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人死后,便要去冥府走上一遭,待得时辰到来,再投入轮回镜之中,转世为人,若是没有投入道门,亦或是死于邪道之手,这魂魄便会世世代代,在其中轮转沉沦。”
沈约听得有趣问道:“那有人去过这冥府吗?”
老道看沈约也不再纠缠于那飞剑之事,便也笑着回答道:“自是有的,只是此事风险巨大,而且仅仅凭借一人之力,想要深入阴司,是万万不能的。
若是能行,那也得是有通天彻地之能,说不好只有神仙才行。
不过若是借助外力,我等修道之人也能深入其中,比如句曲山便有阴阳子午盘,而天师教中,也有碧落石。
不过若是要入阴司大殿,还得由我西樵山进入,毕竟我西樵山虽不是名山大川,但却是轮回司分割两界之处。”说罢,还得意地捋了捋胡子。
沈约与陆修告了个罪,他实在犯困,这老道也是这土烧后劲十足,也摇摇晃晃的回屋去了。
沈约一个翻身上了床,合上眼去。
不多时,他便听得身边传来了脚步声,也不知这声音从何而来,他挣扎着睁开眼,却发现正站在甘州城的大道之上。
此时已是烈日当空,阳光洒在地面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忙碌而寻常,一切都是自己认识的模样。少年摸了摸身上,衣着俨然,正是自己常穿的一身鸦青色粗布衣服。
“这一觉,睡得都昏过头去了。”沈约漫步走在街道之上,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这日的行人却是出人意料的多。
其中也有些许多似曾相识的面容,沈约仿佛曾经见过他们,但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正当此时,沈约却见得有两人正从老夫子的家中出来。
这两人身着一身黑衣,四肢与面容都似乎笼在黑衣里头,只听得叮当当的一声响动,那两人身后正跟着一个须发皆白的顽劣老人。
正是这城中的老夫子,此时顽张的老人却是面色麻木,双手被一道铁链捆着,正一步步艰难地跟在两人身后。
沈约大声喊道,但似乎周围的人都未曾听到一般,这熙熙攘攘的街道便似是一条奔涌往前的河流,沈约是其中唯一的活物,任由他怎么挣扎,都无法逆流而去。
他这才惊恐地回想起,这些似曾相识的面目,正是他曾经见过,而如今已是归于尘土的乡亲父老,只是这些老人都化作了年轻模样。
故而他才一时未曾想起来,只见得老夫子被两人越带越远,他啊地一声叫了出来。
只觉得自己一下子又跌入了一个深渊之中,他拼命挣扎,伸出手掌。
他瞧见一丝微光,猛地睁开眼睛来。却发现自己尚躺在自己的那张床上,浑身大汗,大口喘着粗气。
“原来都是梦啊。”少年这才捂着脸,喃喃道。
却听得窗外有人高声喊道:“城北的老夫子病死了!城北的老夫子病死了!”
少年似乎有所明悟,周围晨光渐渐泄露进来。
“生死之间,或许比灰飞烟灭,更是绝望罢。”他望向外头,正是归来燕雀,叽叽喳喳,争吵不休。
第78章 自此无心恋明月,明月无愁别两宽(一)
梦中之事,时有真相。
沈约不知怎么的,脑海里便冒出这句话来。伴随着洪老夫子的逝去,甘州城中,私塾一下子便寥落了起来。
沈约这日也算起了个大早,门外的小道童尚且在打一套拳,他也跟在众人身后,有模有样地将常年习练的拳法,舞了一通。
直打得虎虎生风,更兼之少年喜好卖弄,加了不少惊险的动作,原本修身养性,强身健体的拳戏这么一来,硬生生打成了一通杂耍。
只见得少年这边来一招“大鹏展翅”,那边来一套“猴子偷桃”,在众人不知所谓的表情了,只听得“咔嚓”一声清响。
沈约闪了腰。疼得他只得满地打滚。这明秀和明礼实在看不过眼,只好合力将沈约抬到一旁,明礼则去敲了敲陆修的房门,喊他出来给少年正骨敷药。
这一过程,向来懈怠的老道自然免不了对着少年冷嘲热讽一般。
于是这日子,便在这般嘻嘻哈哈,打打闹闹之中无声流淌。
这几日下来,沈约倒是沉眠不梦,睡得安稳,也或许是因着这城中事情诸多,每天沈约都忙到深夜方才得闲回到院中。
这一躺下去便睡到天明,这等睡眠哪能不好?
