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请奏彻查萧府,碑石一事明显是同萧公子有关,怕也是同萧府逃不了干系。”
“臣请奏……”
哈!
古来世事便如此,文党的势力、恐惧萧轲的势力、甚至是清明一派都压了下来。
众矢之的。
萧轲说,他邀姜主同用晚饭。就在这个时候。
萧一不清楚萧轲是什么心思,他最近没有联系任何萧家的人,可这却生生有了鸿门宴的意思。
也许只是简单地用个饭?
萧一退下了。
城南,妆成楼。
饮歌阁内,歌回的对面安静地坐着一位黑衣的男子,他将自己整个人都裹在黑色之下,即便是白日,也辨不清他的面目。
歌回喟叹一声,幽幽道:“你便这样一直不见他?就这样任由他进宫,任由他同姜衡期的感情愈发深厚?”
那人回:“歌回小姐误会了,我同萧少爷萍水相逢而已,只是受人之托助他完成夙愿。”
歌回支起头,手肘抵着桌,眉头锁得死死的。
“我说你这人还真是没趣,明明喜欢他,偏又拱手让人。”
那人便道:“歌回小姐,在下已经说过多次了,我不是木将军,只是同木将军有些渊源罢了。”
“行行行,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吧。”又是这样,歌回同这人的这种对话已经数十次了,谅是她歌回,也腻了。
“阿轲说了什么?”
“明日,让我带着所有证据等他指令。”
歌回开心了,有些事,终于是要了了。不过……
“咱们现在手里的证据怕还是不够扳倒文岸吧,阿轲是在急什么?”
而后她又自答道:“也是,先下手为强,他文岸就那样把莫须有的罪名安在了阿轲身上,也确实该反击一下让他文岸知道我们的厉害了。”
“所以呢?是让你去丞相府?”
那人顿了一下答道:“不知,萧少爷只说到时候随着他的行动就好。”
歌回心头突然涌上了不安。
“这样子乱来怎么可以?他什么事都没说清楚我们怎么调派,他是想要拿命搏么?他那条命对文岸来说也不值钱啊!不行我要好好问问他。”
说罢歌回便要去取纸笔。
那人突然制住了歌回,言:“萧少爷自有他的安排,他在信中已经说了不允许我们轻举妄动,你该相信他。”
其实就算是歌回想联系萧轲,也是极为困难的。她不知道萧轲和木越是用的什么手段,神不知鬼不觉地勾搭到了一起。
相信……萧轲么?
目前看来也只能这样了。
这边姜衡期得了消息是高兴到了极点,萧轲一直对自己不冷不热的,这还是他从漠北回来之后,第一次主动靠近自己。
虽然朝堂上依旧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但跟这个消息比起来,都算不得什么了。
阿轲应该是,接受自己了吧。
第一次这样不顾仪容的奔赴,入了闲庭苑,萧轲正在温酒。
红泥的小火炉,摆在房间中央,那人眉眼弯弯地,听了响动抬头。萧轲是看不到姜衡期的,他只是看向了那个方向。
然后,如6 玉的人微微启齿:“晚来天欲雪……”
萧轲吟诵的时候声音极为悦耳,曾经那样枯燥的儒学典籍,姜衡期读不下去了的时候就会央求着萧轲一字一句地念给他听。
不知听的是之乎者也,还是那人的抑扬顿挫。
萧轲接着言:“能饮一杯无?”
