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池塘的小路景色怡人,路两边的白栅栏上爬满了各色蔷薇,蔷薇花耐寒,现在虽是深秋,依然花团锦簇。栅栏外是缓坡草坪,十分开阔,草坪中间挺立着一株巨大的法国梧桐,天气转凉,大片的梧桐树叶枯黄打卷,有的随风飘落,堆在树下,有的还留恋树梢,飘忽不定的挂在高处。
程东平和秦楠并肩走在小路上,他们无心钓鱼,自然不会有那么高的兴致,远远吊在爷孙两个身后。
程东平有意放慢脚步,他想借此与秦楠独处的机会解开埋在心中的疑惑。
“你……”,程东平刚一开口就与秦楠撞了车,长久沉默之后两人竟一口同声的开了腔,听到对方的声音,有意谦让,又同时停了下来。
秦楠忍不住笑了,他停下脚步,看向程东平,程东平比他快了半步,见秦楠停下也停了下来,回过身看向对方。
秋日里天高云淡,微风偶尔拂过,扬起秦楠头顶的几丝碎发,和煦的阳光照在他玉色的脸庞上,整个人似被剧务打了补光般耀眼。
程东平之前从不注意一个人的美丑,因他觉得外貌的优劣是自己最不能决定的事情,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凭外表判断一个人最是愚蠢肤浅。
但在这个看似平常的秋日里,他好像突然一下子被上帝点醒,有了审美的情趣,回头看向秦楠的瞬间,脑中竟浮出“美人”一词。
秦楠何其敏锐,第一时间便从程东平惊艳的眼神里读懂了对方的心思,他内心窃喜,男神到底看自己与别人不同了。
秦楠笑容温雅,程东平看着他甚至有些移不开眼,他以前从不知道一个人的脸也会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程先生要说什么?你先说吧。”
程东平被点名了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迅速调整了状态,恢复成往日稳重的模样说“没什么,只是几句闲话,不如你先说吧。”
秦楠听了没说什么,复又迈开步,与程东平擦身而过,走到了前面。
他走到前面两三步的地方,突然停下,没有转头,但程东平能听到他的声音,“程先生,你知道我最怕冬冬问我什么吗?”
程东平没接话,而是快步走到了秦楠身侧,为他挡住了越来越猛烈的阳光。
“我最怕孩子问我关于妈妈的问题。”
一瞬间,程东平的心好像被人攥紧了。
他觉得秦楠是哀伤的,本能得想安慰他,然而他一直以来不善表达,此时搜肠刮肚,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句,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恨过自己性格沉闷,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然而下一秒,他看到秦楠竟然是笑着的。
并不是强颜欢笑,而是一种释然的笑容,仿佛这些难题都已是过去式。
“这些话我从没对别人说过,其实也不应该对你说,成年人最忌交浅言深,我的话如果给你造成负担的话请别介意,就当我没说过吧。”
秦楠说这番话时也是笑着的,然而那笑容在程东平看来却有些扎心。
“交浅言深?我并不觉得。”
秦楠看向他,程东平继续说“我们之间的交情并不浅,十年前就已经认识,而你既然能和我说起这样的话题,说明你很信任我,而我也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程东平回望秦楠的眼神坚定而坦诚,他是个正人君子,此时再说出这样的话来更让人信服。
秦楠顺着他的话说,“其实没有什么,这些事早晚要让冬冬知道,我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和孩子说,也没想好怎么告诉身边的人,毕竟有些惊世骇俗。”
程东平听到“惊世骇俗”几个字,瞳孔缩了缩,秦楠看起来是个文静稳妥的人,能干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他实在按耐不住,便试着问道“她是我们认识的人么?”
秦楠看了看他,这一眼竟看得程东平莫名心虚,他以为秦楠不会回应了。
“是的。”
一旦得到回应,程东平的好奇心便开始疯狂发作,逼着他问下去。
“她平时会去看孩子么?”
