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屿坐在桌前没有动,他想等人走光了再处理椅子下面那硕大一盒花。
没想到李子轩也没走,他在最后一排坐着,专等着鹿屿。
今天他准备了鲜花礼物,音乐课结束的时候把陈晨堵在琴房,除了平时有意无意地各种示好,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正式告白了。
其实一开始他也就是觉得陈晨长得不错,一副乖乖女的样子,一定很好追,而且家世容貌堪与自己匹配,带出去不丢人。
等到陈晨拒绝了他并明白表示心有所属的时候,他才觉得不甘心,是不是真喜欢是次要的,输给鹿屿这样的小白脸尤其没面子,反而咬死了非追到手不可了。
这次他精心准备,找了很多人在旁拿着彩带拉炮助攻炒气氛,又买了女孩子最爱的T牌首饰,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没想到陈晨什么都不肯要,推让急了还冲他喊:“为什么一定要这样!我道过歉了!也明确拒绝你了,请你不要再做出让别人误会的事!”
这个别人是谁不用问也知道。
所以李子轩攒了一肚子气专等着晚上来找鹿屿的麻烦。
他在后面运着气看前面座位上写字的鹿屿。看他白衬衫和羊毛背心穿得一丝不苟,肩削背直的样子就有种凌虐的欲望升出来。
鹿屿听到后面有动静,知道人没走光,还在做题。感觉有人走近,他停下动作,笔尖悬在纸上没有动。
李子轩看着他干净的袖口露出来的纤细的手腕和嶙峋的腕骨,弯下腰捉住捏在了手里。
伸脚一踢,盒子从座椅下面窜了出来。
他用拇指摩挲了一下鹿屿腕间的皮肤,吹了个口哨,“够嫩的啊,怪不得有人愿意艹你这样带把的,送这么名贵的花,你得怎么浪才能报答?”
鹿屿握紧了手里的笔,抡圆了手臂一挥,站起来挣脱了钳制,黑色的中性笔在李子轩的袖子上划了重重一道黑印。
“李子轩。”鹿屿面无表情看着他,只有眼睛里面跳跃着点不耐烦,“你能成熟点吗。”
这一抡力道不小,李子轩袖子下的手臂一阵火辣的痛。
他怒了,猛地伸出手捏住了鹿屿细白的脖子,刚要说话,冷不防有个人推开门三步两步抢上来当胸一脚将他踹翻在地。桌椅哗啦一声倒了一片,书本撒了一地。
罗星棋面沉如水,下颌紧绷,眼睛里的寒意锋利如刀,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李子轩。
这一脚借着他急速跑动的助力,着实踢得不轻,李子轩胸口一阵闷痛,忍不住咳了两声,他二话不说跳起来反击,抡圆了拳头照着罗星棋挥去。
鹿屿斜刺里冲过来,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头撞在李子轩胸口,将他撞得一趔趄,碰倒了身边的几张桌椅,又是稀里哗啦一阵响。
鹿屿张开双臂护在罗星棋身前,随手在桌上抓起一支钢笔拔开笔帽,笔尖冲着李子轩一比,声嘶力竭地大喊:“你别碰他!!!!”
他整个人都处在情绪崩溃的边缘,双眼通红,浑身颤抖,胸膛急速起伏,呼吸声重得像拉风箱一样,一副马上要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架势。
不只罗星棋愣住了,连李子轩都傻了。
没有人见过鹿屿情绪激烈成这样,他一直都是安安静静,宠辱不惊的样子,就算被欺负也是压抑忍耐的,李子轩还记得去年带人在小树林里打他,他一脸的事不关己,带着点不耐烦,被围着连踢带打也一声不吭。
事情过后李子轩一直在等着老师找自己谈话,没想到鹿屿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既没有想办法报仇,也没见他多怕自己,就那么带着脸上的伤经过自己身边,眼风都不留一个。
罗星棋看着鹿屿站在自己身前,毫无所惧地面对比他高壮一倍还多的李子轩,心里一阵又酸又涩的心疼,他知道鹿屿之所以如此激烈地反抗,是因为怕动起手来伤到自己的手臂。
他瞬间冷静下来,伸出右手放在那剧烈抖动而紧绷着的肩膀上,柔声劝慰着:
“别怕,我们不会打架的,别担心了,我不会受伤的。”
“李子轩,”罗星棋语气里充满了鄙视,“你这个loser。我不跟你打架,校规第二章第四则,严禁在校内打架斗殴,违者视情节轻重给予处分。上次你在校门口带人打伤鹿屿,人证物证都在,想办你分分钟的事。”
李子轩瞪着罗星棋:“学校你们家开的了不起啊,你当我会怕你。”
罗星棋嗤笑:“你也知道学校是我家开的,我没什么了不起,那你想想你自己,你有什么了不起?”
