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给陆钺指出来是哪块倒霉的小石头背了绊倒自己的锅。 可苦苦地寻了半天后,却一块石头也没有找到。 空荡荡的地上只有细碎的沙子和落叶,并没有石头。 总不能说自己被一粒沙子绊倒了吧? 于是苏昀尴尬地抬起头,迫不得已换了个理由。 “可能刚才我脚底一滑,就直直地摔到了你身上,对不起。” 陆钺正想说‘没事’时,苏昀又一脸沉痛地拍着小胸脯说道。 “这次算我欠你一个拥抱,你什么时候需要安慰,尽管来找我,我会给你一个用力温暖的拥抱让你重新恢复活力。” 偷听的小龙感慨道,“原来拥抱还可以欠的?这样你欠我我欠你,几辈子才能还清?” 陆钺则垂着眼眸,眼底浮出几抹淡淡的笑意来,改口道。 “好。” 苏昀还在一旁认真地收拾着散乱开来的防御灵器衣服,陆钺则随手翻开了几本苏昀送给他的书。 他粗略地扫了眼标题,《追对象一百招》《天天教你说情话》《今年我一定要脱单》。 强行被安利恋爱经验的单身陆司长:…… 还有反面教材,比如《我是如何成功崩断自己的红线的》《教你如何凭实力单身上千年》等等。 粗略翻阅着,陆钺忽然发现这只迷糊的小月老居然将自己的笔记混在书里面送给了他。 小月老用的是蕴了灵力的墨水,普通人的确看不到他写什么字。 但是他可以。 笔记扉页上写着新年小目标—— 【今年一定要帮陆晟牵上红线,先挣他个十七万灵石!】 雄心壮志了没几页,小月老就开始萎靡自闭了,连带着对他的称呼也变了。 【我真傻,我居然以为陆晟是被绿被分手的那个人,这怎么可能呢?他明明连被绿的资格也没有!】 再过几页,空白的笔记本上只剩潦草的几个绝望大字。 【今年就先不指望帮急冻大冰块牵上红线了,还是先教会急冻大冰块如何说情话吧】 里头还记载着许多‘精彩’的反面案例。 不出意外,这些反面案例的男主都姓陆名晟。 【8102年X月X日,席雪问陆晟有没有听说过最新上映的某部电影,陆晟面无表情,抛出了一个字‘没’,从此对话彻底结束,两人整整一天没有再联络过】 下面还附有小月老的正确案例示范。 【这名陆先生应当温柔缠绵地说道‘好巧,我多买了一张XX的电影票,你等下有空吗?我们看完电影后还可以吃饭散步造人等等……’】 陆钺还没来得及看完,苏昀便蹭一下从他面前钻了出来。 “我将东西放好了,那我就先回去啦?” 陆钺沉默了半晌,问道。 “你去哪里?”
苏昀呆呆地答道,“回家呀。” 陆钺这才明白了刚才小月老为何会有几分莫名的失落。 原来他真的以为去游乐园就是还自己大衣而已。 还完后这只小月老就可以顺便在游乐园里快乐地放飞自我。 可是现在他直接开到了办事处楼下,小月老说不定等下还得隐身跟着自己去工作。 陆钺深呼吸一口气,现学现用了小月老笔记里的正确示范。 “好巧,我多买了一张游乐园的票,你等下有空吗?” 苏昀眼睛蓦然一亮,高挺的呆毛迎风飘扬,他激动地握紧了手。 “有空!一天都有空!” ……但苏昀总觉得这句话有些莫名的耳熟。 陆钺又接着背笔记本上的正确示范。 “去完游乐园后,我们还可以吃饭散步和……” 陆钺忽然意识到最后一个词少儿不宜且只宜情侣,便改口道。 “……送你回家。” 他话音还没落下,苏昀已经咻一下钻进了车里,兴高采烈地系好了安全带,瞅着还站在原地的自己。 陆钺沉默了:…… 小月老的眼睛只在自己提起游乐园时闪闪发亮了一下。 他关心的重点在于去游乐园,而不在其他几项。 这其他几项里就包括和自己吃饭。 开车来到游乐园以后,小月老就像一只刚松开绳就撒腿跑得没影的小狗般,直接钻进了茫茫人海。 