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尽脏污的脸上只有眼珠子黑白分明，整个人落魄又渺小，仿佛所有别有深意的秘密都与他无关。陆尽怀里坐着一个小不点，一点都不嫌弃他的一身灰，正把脑袋埋在他胸膛上一声不吭。陆尽脸色不大好，比起前几个小时憔悴不少，似乎刚从重症监护室逃出来。不过他二十多天前，似乎的确在重症监护室躺着？现在陆尽四肢上还留着缝合的医疗线，洁白的细线在肤色下格外不和谐。陆尽看到顾暗后挑起眉。“助教老师你总算来了，我唱儿歌唱的不好听，差点把人弄哭，请务必救救我！”顾暗把手轻轻放在孩子后脑勺，揉了头发两把，其实他也没有哄过孩子，他对自己的弟弟一般呈现散养政策，平时只有最基本的要求，想起来才撒几把“饲料”。“先出去，外面有专业的心理医生。”陆尽拖着孩子的屁股，不带任何攻击性，格外散漫地跟在后面：“我寻思是不是他不爱吃红豆糕？有没有什么炸鸡腿的儿歌，说不定他会喜欢。”“没有。”“哦。”经过入口的时候，陆尽假装惊讶，一步跨到顾暗身后“瑟瑟发抖”，把废物两字演绎得淋漓尽致，而且废物过了头，略显智障。“你刚刚差点就要带着我去河里喂鱼，要不是他们点背用了假冒伪劣的装备，咱俩就见不着了！我告诉你啊，刚刚火花四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后脖颈一阵凉意，陆尽身体一僵尽力克制自己反应的本能，这才没有一掌挥开。“闭嘴。”“……”陆尽眉角跳了跳。啥玩意？现在让人闭嘴要摸脖子了？丝薄的指尖感应器重新收了回去，不到一秒，光脑界面进行同步，结果显示情理之中——定位仪失效。顾暗不动声色地熄灭屏幕，指尖似乎还留有对方温热的体温。太空跳跃使定位仪失效的概率是百分之十二，但是从陆尽身上看不到任何遭受巨大冲击的影子，为什么？假冒伪劣的定位仪？这种极小概率事件一般只能被排在最后。顾暗敲打着二人的脖间补刀，确认几个小时内不会醒来后，切换频道告诉小明：“动手。”由于假装软弱，一路上掉下来的吸血虫和蝙蝠都有顾暗处理，陆尽只需要当个乖乖跟着的哑巴就行。陆尽拖着累昏过去的小不点，靠在门框充当一棵站不直的“歪脖子树”。丹田内好不容易聚成一汪的小泉水又缩减了许多，只剩下一汤勺的大小。过多的灵力支出多少让这具身体承受不住，陆尽微眯着眼，呼吸极低极慢。崩腾的火系灵力逐渐趋于平稳，方才顾暗碰到他时，后脖颈的温度被陆尽强行压下，积在两条手臂中，导致现在肩头酸痛不止，如果有医疗系的学生在，一定会在深思熟虑后给他一张万通筋骨贴。据说是一千多年前的古方子，专治肩周炎。.明城干这一行十三年，出生入死脑袋差点掉了几十回，最后被顾暗这个毛头小子带回队里。他脚底下踩着一个暴徒，嘴里叼着一根草，“呸”一声吐掉，朝着墙壁开了一枪，所以试图反抗的人全都停止了动作，怂得不像话。收缴的武器一排放在远处由人看守，在场总共二十八人，双手抱头蹲在墙角，没有丝毫反抗的意图。他嘟囔道：“咱们军队的威名这么强大？怎么全乖得像鹌鹑？”旁边有人跑来，远远朝他比着手势。没有？他下意识不妙，连通那头。“报告！没有找到虚兽胚胎！”第13章 第 13 章13陆尽从来没有不信守承诺过，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能轻而易举地解决，因为他有足够的实力。……之前有足够的实力。在电源和信号全部被切断之前，陆尽一直觉得自己完全有时间回宿舍洗个澡睡一觉，然后晚上上星网卖卖装备，听听网友的彩虹屁，顺便带无敌帅兄弟走上人生巅峰瓜分一个亿。
