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确实越来越窄,没一会儿青蝶就把锁骨也卸了,同蛇一样缓慢蠕动。 尽头是一个开阔的房间,洞口在睡榻底下,被毯子盖着完全看不见。青蝶出来之后立即把骨头复位,爬向书桌,玉玺被明黄色的绸缎盒子装着。青蝶把玉玺挂身上,再盖上盒子,走的时候擦干净来时落下的泥土。 青蝶把玉玺系在身后,慢慢拖回山东,男人还在,见青蝶回来,看到她身后的玉玺之后连忙走过去把东西收起来,道:“做得不错,你把八宝玲珑盒打开,等天亮了我带你走。” 骨头复位之后青蝶坐在地上缓了许久,缩骨功伤身,此时青蝶已经相当疲惫了,汗也落了一身,裙摆都湿了。 待精神恢复一点儿,青蝶伸手在其中一个远点儿的盒子上停了一下,像是没有力气一样手猛地垂下来,最后拿了一个离自己近一点的盒子,三两下打开递给男人。
男人看着打开的八宝玲珑盒,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多谢你了,我会帮你解脱的。” 青蝶皱起眉头,觉得这说法怪怪的,还未做出反应就被男人打晕了,醒来就在刑部大牢,所有人都说她偷了一个重要的东西,必须把东西交出来。 牢狱说,无论她交不交都是死罪,何不交出来好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百口莫辩。 她进大牢之前手筋脚筋就被挑了,完全拿不起笔,而且牢狱对外报的是她宁死不说,而不是她不会说话。 后来梨园的女官塞了银子进来看她,女官偷偷给她拿了老鼠药,说:“青蝶啊,你这是被人坑了!听嬷嬷一句话,别死撑着,上面的人要你三更死你绝活不到五更,来生投个好人家吧。” 青蝶真的不想死,可是左右都是死,她为什么要在这大牢里受尽皮肉之苦还不得青白? 天不遂人愿,女官刚走,牢狱就进来把青蝶手里的□□丢了,舌头上的经脉被挑断,就算咬舌也不会死,好像一定要她活着,必须活到什么人来。 ——来的人是安远侯夫人。 青蝶从没想过,也不明白,为什么安远侯夫人一定要对她下手,明明无冤无仇。 安远侯夫人把她带回安远侯府之后和她说:“青蝶姑娘,我原以为你能攀上高枝,你曾经被送到安远侯府的事情就算过去了,谁知道你命都是站在别人手里的,对不住,冤有头债有主,你找他去吧。” 当晚安远侯夫人送来一碗药,随后就把青蝶丢进了定国公府。 刑部大牢算什么受罪,让青蝶来说,定国公府才是她的噩梦。 后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一舞倾城的女子跳下护城河,死前受尽折辱,死后不得安宁,现在,她回来了。 沈顼琇呲溜吃完自己的面条,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谁都一样。” “这里面那么多事情,前前后后,死了那么多人,”沈玉千慢吞吞抿茶,“报应什么的,急不来的,先让他们把自己的恩怨算了,我们别把人放跑就好。” “也是。”沈顼琇点头。 稍晚的时候莫问回来了,带着另外三个八宝玲珑盒。 房间里,莫问把拂尘放一边,一个个打开,三个盒子里各放了一本册子,翻开来是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并没有什么实际用处。 “这些是干什么的?”沈顼琇都翻来看看,结果一个都看不懂。 莫问道:“当初八宝玲珑盒分四个方向寄出去,内部人说是玉玺,水城找到的那个是只能开一次的盒子,而且八个玲珑盒里只有那一个是打开一次之后自动锁死的,青蝶以为这是自己留的一条路,结果盒子根本就是障眼法,活生生把她定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二更完毕,谢谢观看,看文愉快,再说一次,我明天要飞学校,来不及更新了。 ☆、万事息 “那这几个玲珑盒哪里来的?”沈玉千皱着眉在纸上整理最近他们收集到的消息,顺出一条线出来,头也不抬地问。 莫问踟蹰了一下,道:“贫道见到源城城主了……” 沈玉千写字的手一顿,沈顼琇也停下翻动册子的手,一齐看向莫问和玄清。莫问从一直背着的褡裢里面翻出一本书册,摆到桌面上,几人仔细一看,是一本家谱。 “源城有一户米商,大富大贵,老板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大小女儿十岁,”莫问翻开家谱最新记录的一页,上面写着儿“金风”,女“金清”,“金清姑娘在五岁同金夫人去寺庙祈福之时被偷走,金老板报官之后一直没有找到,金风施主后来高中,有权查当初的出入人口户籍才把人找到……” 莫问不知为何忽然停下,沉思了一会儿后用拂尘戳了戳玄清。 玄清明了,便接上话头:“金风施主是源城城主,以源城为中心到处抓人贩子,找了五年,才找到青蝶施主是被拐去了水城,且被枝子楼的妈妈买下,从水城又找到京城,青蝶姑娘只剩下附在婴木里的枯骨了。” “再后来,源城城主截胡婴木,取棺材钉,任青蝶予求予取?”沈玉千翻过一页纸继续写。 莫问合上家谱,说:“也不能这么说,只是总不能平白就让人做了靶子还不能讨回公道。冤有头债有主,老天都不收青蝶怕是默认了。” 沈玉千落下最后一笔,吹干墨水,一张张纸在桌面上摆开,顺着青蝶锁所走过的地方,最后在源城城主金风找到青蝶之后还是缺了一段。 “怎么还缺了一块?”沈顼琇在那里填上蓝皮的册子,“是金福客栈?” 玄清忽地说了一句:“金风施主确实没有提到金福客栈的事,那金福另一根梁木是否有待商榷?” 莫问揉着额头道:“明日便是中秋,金风肯定要进皇宫参加宫宴,如若他把青蝶也一同带进去……番邦对中原虎视眈眈,一边是良心,一边是国家,选什么都不对。” “不,还有一个办法。”沈玉千看着桌面上的纸张道,“青蝶还能找到,不过,找到之后路怎么选……” 沈玉千侧头看坐在一旁的沈顼琇,摸摸他的头:“顼琇,青蝶……” 沈顼琇思忖了一会儿,伸手拿过桌面上按顺序摆的最后一张纸,上面写着定国公死亡的事情,说:“那就再等她一晚吧,就剩两个了,青蝶的仇不是一个人的,他们死得不冤枉。” 如此,几人照常各自休息,等明晚的结果出来。 中秋日,阖家团圆。 皇城百姓游庙会赏月,未能归家的客人会到街上游玩赏月,稍晚一点到茶楼听一段说书饮一杯好茶。 天色见暗时各方官员、皇亲国戚皆赶往皇宫,一排排轿子在宫门前停下,太监、宫女整齐站在宫门前后,手提宫灯,为前来的大人引路。 这一晚,沈玉千带沈顼琇去逛庙会,玄清去皇陀寺做功课为世人祈福,莫问去城外的三尺观见师父。沈玉千与沈顼琇也是这时才知道莫问居然是三尺观的道人,怪不得同皇陀寺的玄清如此亲近。 中秋佳节,看起来与往年并无不同,街上依旧人来人往,糕点吃食倒是比过去几日更多了些。 烟火会在二更天起,全城都看得到,沈玉千带沈顼琇登上金福客栈的屋顶,等烟火盛放。 二更天,青蝶状的烟火撒满夜幕,照亮皇城。 三更天,全城戒严,所有人不得出皇城。 金福客栈作为全城最大的客栈,首当其冲被搜查,沈玉千和沈顼琇站在屋顶上,远远地看见军队过来围住客栈。 “哥哥,我们怎么办?”沈顼琇抬头看沈玉千。 沈玉千低头冲他微微一笑:“你还记得之前我们在水乡小镇上进入的彼界吗?” 沈顼琇眼珠一转:“梁木在界里!” “得来全不费功夫。”沈玉千取出狱火伞,在手中挽了个花,轻轻撑开,牵住沈顼琇手,两人迈进客栈的界里。 周围的景物褪色,露出一家普通的院子,周围什么都没有,黑暗中的院子突兀而诡异。 檐下的牌匾上书“金府”。 沈玉千收起狱火伞,和沈顼琇对视一眼,一同上前扣了扣门环。 