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芷儿喃喃的说,望着床上昏睡的乔小姐。 “她会为我做衣裳,会为我弹琴唱曲,会教我绣花下棋,她待我这么好,我怎么舍得离开她,怎么愿意看着她去别人的身边!” 芷儿哽咽,话语里满是不甘。 “你这样太过自私,你不能决断别人的人生。何况你也知道她待你这样好,你这样做不是恩将仇报么?” 应小小说着,心里却自嘲。 她心里何尝没有这样想过,就是因为知道自己这样不对,所以才苦苦的压抑着。 时汐那样好,她怎么舍得看她喜欢别人。 这些话直白地被剖析出来,看来只不过是一场笑话。 芷儿是一厢情愿,她又何尝不是呢? 如果她没有这个机会,如果她没有进入到这个游戏里,那么她在现实生活中,和时汐又是什么样子呢? 是永远的真爱粉和作者吗? 还是说暗恋者与被暗恋的呢? 又或者说是跟踪与被跟踪的呢? 人在被评判的时候总是要被加上道德的枷锁,就算应小小处的认识到了自己的不对,但是她控制不了自己,也不敢被发现。 可是她的心里还是藏着希望的,渴望着那个人在和她对视的时候,可以看见她心里的情感。 ——你有看见么,我望向你的时候,眼里的爱情。 可曾听见她心里小鸟的歌唱,每一声都是欢喜。 那藏匿于阴暗之中却又忍不住透出头的爱慕,难掩行迹里的脏污。 应小小心里的那个满是时汐的房间,是连时汐也不能进入的禁地。 应小小掩去眼里的晦涩,不知如何言说心里的矛盾。 她想跪地将满腔的爱慕与真心奉上,只求那人可以垂眸拾起,可她又想就那样站着,和那人只是简单的打声招呼,却又想看着那人的背影远走,独自的站立着。 她既希望被接受,又想要去掩藏。 如若要用言语去说……… 我希望你能够接受我的爱,却又不发现,那爱有多卑微。 不知是不是可怜的自尊使然,又或是自卑到自负,应小小不会求时汐爱她,可在无法控制之间,她又害怕自己会不择手段的让时汐只能看着她。 她想让时汐知道她爱她,却也想让她知道,她没有那么没有自我的爱她。 铃铛看着数值面板上起起落落的情绪,越发觉得人真是难懂的生物。 “我不要这样的……可我想要她陪着我……我不想伤害她……我差点害死她……我……我……” 芷儿说话有些颠三倒四,像是陷入了某种自我挣扎的漩涡中。 生与死,本来就是难以跨越的沟壑。 倘若说爱可以跨越一切,可不爱可不行。 谁都不能保证未来一定不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毕竟世事难料,谁就敢肯定的说,乔小姐以后一定不会对人动心,一定不会嫁人的呢? 如果是因为芷儿乔小姐打算常伴青灯古佛,自己一个人过,那芷儿在某种意义上何尝不是害了乔小姐一生。 外面的风声忽然凌厉了起来,把门撞的砰砰直响。 时汐对于这一切都不太感兴趣,不管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也好,还是面前这个惨死的也好。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主要说那么多,要等那么久。 既然觉得鬼以后有害人的可能,为了不让那种可能发生,现在就把这鬼杀了不就好了,反正她们和这鬼又不认识。 更何况刚刚那鬼居然还想扑上来攻击她主,不过实力太弱,在她主面前不堪一击。 应小小也没再问了,看芷儿这个精神状况,估计逼急了等会还得暴走。 约莫是一点点的‘同类’心理,应小小很难去想象,如果有一天时汐要结婚了情况会怎么样。 根本就不愿意假设那种情况,只要一想想就觉得连呼吸都变得难受。 如此,还是不自己去给自己找折磨了,应小小也就偶尔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过,想了几分钟,就会难过的想不下去。 “我主,速战速决吧。” 时汐开口,让应小小陡然清醒。 “乔小姐,既然醒了,就告诉我,你之前没有告诉我的答案吧。” 