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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庆陪同信王用过酒菜,天却尚早,便邀了王爷在各处转了转,等到两人到了玉香楼时已是华灯初上,老鸨一见二人的装束便直接迎进了雅间。
“把你们这儿最好的姑娘小倌儿都叫来。”
“慢着,要叫些个会才艺的。”侯庆这时突然想起信王爷京城的传言八成是真的,未免惹他不快,急急加了一句。
信王走进雅间却不坐在桌边凳上,直直走到铺着绒毯的榻上坐下,双腿一蹬褪了鞋袜,斜靠在上面,随手扯了扯衣领,绛紫华袍有些松散,衣摆铺满半个杉木长榻,若隐若现的金线暗丝在烛光下闪烁着光芒。枣红色的漆榻,重叠交错的紫袍与纯白里衣,油灯下慵懒的人影,如浅雾中的闪电,迷幻却耀眼。
侯庆无意识的动了动喉结,反应过来自己的动作后内心霎时一惊。
心下又略一作想,便料是信王逛的乏了,又暗自唾了一声自己竟疏忽了,忙将酒桌连带酒具搬至榻边。
不多时,老鸨便引了五六个姑娘并少年进来,站作了一排。
“这是如月,琴艺是咱这玉香楼最好的;这是珍儿,会唱曲儿……”老鸨一一介绍过,便退了一步。
信王斜斜地倚在榻上,为首的如月姑娘似乎极有眼色地端起桌上的酒壶斟了一杯,迈着袅娜的步子向信王走来,她身后的姑娘也立即斟了酒送向侯庆。
不料信王推开了如月执酒的手,伸手指向那个叫珍儿的小倌儿。
“叫他来。”
姑娘脸上一阵尴尬,但到底是久经风月的人,笑了笑,将小倌儿推至前面,饮了杯中酒,“叫公子不快,奴家自罚一杯。”说罢便悄悄后退。
信王见她机敏,不禁转眼看了她一眼,道:“喝酒乏味,不如姑娘弹奏一曲?”
如月微微一愣便很快回神,“奴家自当助兴。”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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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千机楼
一曲完毕,信王不由得赞道:“姑娘好琴艺,比京城的倩雪姑娘也不差多少了。”
“王爷谬赞,如月如何比的京城前辈,不过略有所学罢了。”如月并不知倩雪是何人,却知道这话是不能不答的。
信王见她应答机敏,不由得好感更甚,便掏出一锭银子赏了她。
……
酒过三巡,两人俱有些醉了,侯庆见状,便向老鸨要了两个房间,请王爷去休息。
侯庆是个有眼色的,一番下来,自然知道信王更中意的是如月,便提了如月扶信王歇着,信王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待老鸨引了王爷和如月离开酒席,自己也招了姑娘去了房间。
信王被如月扶进房间,原本摇晃的身体一瞬间站直,哪里还有半点醉意。
送人来的老鸨见状也是一惊,还未及做出什么动作,便见信王比了个手势,老鸨神色一整,整个人瞬间少了些胭脂俗气,多了一份谨慎严肃,如同换了个人一般。
“不知王爷?”老鸨谨慎地开口试探道。
信王并没有回答她,而是落座在桌边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来,墨黑色的令牌,上面花纹繁复,花纹中间雕刻着的是赤金色的“千机”二字。
大渊朝时江湖势力虽然不如曾经鼎盛时隐隐可以与朝廷势力抗衡,但却仍有几个闻名江湖不容小觑的势力。
其中最为人知的,有四个,以剑术与铸剑闻名的古剑峰,杀手组织辰隐阁,医术非凡的神医谷,百晓百知的千机楼。
古剑峰据说在川蜀一带常年隐世不出。
辰隐阁是以杀为业,却极有原则,从不妄杀。
神医谷则只有谷主一人,一身医术诡谲莫测。
最后这千机楼是个消息组织,于八年前迅速崛起在江湖上。
千机楼以青楼为主要的存在模式,收集各方来的消息,经过筛选,留下最接近真实的消息便是他们的工作。他们握有一手的消息,将其选择性倒卖,做生意却不只看钱,而是看由组织发出或赠与的令牌。