只说这距离甘州城数百里外的上京外头,这日仍是阴天。易和领着身后诸人行出了营地。
号称四十万兵马的王师也都拔营往前前进。
与之相对的,侯楼儿军中亦是整军待发,就如大司马所言一般,这侯楼儿以逸待劳,若是不速速进袭,唯恐便成了气候。
只是这贸然交战,恐怕这四十万儿郎便要血流漂杵,来他个两败俱伤。
易和今日骑了一匹黄骠马,提了一柄□□,身着锁子甲,带头站在士兵之前,有条不紊地调度地各方援军。
左右两翼乃是远道而来驰援的潇湘军,身着铁衣,精锐兵士亦是脸覆铁面,手中或执砍刀,或持斧钺,自有一股杀气在内。
中军乃是京中禁卫,人数不多,但身着金甲,头戴铁盔,今日便做拱卫帝皇之用。
而前军后军则由王谢军组成,具是人数众多,又通过多年操练的兵马。
这一番动静,两方已是都做好了万全之策,这大战便要一触即发,正待此时,只见一架黄色的辇驾,便悠悠然地走到了易和跟前。
这辇驾左右各有一堆佩刀禁卫守护其间,而禁卫之前,更有一僧一道陪侍左右,不是当今天子,还有何人?
易和大惊失色,这明晃晃的一顶轿子,纵然对面是瞎子,也知道当朝天子亲临了此处,原本静静对峙的战局,一下子便不安定起来。
那对面的反军自然也瞧见了天子驾临,却不见得有任何瑟缩,反倒是战鼓渐起,原本意图冲杀的守军竟然一时之间,气势便被夺了过去。
一阵骚动之中,陷入了被动。这龙辇一斜,却正有一个少年从上头款步下来。
“大司马,如今战局如何?”少年天子却是一副悠闲模样,断断然,似是把这战场当了大内,纯然做了儿戏。
易和脑袋上冒了虚汗,心中已是把这自以为是的帝王骂了个半死,只是面上还得笑道:“我军之数倍于敌军,只是这战局一触即发,刀剑无眼,若是不慎伤了龙躯。
这臣下可是一点都担不起,陛下还请快快退回阵中,以壮士气!”
小皇帝虽然听得这一番话分外舒服,但却还是没有一点退却的意思都没有,只是说道:“我之先祖,于马背上打天下,往往身先士卒,置之死地而后生,如今这十拿九稳的战局。
却让朕退回阵中,如此荒唐,倘若朕下去见了列祖列宗,恐怕面上无光!”
那小皇帝稍一思忖,高喊一声:“荣也!把朕的马儿牵来!”只听得龙辇周围陪侍的侍卫里头,有人应了一声,随之一阵疾跑,便将一匹遍体雪白的白马,牵入了阵中。
“今日,朕便效法高祖,做一番陷阵之将!”这少年天子说的豪气干云,正当此时,只听得左右一阵急报。
易和慌忙让两侧盾手上前一步,架起盾墙,将天子护在中间,只听得一阵噼里啪啦地乱响,少年天子还未来得及细看,这刀盾之上便已是插满了箭矢。
众人还来不及将盾牌撤去,只听得如同雷鸣的车马之声,已经从对面咆哮而来。
正是侯楼儿仰为依仗的西省铁骑,正朝此处冲锋而来,此阵却已是避无可避,易和心中清楚因这糊涂天子,这战阵已是失了先机。
之后变得越发艰难,但他还是将令传达下去,调了左右两翼上来,一边引着阵前数人退入中军之中。
这骑兵摧枯拉朽一般,将原本布置在前的兵马冲的七零八落,随后还跟着步兵人马浩浩荡荡便入一支利剑直插中军。
还好此时,这左右两翼已成合拢之势,稍稍租了阻那些近乎发狂的铁骑,更是将后续兵马拦在身后。
但因着两侧人数亦是不多,被突破也是迟早的问题,而中军已于先头杀入阵中的铁骑交上了手,顿时,血光四溅,刚才还壮志豪言的小皇帝顿时被吓得缩在众人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