有关于谁去谁留生死问题,不归应小小管,应小小也不想管。 不是她想要做这个恶人去逼乔小姐残忍的选择,只是这些事情,终究是要有一个结果的。 芷儿闻言,居然迅速的跑到了应小小的背后。 时汐还以为她是要偷袭,却见到芷儿停止了那副狂乱的模样,站在应小小的背后,背过身子,像是在整理仪容。 她转过来的时候,是时汐刚见她的模样,而不是死状狰狞的。 这一反转把时汐弄的一愣,满眼都是困惑。 芷儿走出来,沉默的看着乔小姐,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等着她的答案。 乔小姐的病明明已经好了,可是她现在脸色很白,表情很勉强。 “我………” 这到底让她怎么选择呢? 她怎么舍得让芷儿魂飞魄散,连轮回也入不了? 可是就这样结束自己的命?或者说等着这把刀悬在自己头上? 万般思绪之间,她竟然生出了一种疑问。 为何不去轮回? 如果她一年前就入了轮回道,哪还有今天的事情。 “心中如果有执念的话,那是走不了轮回路的。” 应小小回答,乔小姐才惊觉她方才居然把心中所想的给说了出来。 “而她的执念是什么,你不会不知道。” 芷儿一言不发,纵心里有万般言语想诉之于口,却也一句也说不出来。 倘若她说出自己的那些想念,不免又会让人觉得可耻和卑劣,就好像她是在逼着小姐做选择,逼着小姐去死,或者等死一样。 乔小姐坐在床上,神色纠结痛苦,带着些焦灼。 “你不要问她了,我想陪她一个晚上,说说话,明日你再来听她的回答好么?” 芷儿面露恳求,话语听来倒是让人觉得颇为怪异。 逼乔小姐的何时是应小小,是芷儿自己,亦或说是乔小姐本身。 人鬼殊途,这事自来古难全,更何况一个是痴痴执念,另一个踌躇不决。 又没有情比金坚,何来生死相随。 应小小点头,牵着时汐走了,抬手之间,一粒种子悄然落地。 应小小走到了外头,看着漆黑的夜。 不远处站着的是乔家夫妇和银铃,见应小小出来,便从半掩着的门后走出来。
“应姑娘,那东西是不是解决了?我女儿是不是没事了?” 乔夫人被刚刚院子里突如其来的厉风吓得不清,一直搂着乔老爷的胳膊,也没疑惑应小小为什么这么快就出来了,只道是应小小道术高明。 “还没解决,且等等看吧。” “那……那我女儿?那东西还在里面?我女儿……” 乔夫人有些语无伦次,一会儿看看应小小,一会儿看着乔小姐的房间。 “定会让小姐安然无恙的,夫人不必担心,不过最后还是要看乔小姐自己的意愿了。” “这是什么意思?我女儿自己的意愿?莫非她还会去寻死不成?” 乔老爷觉得奇怪的问,应小小没答,他眼睛盯着乔小姐的房间,颇为紧张。 应小小看在眼里,心道了一句是对好父母。 也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们也在等着她回家。 那挂念也是让她不要沉迷幻境的理由,应小小很难想象,如果当初没有她母亲的阻拦,事情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几年前的她远远没有现在这么稳重,哪怕就是现在,在没有经历过游戏的世界的时候,她一样觉得自己在面对时汐不能自控,几年前的话,怕是更为莽撞和生涩。 应小小没离开乔府,运气梯云纵,落在了对面的屋顶上。 从她所处的位置,可以很好的看见乔小姐的房间,她的精神力也可以感知到里面的情况,只不过她不大愿意去探究,垂着眼眸。 月光凄迷,在屋檐上铺了一层冷霜。 时汐乌黑的眼眸里带着困惑,盘腿坐在应小小旁边,时不时的偷看一下她。 应小小抬眼看到了她的动作,捏了捏她的脸。 唔,可爱,再捏一下。 时汐乖乖的让应小小捏,等应小小收回手,她才开口。 “我主不高兴吗?” “没有啊,怎么这么说?” 应小小摇头,又捏了捏小姑娘头上的小揪揪。 大概不过两天,时汐应该就会长大了吧。 真是让人心情复杂呢,既觉得高兴又觉得害怕,还有些紧张,又因为小姑娘变成大姑娘,还有点失落。 