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眼前的水乡小镇跟之前差不多,只是季节不太对。沈玉千和沈顼琇到这里的时候离七月十五中元节只有四天,正是热死人的时候,而这时天阴沉沉的,像憋着一场大雨。 沈玉千抬头看看天色,确定一下时间,同沈顼琇说:“快下雨了,不大,应该是春雨,三月初这样。” 沈顼琇看着身边走动却看不见他们的人,说:“三月……父亲说,如果有一天,我不小心走进了另一个世界,最好在下雨前离开,我们要不要先走?” “为何?”沈玉千问。 “因为如果雨水一直不停,下了一天又一天之后这个世界就会关闭出口,雨水也会模糊掉两界界限,就像……来时的路被抹掉了,就算能穿过界限你也不知道你即将去到的世界是不是你来的那一个了。”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就卡了,半天打不开后台,现在才发出来,好气——忘记推文了:《重来一次》by月下蝶影,《反派是个绒毛控【穿书】》,两本都很好看。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过审,再发一次好了。 ☆、红颜骨 “在你,”沈玉千蹲下身与沈顼琇平视,“哥哥有办法把你送回去,留不留下收鬼……看你咯!” 沈顼琇摸摸袖子,最终摇摇头:“算了,我觉得不合适……” 沈玉千:“为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因果,别人没有资格随意去斩断或者终结,他们自己的命,就该自己走……求来的不算……”沈顼琇面无表情地回他。 沈玉千轻笑出声,暗道这孩子被沈老板教得好,也许沈顼琇自己都不太明白自己说出口的话到底什么意思,却能始终遵守曾经答应以及说出口的话,难能可贵。 ——红色的油纸伞撑开,伞面上用朱砂勾勒着火焰纹,三十六竹伞骨各坠着一枚小小的艳红色流苏,伞把转动,红色映在沈顼琇和沈玉千的脸上。 狱火伞——可避阴阳黄泉,通三界,驱鬼神。 沈玉千早年各大世界位面寻找沈顼琇时曾进入灵异界面,伞是他自己做的,只是为了避开总是来找茬的魑魅魍魉,没成想在这里用上了。 沈顼琇牵上沈玉千的手,像刚才一样向前走。 周围的场景慢慢染上鲜艳的色彩,喧闹的声音也多了一分人气,阳光猛烈,撑着红伞怪诡异的。 沈玉千收伞,和沈顼琇在路边挑了一把青色的伞,便一路逛了下去。 中午回客栈,大堂人爆满,两人只好让小二把饭菜送到房间去。江南菜色独具一格,沈玉千听小二报了一遍菜名,跟沈顼琇商量要三菜一汤。 这汤自然没有沈玉千炖得好,毕竟四一三录入的是最好的熬汤技术和菜谱,而且客栈的汤只有白萝卜筒骨汤和鲫鱼汤。现在才七月,鲫鱼还不到最肥美的时候,鱼肉不如八月后的好吃,两人便选了白萝卜筒骨汤。 沈顼琇对年糕相当喜欢,叫了一份炒年糕;沈玉千考虑小孩子应该吃的食谱,要了一份蒸金鲳鱼和一碟清炒莴笋。 小二把菜送来的时候沈玉千特地看了金鲳鱼,因为这边已经很难见到这种鱼,本以为是客栈坑人,谁知真是金鲳鱼。沈玉千问小二:“小二,这个鱼南边才有吧?你们哪里来的?” “这鱼啊?”小二把菜摆好,端上米饭,“府城送来的,不瞒您说,我们掌柜的!上面有人!南边送来的好货掌柜的都有一份,独一家!” 沈玉千拿过沈顼琇的汤碗,一边帮他舀汤一边问:“这府城……可是叫‘水城’?往北边走?” “是呀!水城,在北边,客官您还有什么需要吗?”小二擦着手。 沈玉千摇摇头,微笑:“不用了。” “好嘞!有事您喊一声!” 小二点头哈腰倒退着走出房门,顺手关上。