“从冬冬出生之后,他就没看过,最近才见了第一次面。”
这个消息对于程东平来说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一方面印证了程坤之前的猜测,冬冬妈妈很有可能跟秦楠只是露水姻缘,意外得子之后便丢给秦楠不管了。但近期恢复联系是怎么回事?难道那个女人看秦楠现在飞黄腾达便想再续前缘?
程东平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的关心对象已经从秦冬冬转移到了秦楠身上,而且关心的内容很宽,远超出了两人目前的关系。
秦楠看程东平眉头紧锁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好笑,他的回答模棱两可,万一以后对峙起来,自己绝不会吃亏。
不是他不想和男神说实话,只是事情确实如他所说,惊世骇俗!若是把事情在他与程东平还未有稳固关系的时候和盘托出,恐怕很难让人接受,甚至有可能把他当成骗子或怪物。
因此秦楠只能用点小心机,步步为营,一边怒刷男神好感度,一边慢慢渗透,期待有朝一日他和冬冬的身世能为众人接受。
秦楠透漏的信息让程东平隐隐有了些许不安,他也不知道自己的不安因何而起,但就是觉得心里不踏实。
秦楠这时候又说,“明星也有明星的难处,个人隐私常被拿来娱乐大众,吃瓜群众只当乐子看看,茶余饭后品头论足,却不知道人言可畏,轻则伤了尊严,重则伤了性命。”
程东平眉头皱得更紧。
秦楠说,“冬冬的身世已经被炒得沸沸扬扬,这些年我为了不曝光孩子的隐私花了不知多少精力财力,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逐渐转入幕后,减少曝光度,等我的知名度下去后,冬冬自然也就不再惹眼,这也是为什么我要开个人工作室的原因。”
程东平微微点头,秦楠果然如他所想,是个心思细腻,虑事周全,又不张扬造作的人,不禁又对他添了几分好感。
“只是目前工作室刚刚开业,正是需要宣传炒作的时候,我若这时候退下来,恐怕于事业无益,只能咬牙挺过这三五年,待工作室有了过硬的佳作和口碑,我便正式退到幕后,怕只怕这段时间出纰漏。”
“人在利益的诱惑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程坤我俩的工作室现在势头正好,难保没有红眼病同行要在背地里做文章,尤其那人最近回来,又经常和冬冬见面,若是这个事情被他们揪住……,我简直不敢想,到那时便不求利禄,只求君心了。” 秦楠说完,眼神殷殷的看向程东平。
秦楠这番话,分量不轻,他不知道程东平敢不敢接,但他还是想赌一赌,男神到底对他有几分好感。
“我相信你。”
短短几个字程东平说得铿锵有力。
起风了,秋天的风再轻也带着寒意,秦楠避开程东平的身影,站在阳光底下笑了笑,但愿自己没有爱错人。
☆、常驻程家
程坤回到家时,程东平他们已经钓鱼归来,算不上满载而归,但也没空手,程老爷子急于展示自己的爷爷力,总算没打了脸,钓到了两条三两多的小鲫鱼。
程坤进门的时候正看到老爹、大哥和秦楠父子和乐融融,热烈交谈的场景。
要说不惊奇那是不可能的,程老爷子在家里除了对老太太有几分悦色,对几个子女向来严厉,像现在这样笑得满脸菊花开的景象,程坤是见所未见;至于他大哥,一贯的冰山做派,有一说一门派的掌门,这时候和秦楠坐在一张沙发上谈笑风生,实在堪称活久见。
程坤心里惊讶,但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大呼小叫。
他进了客厅,态度很稀松平常的说“我不在,你们玩得挺好啊。”
秦楠见程坤回来了,笑着回道,“我们陪伯父说说话。”
“那你们继续,我去厨房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程坤不是不想加入,而是怕他老爹,最近老爷子动不动就逼婚,今天秦楠爷俩也在,若是话头转到那上面,到时自己就要难堪,因此才一进家门便想躲到厨房去。
程父见程坤一回来就躲远了,心里气闷,对秦楠说,“你看见了吧,一点也不体谅我们这些老人家,见我像见冤家一样,就怕我说他。能怪我说么?要是东平他俩都争气,我不是也早就有像冬冬这样的好孙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