车上被牵出个线头的红线团骨碌碌地疯狂转着,给陆钺指出了苏昀离去的方向。 ……小月老太过激动,连红线团他都忘记抱走了,只留了根线头搭在自己身上。 陆钺无奈地循着红线的踪迹,找到了雪糕车旁渴望地望着各色冰淇淋的小月老。 苏昀皱着小眉头,认真地挨个数着手掌心里的钢镚数。 可惜翻来覆去也是九枚,变不出多余的一枚来。 “五元一个甜筒,你的钱不够吗?” 苏昀窘迫地承认道,“只有九元,不能买两个。” 聚财司的经费还迟迟没有打到办事处的账上。 没有办法,这年头,银行与印钞厂都不是天庭开的,财神在灵气稀薄的人间根本变不出金子来。 所以办事处总能穷出新的高度来。 苏昀正要扭头就走时,陆钺拉住了他的手,对着卖雪糕车的小贩说道。 “来两个三色球樱桃冰淇淋。” 苏昀刚迈出的脚步瞬间停顿在了半空中,然后又迅速地缩了回来。 三色球樱桃冰淇淋,游乐园里冰淇淋的顶级配置。 拥有它,所有的小朋友都会对他投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卖雪糕车的小贩慢慢地从阴影里抬起头来,苏昀盯着那人,身子微颤,手心瞬间渗出些汗来。 ……那是一名白发苍苍的‘年轻人’。 那人被施了最劣等的幻术,在普通人眼里依旧是年轻貌美的模样,而除却幻术后,脸上沟壑皱纹依旧。 她像在阴影里蛰伏久了,忽然接触到耀眼的阳光有些不适应,眼睛难受地微微眯起。 从架子上取下脆筒,她动作迟缓地弯下佝偻的腰,从冰柜里铲开最上面一层雪糕。 露出其下数颗鲜血淋漓的鲜活心脏来。 第21章 糖1.0 冰柜里横七竖八地至少摆了几十颗心脏,有些早已腐烂,上面还爬着蠕动的蛆,有些则刚取出来不久,心脏上青紫的细小血管还在往外渗着鲜红的血。 心脏似乎还残存着死者生前的意识,见到上面覆盖的雪糕被掀开,都争先恐后地往外爬去。 呜咽的低泣声,尖锐凄厉的嘶吼声,还有奶声奶气唤着妈妈的婴孩哭声。 霎时间漫天盖地的从冰柜里冲破出来,狠狠撞击着苏昀的耳膜。 苏昀只觉自己的心脏似乎也被摆在了那寒冷的冰柜里,渐渐地停止了跳动。 他呼吸一窒,手轻微发颤。 那人动作迟缓地铲起一颗心脏,将它盛放在甜筒饼干上,然后又从旁边拿了一只残破的耳朵点上去。 然后将这鲜血淋漓的‘樱桃三色球雪糕’递给陆钺。 陆钺定定地望着那颗不断嘀嗒淌落着鲜血的心脏,抬眼看向带着白口罩的小贩。 这人估摸着也活不过三天了。 小龙凝重地对陆钺说道。 “这游乐场里至少有超过十名送葬者,他们在争夺死亡名单上的人。” “虽然你是席雪的目标,但是其他送葬者也应当看到了你身上萦绕的死亡气息,所以才会提前出手。” 陆钺面色冷淡地接过雪糕,对小龙轻声说道。 “我正等着他们。” 苏昀的反应慢了半拍,见着陆钺已然接过了那颗肮脏的心脏,眼睛蓦然惊恐地睁大。 糟糕!他忘记‘柔弱’的十七万灵石是看不到这雪糕的本质的。 他三步两步冲上前去,在陆钺还没有拿稳雪糕时,强作面不改色地啪一下夺走陆晟手上的雪糕。 “这个冰淇淋上的樱桃不新鲜了,我肠胃好,容易消化这种不干净的食物……妈呀!……” 他还没来得及跟陆晟解释清楚,那颗心脏忽的从中间裂开来,露出一排沾着乌黑黏液的可怖尖牙。 就要狠狠咬上苏昀的手指。 苏昀被吓得心脏都差点停止跳动了。 他手反射性地强烈一抖,那颗心脏便立刻被他甩到了地上。 他故作镇定地望向陆钺,实则手已经开始抖出了帕金森的剧烈式抖法。 “昨晚没睡好,手抖得厉害。” 娘啊,这心脏居然还长了牙口?这是什么高级的害人灵术? 苏昀一瞬间忧郁地觉得自己被月老司养出了难得的单纯。 他从未见过这么血腥恐怖的谋害人的手段,更别说反击回去了。 