完美。个屁。怀中的小不点惊醒，瞪大了眼睛看着天花板，眼角汇聚水珠即将往下掉。那儿正响起毫无规则的重击声，拳头大的石块零碎地向下掉落，粉末状的石灰掉进眼里容易引起细菌感染。陆尽把他的脑袋按下去：“别抬头。”一阵动乱之后，张菲菲突然开口：“兄弟们，你们一定不信，我现在正被一群杂碎用枪指着脑袋。”陆尽：“……现在说这种话没问题吗？”张菲菲冷哼一声：“老娘身上绑着K型炸/弹，这群鳖孙不敢对我怎么样，over。”这年头的姑娘都是常备炸/弹来防身？？？还没等陆尽感慨完，心一沉，脊背下意识地绷紧，幽暗寂静的深处似乎有低低的吼声，孤寂浑厚，尾音近乎割破空气，对方似乎藏在幽深的地底，透过几百米的土层示威。让他们快滚，否则它不介意来个开胃菜。助教正在和一群人高马大的男人交流，再后面拖着二十几条“咸鱼”，躺在地上混吃等死。他们都没有听到。陆尽替小不点顺毛，蹭到助教手边，他们正在商量如何爆破开门口堵着的石头，三言两语就定下了剂量。学霸间的交流，陆尽这种刚来这边没几天的乡巴佬根本听不懂，让他回家喂猪还比较容易把握得了饲料斤两。明城声音越来越小，嘴角扯了扯，看了旁边那个抱着孩子的土著，黑漆漆的脸和宽松的服装，不知道职业是挖坑喂猪还是男性育婴保姆，看起来他似乎半年没有洗澡？“指……指示我已经发下去了，马上进行爆/破。”一句“指挥官”在嘴边打了个圈重新吞进肚子，明城后退两步，抑制住想敬礼的冲动，扣了扣腰间皮套跑去搬器材。顾暗这时候才低下头看陆尽，还没开口，就听到对方说：“马上走？”“恩。”不过要赶在那伙人下来之前。“嗯哼。”陆尽手指在小不点背上敲打两下，感受到肩膀的重量加重，之后话题不适合小孩听。他说道：“你们中心球的球里人有没有养大型宠物的习惯？”明城正在往石堆上放东西，目前尚且需要等待。顾暗回答道：“没有。”养大型宠物很贵，需要教一大笔押金，中心球寸土寸金，没人喜欢把钱花在这种地方。“如果，我是说如果。”陆尽看着凹凸不平的地面，低声说道，“待会如果有人违背法律私自圈养小动物，请你一定要暗箱操作让他吃尽苦头。”顾暗：“……”他长得像是会暗箱操作的人吗？“我先睡一会。”语毕，陆尽往石头上一坐，腿搭在对面的小石块上，头靠着顾暗的手臂闭目养神，他刚才一时付出过多灵力，体内虚乏无力，只好把他当杆子靠一靠。兄弟，被祖宗我看上，是你八辈子积的福气。即使是个抱枕，也是有福气的抱枕。说实话，顾暗有些嫌弃，他也从来没有被什么人当成枕头，尤其这位陆少爷睡得四仰八叉。可是袖子上已经沾上了灰，没来及躲开，木已成舟。只好回去扔衣服。游离在外的纯净灵力很容易被陆尽吸收，可完全运作纳为己有是另外一回事，就像高纤维很难被消化吸收一样。明城偷偷扭头看戏，然后一脸卧槽，他和队里兄弟打赌这么久，没想到那哥们喜欢这一款的，口味独特！怪不得单着这么些年才找着一个“真爱”。大约十分钟后，顾暗只听到他小心翼翼地打着商量：“指挥官，还剩下三分钟倒计时，那什么，小、小兄弟不会被吓到吧？”要不你还是带着他滚远点去你侬我侬？顾暗抽开肩膀，走向施工组。陆尽立马回过神，睁开眼靠着石块忧愁地望着天，明城瞬间觉得自己是个拆散小情侣的王八蛋。愧疚！地底的震动暂且停止，所以陆尽这么抬着头也不用担心有灰落进眼睛，天花板分布着如蜘蛛网的裂痕，在重心来一记敲打，它就要土崩瓦解。“倒计时十九八七六……三二一！”“轰！”一阵热浪伴随着白烟腾起，陆尽捂着小不点的耳朵，脚底感受到震动的余波，不止是因为炸/弹。有什么东西要苏醒了。陆尽掐断灵力的输入，默念一句“天道酬勤”，抱着孩子冲了出去。小宠物再给他一点时间，把人全送出去再发脾气也不迟。电梯还好用，但这个关头没有人会去搭乘电梯。