但是总的来说,应小小还是希望时汐长大的,毕竟有些事情只有大人才能做。 “感觉从刚才开始,就好像一直不大高兴的样子。” 时汐是伴生兽,对于主人的情绪,或多或少是有感觉的。 她能感受到,那是种很低沉的感觉,掺杂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就好像清晨的雾霭,带着露水的湿。 时汐不喜欢看见应小小这样,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就认为她不应该是这样的。
不应该如此难过,应该是笑着的才对。 “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有你在我身边,我怎么会不高兴呢。” 应小小眉眼含着笑意,语气却十分平静。 明明是说是高兴的话,却怎么听着都觉得有些失落。 应小小眨了眨眼睛,对着时汐笑,驱散了那股若有若无的低气压。 时汐压下心里的疑问,陪着应小小在屋檐上坐着。 乔家夫妇有些熬不住,应小小便让他们先回去休息,有她在这里守着就够了,一旦有什么情况,会立刻通知他们的。 乔家夫妇走了,守着的银铃也昏昏欲睡,应小小便也让她去睡。 院子里人走空,只留下屋子里的一人一鬼,和屋外的一人一兽。 时汐觉得人形不太舒服,贴着应小小化成了原形,缩小缠在了应小小的脖子上。 应小小摸了摸冰凉的鳞片,放松下身体。 她吸收着微薄的灵气,聊有胜于无。 房间里没什么大的动响,只有一些偶尔想起了谈话声。 应小小无意去听,自然也就没有听到内容,她今天睡的足够,便在月光下闭眸。 天边熹微,应小小睁开了眼。 打坐了一晚上,现在也才17级。 第一缕晨光落在了树梢,应小小奇怪的皱眉。 这实在是安静的过分了,她的种子昨晚也是什么都没有感知到。 应小小跃下屋檐,时汐也化成人形,站在了她身边。 她又长大了一些,十来岁的小姑娘,稍稍褪去稚嫩,已初具风华。 她怕吓到这家人,施了幻术,又是昨日的模样。 门发出轻微的响声,应小小站在门口,看见在芷儿怀里熟睡的人。 芷儿眼神缱绻的看着她,藏着无尽的深情和不舍。 “看来你已经有答案了。” 其实答案,昨晚就已经出现了。 芷儿既然舍身救人,又徘徊一年不肯离开,又怎么会在乔小姐已经不嫁人,应小小列举的种种事情之后依旧不放手呢。 芷儿将手指贴在了嘴唇上,小心翼翼的把乔小姐放着在床上躺着,直起了身子。 “你说得对。” 她嗫唇低叹,眼里一片死寂。 所有的事,在她死的那一刻,就已经结束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甘心,为小姐死她心甘情愿,甚至足够庆幸自己救下了,不甘的只是那份有违人伦无果的爱情而已。 应小小看着她推开门,抬脚走了出去。 她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走到了阳光底下。 化成一缕黑烟,消失了。 芷儿未曾看到,在她推门的一瞬间,从床上的人眼角流出的泪。 乔小姐躺着,没有睁开眼,任由那泪水一滴滴的滑落,身体轻颤。 《论衡》有言:人死如灯灭,好似汤泼雪。若要还魂转,海底捞明月。 不外如是。 应小小来走了个过场,都不需要打架费力,只是施了一个木系法术,就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报酬。 乔氏夫妇送应小小走前,双眼还一直殷切的望着应小小,希望她能再说两句话。 应小小所有所悟,沉吟了一会儿启唇。 “乔小姐身体还为大好,仍有些鬼气残余其中,多晒太阳,但要适量,没事就去庙里拜拜。” “好好好,一定一定。” 乔氏夫妇放下心来,目送着应小小离开。 铃铛告诉了应小小最近一次修真界某个宗门招收弟子的地点和时间,还有三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