该怎么保护好他的十七万灵石? 坠到地上的那颗心脏只不过僵硬了一瞬间,下一刻便如同长了手脚般,迅速地朝苏昀的方向爬来。 苏昀立时傻了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身体却反射性地挡在陆钺的面前,害怕心脏会掉头攻击陆钺。 他对付妖界的作恶妖怪还有一手,对付这些害人的灵术却实在是束手无策。 在天庭上灵术课时,反击夺命类灵术的课他整整上了四次。 每回他都坐在第一排,认认真真地记着笔记,回去也是勤学苦练。 可是从来没有一次顺利通过。 并且光荣地成为了这堂课的挂科钉子户。 他娘劝他说每个小仙都各有所长,他生来就不是像陆司长那般天赋异禀擅于打斗的上仙,何必自寻烦恼。 他却总是觉得自己还能再努力挣扎一下,说不定只差一点点就能迈过监罚司那道极高的门槛呢? 现在看来,差的绝对不只是那一点点。 苏昀正犹豫着是不是该掏出问缘杖,试着能不能直接敲爆掉这颗诡异的心脏时。 陆钺却抬起脚向前迈了一步,正正好好地踩实了作乱的心脏。 苏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他倒吸一口冷气,森然凉意顺着后背攀上来。 如果他直接冲上去打横抱起陆晟,再用踩死蟑螂的脚法乱脚踩死‘这摊雪糕’,会不会被人当成神经病送进医院里锁起来? 心脏在陆钺的脚下扑腾了几下,没有挣扎开来,紧接着便突兀地化作了一滩乌黑的血水。 苏昀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脏瞬间落了回去,他有惊无险地大喘着气。 而后苏昀又不敢相信地弯腰盯着那颗化成乌黑血水的心脏,愣愣地抬头望着陆钺。 ……这人是怎么做到硬生生地踩灭夺命灵术的? 不会一个凡人都比他强吧? 陆钺不动声色地踩紧了心脏的残余部分,指尖微渺白光一闪,地上四处横流的污血缓慢地凝结起来。 他开口道,“脚滑。” 想想又补充了一句,“地上有沙子。” 苏昀茫然地低头扫了眼干净的石砖,总觉得这个有些荒唐的理由也莫名耳熟。 陆钺微微皱眉,突兀地直接握住了苏昀的手。 苏昀的小拇指被心脏的利牙蹭破了皮,浅浅一道伤痕里挤出来的血珠却漆黑如墨。 心脏的利齿大抵是染了剧毒。 迷糊的小月老只顾着他会不会受伤,却没有想到先保护好自己。 苏昀还呆呆傻傻地不知道自己手指上破了条口子,只是觉得脑袋沉得慌,眼前莫名的一阵阵发黑。
“怎么了?” 陆钺没有回答。 他俯下身,朝苏昀的手指轻轻吹了口气。 苏昀指尖上的血珠色泽瞬间由黑变红,狭长的伤口迅速愈合,不过是眨眼间,便连道细微的手上痕迹都寻不见了。 小龙彻底看不下去了,用小爪子捂住自己的眼睛,痛斥道。 “你居然用足以生肉续骨的灵术给他疗伤……真是太奢侈浪费了陆钺!” 敏感的指尖被陆钺呵出的暖风拂过,苏昀只觉得自己的心尖仿佛也同指腹一般瘙痒着。 瘙痒过度的后果便是他怔怔地任由陆钺握着自己的手,而忘了自己应当坚决地抽出来。 陆钺垂着眼,仿若无事发生地直起身。 却没有放开苏昀的手。 他再次现学现用了苏昀笔记案例后所附的正确示范。 “你的手沾了点脏东西。” 他顿了顿,轻声说道。 “我帮你吹掉。” 第22章 秦无缘cp 苏昀的手掌心里满是因为紧张而渗出的汗水,浑身只有被陆钺牵着的那只手在不合拍地发着‘高烧’。 虽然大脑残存了分‘将手抽出来’的理智,但是不听话的手却像被切断了连接般,瘫软无力得无法调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