这是他姜衡期爱着的萧轲。
姜衡期大步走到萧轲面前,将他揽到自己怀里。萧轲本是蹲着的,突然被姜衡期拉起来头有些晕,听不清话。
还好姜衡期只是一遍遍地重复着——可。
萧轲莞尔,他好久没有笑过了。姜衡期还是那个姜衡期,他也还是那个萧轲一样。
此情此景。
“饭菜我唤人去备了,不过好像还要过一阵子才好。”
萧轲在姜衡期怀中,头抵在他胸口处,说话声音瓮声瓮气的。
“没关系的没关系,你在就好,你在就好……”
姜衡期已然语无伦次。萧轲便温顺着任他环着,直到有人通禀饭菜已毕。
那宫女是姜衡期安在萧轲身边的,入内时低着头没看清屋内的状况,待听到萧轲言放开的时候才惊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
姜衡期的目光足够杀死她千百回了。
宫女战战兢兢地,不敢言语。
萧轲好容易从姜衡期怀中挣脱出来,言:“那便将菜品端上来。”
姜衡期没有继续说些什么,宫女忙得了赦令一般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
萧轲很久都没有同姜衡期心平气和地把觞共饮了,姜衡期虽然也是怀疑萧轲的用意,不过还是习惯性地随了他。
第19章 留宴
萧轲准备的酒菜非是道道难得珍馐,却都是二人爱吃的。在这宫中,凭萧轲的能力,凑齐这一桌酒菜是不易的。
姜衡期感念着,把酒言欢。
就像是数九隆冬中得了暖意的冰,一丝丝消融变为最初的水。从棱角开始,慢慢地柔软了下来。
恍惚如昨,一切都还美好着的昨日。
萧轲现在的胃口大不如前了,每道菜不过浅尝而已,更多的是在陪着姜衡期。萧轲其实特别,想看看姜衡期现在的样子。虽然他对姜衡期足够了解,但只从言语的变化中拼凑出一个人来,总是觉着不足。
“行之,”姜衡期不知什么时候停住了,萧轲还在回味着从他口中说出的自己,他却突然顿住了。
“行之喜欢子成么?”
萧轲只觉胸腔中的那颗跳动着的,仿佛堵住了全部的言语。血从中迸出,把温度带向四肢百骸。绯红着的,不必剖开就一目了然。
萧轲犹豫着。
子成是姜衡期的表字,知晓的人本就少,他即位后更是无人敢如此称谓。姜衡期不用朕,甚至不用我,却用了子成来自称。
那……行之喜欢子成么?
子成是喜欢行之的,毋庸置疑。行之……也是不讨厌子成的。
那萧轲呢?萧轲怎么办?
静默了片刻,萧轲语调空灵,言:“子成,行之不知。”
姜衡期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现今听到这个答复,竟然有些欢喜。
“无碍,”姜衡期轻轻揽住萧轲,“子成喜欢行之就好了。”
萧轲在那一瞬间,虽然听姜衡期诉过许多次衷情,却从未像这个瞬间这样,这样的想靠近,想……
萧轲凑近,他本就坐在姜衡期身边,因了眼疾,一直是姜衡期为他布菜。现又被他揽着……萧轲缓缓伸出手去,在空中却寻不到落点。姜衡期便提住了萧轲的手腕,引向自己。
萧轲的双手托住了姜衡期的头,在面颊两侧。然后他一点点靠近,先是慢慢的,又突然像得了气力一样将姜衡期拉过,吻了上去。
姜衡期在那个时刻脑中一片空白,全身所有的触感都集中在与萧轲相贴的那寸。人言软玉温香,萧轲却是凉凉的,像是红梅枝头的薄雪。
姜衡期突然推开了萧轲,萧轲本就是一时意起,被推开后整个人都是呆呆的,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在萧轲看不到的世界,那个一直高高在上的国君像是偷得糖果的稚子一样欢喜着。他用手捂住了嘴,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姜衡期怕他一出声,就是抑制不住的哭腔。
泪簌簌地。
萧轲想着自己怕是吓到姜衡期了,整理好衣襟便言:“子成,对饮可好?”
姜衡期低低地“嗯”了一声,萧轲心中忐忑着,并未听出什么。
萧轲拿过温好的酒,手在桌边逡巡了一下,摸到了姜衡期的杯子。酒液从细颈的瓷瓶中流出,萧轲估量着大致是满酌了,便递了过去,又想着为自己倒酒。
姜衡期止住了他,平复好了的君主温言着:“行之,你身子不好,以茶相代便好。”
萧轲没有推辞,任由姜衡期拿过了自己的杯子。姜衡期为他倒茶的声音泠泠入耳,空生得一派现世安稳。
举杯。
应是有祝词的,姜衡期以为萧轲会回忆些什么来表述,而从萧轲口中说出的,却是令他哭笑不得。
萧轲言:“国泰民安。”
两只杯子距离很近,萧轲不过些许的向前,便听到了清脆的声响。随后,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