这样一个可能随时给人一击透漏出他人隐秘的组织,最初的时候,也曾为不少江湖势力或者朝廷势力所忌惮,想要将这股势力除去的自然不少,然而那些人却有的莫名消失了,有的却突然转变口风,支持起千机楼来。有些出人意料的,千机楼竟在出现的第一年里,迅速稳定了下来,并广为人知。
千机楼有着一个总楼,只有千机楼的楼主及亲近之人得知它的地点。下面则以青楼方式运转,因外人并不知道哪个青楼属于千机楼,所以即便有意防范也是防不胜防。且青楼只是千机楼收集消息的主要途径,尚有诸多不为人知的途径,所以千机楼尽管为人所忌惮,还是成为了江湖上的第一消息楼。
每一个隶属千机楼的青楼都有一个管理者,被称为“令宗”。只要持令者找到属于千机楼的青楼,就会有青楼的人验过令牌,带其去见令宗。持令者可以与千机楼交易,只要付出相应的筹码,便可获得所需要的消息。
老鸨见信王比划的手势,正是千机楼约定的手势,便料到这位是客,接下来定是要出示令牌的。
但当真正看到令牌时,却实打实的惊讶万分了。
只因来千机楼的客人,持有的令牌皆是赤红色的“千机”二字,而这赤金色的“千机”令牌却只有一枚,为楼主所有。
千机楼楼主身份只有楼主身边的人知晓,分支的青楼管事自然不知。
“将此处令宗传来。”
老鸨听到这句话立马反应过来,拉了从走进雅间开始便立在一旁的如月,齐齐跪在地上,向信王拜下,方道:“属下见过楼主,小人正是此间令宗。”
“哦?你就是令宗?那这位如月姑娘想必就是此处线首了?”每个分支青楼最得力的消息收集线人被称为“线首”。
这位如月无论是气度还是应对能力,都非其他姑娘小倌可比。即便身在风尘,也是让人觉得眼前一亮,与众不同的存在。这样的存在,自然是收集消息的上等人选。
“正是奴家。”如月又稽一首。
“嗯,起来吧。你们二人切记住,我千机楼的楼主,并非大渊的信王,而是十年前消失在江湖上的铁面郎宗赤华,明白吗?”
老鸨与如月对视一眼,皆瞬间明了,楼主身份特殊,又是朝廷的王爷,必然是不便泄露身份的,这宗赤华必是王爷推出的明面楼主了。
“不过楼主,这宗赤华?”
老鸨有些忧虑,虽然十年前宗赤华便失踪了,江湖也多传言这铁面郎已死,可传言毕竟是传言,万一哪天宗赤华出现,岂不是?
“这些你不用担心,宗赤华在八年前便已为本王所用,说他是楼主,倒也不算假话。如今总楼便是他在管。”
听了这话,老鸨便放下心来,心中又不由对楼主充满敬佩。
世人皆知信王风流,于朝廷权势也是不曾上心,却原来真正的信王竟是如此深不可测。
江湖第一消息楼千机楼,就连宗赤华也为他所差遣……,想到这里,老鸨心下竟生了些惧意,这信王真的是世人看到的信王吗?这样的人,这样的楼主,有些可怕了。
老鸨抬眼看了一下信王,眼中比之前竟多了几分惶恐。
信王一眼便看清了她眼中的惧意,不由得一笑,“怎么?觉得本王两面三刀?”
“属下不敢!”老鸨一惊,便要重新跪下。
“无妨。本王做事自有本王的理由。你也不必如此惶恐,只要好好做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是。属下定当尽心竭力。”
老鸨听了心下略微一松,想来也是,无论信王究竟是怎样的信王,都不是自己一个下属可以置喙的,自己做好自己的事,不负职责所在,才是真正该关心的。
“好了,你们二人且说说吧。这个侯庆怎么回事?”
“回楼主,这个侯庆,据得到的消息,他就是一个纨绔,平素里欺男霸女的事没少做过,惯会捧高踩低,巴结奉承。”
“嗯,在本王看来也是如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吗?”
“就目前看来,他并不属于权贵势力派来的探子。”
信王端起手边的茶杯,啜了一口,食指轻轻扣了扣杯沿儿,忖道:“他不是探子,若是被人用做了探子,却不自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