刚踏上一楼，只见原先守在大堂的服务生全都消失，地上多了几滩尚未干涸的血，几位黑衣人抱着武器守在门口。明城带着人冲上去扭断他们的脖子。但是对方显然埋伏已久，从四面八方出现好几伙人包围他们，正中出现几个人，最右边那位抱着一个女孩子，正是身上绑炸/弹的女中豪杰张菲菲女士。两个人互相依偎在一起，似乎关系不一般。实际上，陆尽看得到男人手中的枪抵着张菲菲的腰部，而后者手按着腰侧的凸起。属于一根绳上的蚂蚱。大街上空无一人，路灯黯淡地亮着，斜对面的面包房至今未开，五点多的街道应该有行人匆匆而过，此时只有他们两伙人。此时，包围的人群让开一条道路，一只半人高的褐色生物踏着步伐走来，陆尽能看到来自所有人脸上一闪而过的惊愕，没有人敢靠近它，以生物为中心有半径为两米的空心圈。不知谁低低说了句：“虚兽。”这就是虚兽？陆尽在课本上看到过，是一种极其危险的星际猛兽，除非借助武器，否则根本伤不了它一分一毫。
本该被防空部抵挡在外的怪物，竟然出现在了中心球。“明队长好久不见，上回您和顾先生打搅了我的生意，这笔账我还没来得及算。怎么？顾先生今天没来，难得真像媒体说的，他重伤在床卧病不起？”正中央的男人显然是领头人，眼睛细长狭窄，眼尾向上勾着，显得整个人十分阴狠。只听他继续道：“看来没有顾暗的行动小组的确不怎么样，一窝草还能做什么？连情报都拿不准，你猜，我的货物去了哪儿？”明城握紧拳头，脸色蓦地暗沉，却按捺不动。“现在，所有人放下武器。”男人道，“全部上顶楼。”“我要把你们一个个的推、下、去。”.眼前站着的是个虚兽幼崽，出生不到两个月，身上插着起码十二条链子，即便被限制于此，依旧让人恐惧。从进入大堂开始，它抬起眼皮，瞳孔缩成一条细线，四处环视一圈，最终落在陆尽身上。“擦，它怎么不动了？想干什么？”又来了，地底深处的吼叫声。虚兽幼崽猛地甩着身子，链子互相碰撞发出尖锐的声响。它在害怕，畏惧地底的家伙。与此同时，电梯门缓缓合上，顾暗被安排在下一批，足够塞下二十人的电梯里只有陆尽、张菲菲，其余都是武装暴徒。陆尽贴着冰冷的门壁：“不去守着那只小怪物吗？它看上去很不对劲。”后面的人狠狠拍他的脑袋：“先管好你自己的命。”陆尽后脑勺一疼，痛感沿着神经蔓延到太阳穴。数字不断跳动，已经到达五十楼，还剩下六楼。只需要再等六楼的时间。六、五、四、三…….顾暗在西边与帝国对峙十二年，遭遇过不少成年体的虚兽，每一个的体型有一架私人飞机大小，皮肤坚韧无坚不摧。不像眼前这个，不仅被锁链扎进了皮肤，还因为剧烈运动而开始流血。格外的娇弱。“加大电流！”虚兽幼崽身体剧烈的抖动，不甘情愿地摔倒在地上，腥臭的味道充斥整个大堂，有几个人跑去花瓶呕吐。“老大，它是不是饿了？正好这有个人没什么用，要不咱们……”顾暗被推了一把，四周的人没有一个敢跟上来，只剩下他站在虚兽五步远的地方与它对视。领头人思索一会，残忍道：“松开锁链，让它……”“啊——！”剧烈的震动传来，由于没有支撑物，很多人跌倒在地上顺着不平稳的地面滚动。地面裂开无数条大小不一的裂缝，露出浅层的岩石，并且在不断扩大。虚兽幼崽嘶吼一声，咬下自己背后的一片鳞片，大片血珠流下。顾暗夺过旁人手中的激光炮，架上肩膀蓄力，地面十分不稳定，灰黑的土层开开合合，但对他似乎没有影响。三秒后，炮/弹在虚兽幼崽身上炸开。顾暗脱去碍事的风衣，贴身的衬衫勾勒出得当的肌肉，一招来回间弄晕两个人。他吼了句：“备战！”第14章 第 14 章14深夜亮着灯的军部副官办公室通常只有林痕的私人AI姐姐与他对愁眠，偶尔还有咖啡来参活一脚，三者相处得格外融洽，根本没有“争宠”的场面发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