沈顼琇放下手中的碗,说:“他手上有味道,很重。” 沈玉千摸摸下巴,扫描了一遍桌上的饭菜,道:“饭菜没沾上,放心吃吧……他不来招我们就算了,我们离皇城还远得很,路上那么多事情,我们总不能每一件都管。” 沈顼琇:“知道。” “咚咚咚——” “谁?”沈玉千按下要起身的沈顼琇,自己走过去开门。 门外是莫问和玄清,沈玉千侧身让他们进来:“莫道长,玄清师傅,怎么过来了?” 莫问和玄清行了礼,坐到桌边,待沈玉千关上房门后莫问说:“是这样的,沈公子,贫道和玄清追寻那恶鬼好几天,今天忽然不见了踪迹,想请二位帮帮忙。” 沈玉千倒了两杯茶给莫问和玄清,无奈道:“二位,想必你们也知道,沈家人做事向来讲因果,这无缘无故的,我们实在不想掺和。” 玄清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沈居士,您看这样可好?两位居士引路,若那女鬼无债孽,我等便不打扰,若有冤情,帮一把也是功德一件。” 听完玄清的话,莫问轻呵:“秃驴——” “莫道长,”玄清侧头微笑,“沈居士说得对,凡事应看因果,还未问清楚便去捉人家确实不合理。” 莫问欲言又止,看了看沈玉千和玄清,最终什么都没说。 沈玉千不置可否,凑近沈顼琇问:“怎样?” 沈顼琇拿筷子的手一顿,咽下嘴里的年糕,点了点头。沈玉千抿唇一笑,摸摸沈顼琇的头,随后抬眼看向莫问和玄清:“那就下午去吧,早去早回。” 玄清:“阿弥陀佛!如此,便多谢二位居士了!” 莫问也拱手道谢:“多谢,那贫道先和秃驴回去准备准备,万一是个凶的,也好有还手之力。” “二位留下一起吃个便饭吧?”沈玉千开口挽留。 莫问和玄清皆站起身,向沈玉千行礼,莫问说:“多谢沈公子好意,我吃过了,我们未时四刻在客栈前汇合可好?” “可以的,那在下就不多留道长和师傅了,慢走。”沈玉千起身送莫问和玄清离开,关上房门后回身同沈顼琇说:“顼琇,其实你拒绝也没什么的。” 沈顼琇摇摇头:“我刚刚想起来,来找父亲报仇的那个,就是她眼下的那只蝴蝶……可能是花钿。” 说到花钿,沈玉千也想起来了,无论哪个世界,女子总有各种装扮自己的方式——这个位面的女子会画花钿,江南水城这一片地区的女子会画在眼下,皇城的女子是画在唇边,其他地方更多是画在眉心或者不画。 沈玉千犹豫着问:“可是,我们去水城问也一样的不是吗?” 沈顼琇:“还有一件事。” “什么?” “那个小二手上,是婴木和……刺青用的药汁混在一起的味道。” 沈玉千睁大了眼睛:“……”对不起,他可能需要更新主机了,这都没检测出来。 未时四刻 沈玉千和沈顼琇牵着手从大堂走出来,看到客栈门外的招牌下站着莫问和玄清。莫问手里举了一把青色绘竹枝的伞,微微侧着伞面,把玄清完全遮住。 “二位久等了,我们现在走吧。”沈玉千开口道。 莫问甩着灰色袍袖扇风:“往哪儿走啊?” 沈玉千和沈顼琇相视一笑,拐进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莫问和玄清连忙跟上去。 两人一系统一鬼魂走进巷子之后明显感觉到太阳在慢慢消失,身边也慢慢变冷,青灰色的石砖厚重,只有脚步声的幽深巷子里压抑而沉闷。 “叮——嗡——” 沈顼琇抽出带长刀刃那一半墨缨枪,敲在青石板上划出火花,有亮光的一瞬间莫问和玄清看到围着他们身边的黑气被驱散了,巷子也不再压抑得人喘不过气。 “没事吧?”沈玉千温柔的声音在前面传来,“这里鬼气重,而且不易发觉,稍不注意就会被闷死在这。” 在黑暗里摸索着走了一刻钟才看到前面的红光,随着走近,水声、喧闹声也清晰起来——待走出巷子口,眼前是那条贯穿整个水乡小镇的河,河上灯火通明。 