门扉自开,院中一对中年夫妻相敬如宾,儿女在膝下承欢,儿子稍大,女儿才少年腰间高,天上明月高挂,好一幅合家团聚的画卷。 沈顼琇得到沈玉千的同意,正准备拔出墨缨枪破去幻象,却见女孩径直走了过来。 女孩一身红衣,即使眉目尚未长开,也可见眼角眉梢的娇俏,她道:“可以留下这里吗?” “姑娘,你报仇没什么,可是……”沈玉千伸手护住沈顼琇,“你希望留下你最想拥有的场景,顼琇他又何曾不想呢?” 女孩抬头仔细看沈顼琇的脸,缓缓低下头,青光闪过,女孩变回青蝶的样子,眼下的蝴蝶不再是黑色,浅浅的青蓝色惹人怜惜。青蝶轻轻勾唇一笑:“他们罪有应得。” “我爹娘亦是受害者,你为何不肯放他们一马?”沈顼琇冷着脸问。 青蝶蹲下身,眉目僵硬:“动了手的人绝不无辜,他有无数种方法避开他们的陷害,却还是来了,过后就逃到洛安城,我不无辜吗?”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们沈家人带着因果来,带着因果走,他们死时我完好无损,且没要你为他们报仇,你还不懂什么意思吗?”青蝶轻轻抚上沈顼琇的头,“你很好啊,能活在这个世上,有一个爱你的人,我也很幸运,我还有一个哥哥,还能报仇,很好了。” 沈玉千还想说什么,一转眼便看到青蝶的指尖已经化成一只只青色的蝴蝶四散飞走,忙喊:“青蝶姑娘!” 青蝶没回应,看着始终没什么反应的沈顼琇,笑了笑:“这就是因果啊……我有一个孩子本来活着来到这个世上,他还那样小……你还小,我舍不得你沾上这些,所有的事情,由我起,也应当由我终……” 话音刚落,青蝶全部散成蝴蝶,不见踪迹,幻界散去,沈玉千和沈顼琇出现在金福客栈的院子中,原本空无一物的院子中心居然立了一根高高的梁木在,木身有七个圆形的深坑。
“你们见过她了?”悦耳的男声传来,沈玉千和沈顼琇转身看去——一个紫衣男子在檐下独酌。 紫衣的官阶不低,最少三品以上,现今三品以上能出现在金福客栈的只有源城城主金风。 沈玉千作揖:“城主大人此话怎讲?” 金风面无表情地靠在椅背上,沉默半晌才开口:“清儿并不能动有龙气护体的人,她今晚没有去中秋宫宴,安远侯死于出门前,那是谁杀了狗皇帝呢?” 沈玉千一惊:“什么意思?” 金风继续自言自语:“当初狗皇帝如何上位的?谁又要他非死不可呢?清儿在上梁形成吸金风水局之前就被我救下,又是谁帮我开这么大的客栈,聚财势风水局呢?” “……你想说什么?”沈玉千问。 金风缓缓闭上眼睛:“国姓为莫,先皇早有出家意向,字玄清。” 沈玉千:“……啊?” 沈顼琇:“哦豁!” “别这样,让我缓缓。”沈玉千艰难地举起手,一手捂住脑袋仔细想当初他们遇上的情况,一身狼狈的无情道士和一身清贵的貌美和尚,说追杀恶鬼而来,可事实上,他们一路走来,从未对任何鬼怪下手。 如果玄清是和尚,就算容貌再好,莫问的师妹也不至于念念不忘,到底是真的不记得了还是一开始就说好了装作做不认识? 沈玉千和沈顼琇失魂落魄地赶去皇陀寺,他们本以为遇上的是好人,可找他们到底为什么?报仇完全可以自己来,他们一路什么都没做,要他们何用? 皇陀寺菩提树下,玄清和莫问像前几日那样抬头看着树上的红绸,一言不发。 沈玉千和沈顼琇在他们身后站定。 玄清缓缓转身,如当初相见一般眉目慈善:“二位居士好。” “玄清师傅,莫道长。”沈玉千亦如过往一般温柔,“二位不妨解释一下?” “莫问需要一个理由回来,”玄清眸色微沉,“他要向番邦投降,这样的人,留着没用,还不如扶持别人上位,国之将倾,贫僧不过是把伤害降到了最低。” “那我父母呢?”沈顼琇上前一步,“还有枝子楼的人,他们不无辜吗?” 莫问推开玄清,直视沈顼琇:“我们只是去迟了,枝子楼被烧我们也不想的,你们会在水乡小镇遇上我们,就是因为我们想去救人,只是他们走的水路,比我们快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