他握着鹿屿一边的肩膀,把他往怀里带了带:“他今年才十五,学费生活费不用家里一分钱,都是自己赚的,一边打工一边学习照样考年级第一,拿特等奖学金,你呢?”
罗星棋嘴边挂着一抹嘲讽的笑,“你期末考了几分啊?离了你爸你妈算个什么?我罗星棋从小到大没佩服过谁,我就佩服他!别看他比你小比你瘦,要论才华论人品,我是你们班花我也选他不选你,你有什么不服气的?还在背后玩儿阴的,长得挺爷们儿的,做事能不能磊落点!”
李子轩上下打量了鹿屿一眼,冷笑了下,“行啊,姘头不少啊,有送花的有替你出头的,老师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掌上明珠是个卖屁股攀高枝的假清高吧!”
罗星棋眯了眯眼睛,怒极反笑:“说你淫者见淫好呢,还7 是恐同即深柜,你不会心里喜欢他不敢说吧!越喜欢谁越欺负谁那可是小学生干的事儿……”
“你少血口喷人,”李子轩急了,“你们自己爱搞基,以为人人都跟你们一样恶心吗!”
罗星棋正色:“嘴巴放干净点,少瞧不起同性恋,同性恋吃你家饭喝你家水了?懒得给你科普这种小学生都知道的事,你妈没教你什么叫基本的尊重吗?就你这样的,都不用我出手,信不信你们班腐女就能生撕了你。”
“李子轩。”鹿屿塌下了肩膀,过于激烈的情绪让他有轻微的眩晕感,他伸手按住了旁边的桌子,语气平静了下来,“上学期我只跟陈晨说过三句话,当然并不是因为你警告了我,而是我的确对她没有同学以外的任何想法,你和陈晨之间怎么回事我不感兴趣,我和别人之间怎么回事也与你无关,你来找我麻烦是没用的,你走吧。”
“还有。记住,你再惹他一次,”罗星棋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笑容,表情认真了起来,“就准备出国念高中吧,你知道我做得到。”
李子轩用手指住罗星棋点点头,擦肩而过时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砰地一声撞开门冲了出去。
鹿屿急忙捧住他的左手,急得声音都在抖:“怎么样?撞疼了没有?”
罗星棋咬牙忍过一阵剧痛,额头上立刻浮了一层冷汗,他吁了口气,露出点笑反过来安慰鹿屿:“没事,别担心。”
教室里静得可怕,只听到屋顶一排排荧光灯镇流器轻微的嗡嗡声,两个人默默地对望着,鹿屿还没有从心悸中回过神来,傻傻地问:“你怎么来了……”
罗星棋不敢看他,默默地去扶起乱七八糟倒在地上的桌椅。
装花的盒子被踩坏了,里面整齐摆放的粉红色玫瑰花也散了一地,就剩几支完好的,其余的都被踩烂了,鹿屿有点尴尬地把花像收垃圾一样团吧团吧扔进破盒子里,绑好了扔进了墙边的垃圾桶。
乔杨中午送花给鹿屿的事迅速地传开了,引发了腐女圈的年度狂欢,罗星棋看着偷拍到的照片中那盒子上Rose Only的标识差点没把手机捏碎,他怕鹿屿真的被乔杨给拐走,一下课就往普高部跑,没想到没堵着乔杨,倒是碰上这件事,他想起李子轩掐着鹿屿脖子的一幕还是难忍气愤,觉得刚才自己下脚还是太轻了。
“你怎么不告诉老师?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找你麻烦了吧。”
鹿屿默默地捡起地上的书本,拍打掉上面的灰尘,辨认了名字后挨个放在书桌上摞好,“还好吧,我没觉得困扰,反正早晚得跟他说清楚,想不明白是他自己的事,我没精力去管那些。”
他们默默无语地一起把教室恢复了差不多,天早都黑透了,然而雪没有停,而且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两个人踩着一地的洁白柔软,慢慢地往宿舍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