远远望去,每一座桥都被挂上了红绣球,桥头各两个,中间垂下两个,桥面边缘则摆上红蜡烛;河边人家都挂上红灯笼,河中花灯无数。 鞭炮声声,桥那边的新人各执一朵巴掌大的红绸缎花,挽手走过桥这边。对岸一片祝福声。 看了一会儿,沈玉千转头问莫问:“莫道长,哪一位是你们要找的?” 莫问上前两步,手中捏诀:“开!天!眼!”莫问捏完诀,眸中闪现微弱的金光,扫视一圈之后猛地指向不远处正过桥的一对夫妻。 女子娇小而美丽,一身艳红色广袖拖尾嫁衣,挽住身边同是红色婚服的男子一步一步走过来,女子头上的桃花摇曳。 沈玉千和沈顼琇跟在莫问、玄清身后过去,只见女子眼下画着红色的桃花,蝴蝶唇,柳叶眉,桃花眼,面如白雪——他们再一次看见活人化作枯骨。 男子深情凝视女子,随着离这一边的桥头越来越近,身体慢慢消散,还未走至桥头便散了个干净;女子靠在男子肩膀上没有抬头看男子,她亦褪去颜色,很快就是一具干巴巴的骷髅拖着厚重的嫁衣。 “阿弥陀佛——”玄清站在桥头前对女子说,“施主,贫僧随您从水城赶至此处,容贫僧问一句,还有何事放不下?” 女子的骨节扣紧红花球,一步一摇晃走下桥,骨头敲击的声音不断,她绕到桥边的阶梯上,慢慢坐下,一阵风吹过,桃花瓣落在女子身上——之前的容颜又回来了。 眼下的桃花妖冶,女子张开艳红的唇,声音缥缈无力:“师傅都还在阳间待得好好儿的,又何必问呢?” “阿弥陀佛,贫僧有所念弥留世间,若姑娘亦有所念,不妨说出来,贫僧尽力为您办到。”玄清双手合十道。 女子垂下眼帘,没有说话,拆开手中的红花球,红线落入水中,慢慢飘远,红色绸缎散开垂进河中。 沈玉千微微一笑,和沈顼琇坐到离女子一米远的岸边,说:“姑娘,能问你点儿事吗?” 女子缓缓转过头,轻轻皱起纤细的眉头,开口:“问吧。” “姑娘,见过一个眼角下画蝴蝶的姑娘吗?丹凤眼,很漂亮。还有,这儿有没有一种红色的木头,砍下会冒血,见过吗?”作者有话要说: 【此章完】看文愉快。哎,家里人不太同意我码字,所以更新不稳定,十分抱歉,不过我不会坑的,毕竟都是喜欢才会写。对了,那个有蝴蝶的姑娘就是杀了沈老板夫妻的老惨老惨的妹子。 ☆、枝子楼
“木头没见过,你们找那姑娘做什么?”女子无力地说,一副累得要死的模样,眉目间的疲惫是精致的妆容也掩盖不去的。 沈玉千微微一笑,从袖筒里拿出中午扎好的绸缎花,轻轻一抛丢进女子怀里:“自是有未解之事,姑娘,不如我们一事换一事,您把那位姑娘的事情说道说道,在下把您想知道的事情也说道说道,如何?” 女子粲然一笑,摘下发间的桃花摆到沈玉千丢过来的红花球上:“如果你问的是去了皇城的那位,我确实认识……” 水城最大的花楼叫枝子楼,有并蒂双花,姐姐青蝶善舞技,衣青衣,起舞宛若青蝶;妹妹夭桃善千面,着红装,无人得识真颜,美貌冠绝天下。 两姐妹本是枝子楼妈妈从人贩子手中买来的毫无关系的姑娘,青蝶从小人美身段柔软,被妈妈当做下一任头牌培养;夭桃不够漂亮,本是为花魁买的婢子,却生了一双灵动而勾人的桃花眼。 跳舞何其辛苦,哪怕回到院子已经累得手都抬不起来了青蝶也要是同夭桃说,她努力跳舞,等赚到钱就能为自己赎身,有钱就不用受苦了。 夭桃跟她不一样,没有资格上台的人一辈子都是奴婢,甚至找不到办法赎身——那个时候她还不叫夭桃,叫桃子,妈妈不止一次说过她的桃花眼要是生在青蝶身上该多好,有这样一双眼睛,青蝶靠脸都能比现在的花魁强。 话说得多了,自然会被传到当事人耳朵里。 那年冬天,花魁半倚在廊前的躺椅上,身上盖着狐裘,一个抬眸都是风情万种,榻旁的炭盆白烟袅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