情颇好的侧过头来对叶知行翩然一笑:”叶道长,你有什么想吃的么?我一并买了。” 叶知行在灯光水色中侧过头,兴许是光线太暗淡,映得他眉宇间似凝着千尺寒冰,瞧得时乐心头一凛,转瞬,他又恢复了原本温润如玉的姿态:“不用了,前辈早些回来。” 秋觉从舱内探出头来,本想说也想去看看,但与萧执视线相触的瞬间打了个寒噤,这萧大小姐明显在警告他别跟过来。 时乐让船靠了岸,轻轻巧巧的跃上了岸。萧执经过叶知行身边时,唇角勾了勾,极低极低的道了句:“你好好等着。” 街上繁华,不多久两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众人堆里,叶知行只清冷的笑了笑,转身回了船舱。 晚霖城大街小巷四处都是卖椰子的,时乐挑了两个最重的,抛了一个给萧执,对方稳稳当当接住,轻轻一敲厚实坚硬的椰子壳上便开了个口子。 他看了眼时乐,漫不经心道:“要我帮你?” “不用。”时乐问老板要了一根削尖的木棒,轻轻一扎,椰子壳便破了,木棒是中心是镂空的,可以吸出清凉甘甜的椰子水。
萧执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轻微的不乐意,时乐没瞧出来,被周遭纸醉金迷的光景绕花了眼。 他们逛着逛着,不知何时走到了脏街,街道两侧的楼里挂着光线暧昧的红灯笼,人潮涌动熙熙攘攘,那些油腻的大老爷们怀里都是一二三四五个少年,时乐看到过好几个穿着浮余山水色道袍的兔儿爷,觉得荒诞又滑稽。 这种援交道长play,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时乐觉得新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些兔儿爷虽然身着修仙道袍,气质与真的修士有着天壤之别,这副打扮也是敷衍着让客官图个乐子。 至于各世家为何能容忍此等风气,想必是晚霖城白家付出了不少努力,毕竟这脏街是他家开的。 “别看了,有什么好看的。”萧执看时乐一直盯着浮余山修士打扮的兔儿爷瞧,十分不悦,可这种不悦他只能压在心底,面上依旧不动声色。 时乐心情好,笑微微的转过头,漫不经心道:“是是是,没你萧大美人好看。” 明知是戏言,萧执还是猝不及防的红了脸,火辣辣的,被这夜湿热的风一吹,整个人都躁了。 正当萧执不知所措,时乐毫无知觉之时,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萧宫主,今夜就用你们涂煞宫的双修秘法,好好伺候伺候我。” 时乐循声望去,穿过熙熙攘攘的人堆,看到那位作死的公子哥抱着一个身着黑衫的少年一口一个萧宫主,心头一沉,这脏街老鸨活腻了,连萧执的情趣play都有…… 而且那个满脸油腻的公子……时乐看清了他的面容,心道这可好,花街柳巷道遇到冤家了。 这一回,白三公子怕是要凉透了。第32章 浴堂 萧执用了隐蛊,将自己和时乐的存在感降得极低极低,故而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也并未被人注意到,不然以他俩的样貌走在脏街里,周遭店铺的生意都不用做了。 白家三公子白牧文先前被灌了不少花酒,此刻有点迷迷糊糊的,又被身边这位做“萧宫主”装扮的兔儿爷拥进了听潮楼。 整条脏街都是他白家的,他进进出出酒水饮食自然不必再花钱。这位白三公子修为不高,唯独吃喝嫖赌炉火纯青。 时乐看萧执的目光紧随着白三公子,出言提醒:“晚霖城是白家的地盘,小心点。” 萧执没说话,时乐知他性子咽不下这口气,又道:“教训他一顿可以,但别太过了。” “那得看我心情。”萧执无所谓笑笑,拉着时乐闪身进了听潮楼。 这一边,五迷三道的白牧文搂着三两个少年姑娘进了雅间,听潮楼的雅间最是情趣,屋中各处摆了五花八门的器具,床被制成圆形,铺在榻上的灵貂皮套子里注满了水,睡于其上行乐真真是翻云覆雨。 白牧文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在品美人方面很有自己的一番见解,美人在骨不在皮,说起这方面经验他能侃个三天三夜,若要论起他见过最美的人,则是先前在笠州归燕楼遇到的姑娘。 虽为了那姑娘他吃了不少苦头,回晚霖城后又因惹了祸事被禁闭三个月,但终究是念念不忘,成了他心头的一粒朱砂痣,一个人怎么能好看到这地步呢? 如此想着,再看被他搂在怀里的男男女女,都是一副庸俗谄媚的模样,生了一张浑浊粗劣的皮囊,白牧文不仅觉得索然无味,甚至有些恶心。 他恹恹的挥退众人,只留下那个做“萧宫主”打扮的少年在旁伺候,众人堆里,也就这男孩子勉强能入他的眼。 白牧文仰躺在水榻上,让少年替他脱了外袍鞋袜,少年畏他,动作仔细又周到,生怕一不小心惹怒了白三公子,他这双手就要被拔骨抽筋了。 这少年生得还算清秀可人,一双手也柔软细腻,白牧文就着他脱衣服的动作扯了扯对方小手,又顺藤摸瓜的摸了把他平坦无物的胸膛,最后捏住对方的下巴,抬起那张巴掌大的粉脸仔细瞧:“脸倒是凑合,去,别扮什么萧宫主了,换一身姑娘衣裳试试。” 少年哪敢违逆他的要求,就是白三公子让他扮作他亲娘亲爹,他也得依言去扮,于是乖乖巧巧下了榻,这听潮楼的雅间里除了特制的情趣工具,还有各色风格诡异的衣裳…… 等对方换装的空档,白牧文倒了杯酒又躺在榻上喝了起来,整个人醉醺醺的,喝了两杯,看对方还未出来,耐心耗尽,嘴里骂爹骂娘的催促了一番,他气还未撒完,一个人已经站在他面前,负手而立,静静的看着他,一张脸孤冷绝艳,摄人心魄,是楼里那些援交道长望尘莫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