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恪闭了闭眼,那是五千年前的事了,他也记得自从那次过后,司灼对他的态度便稍微暖了一些,那一暖令自己更加勤奋的往他面前跑,到了最后,直接在他寝室外头搭了一张床和他同住,然司灼虽然说就当是个打杂的,但自己也是高兴的很,住着连苍梧都极少回去。
“但,有些事情若要发生是任何力量都阻止不了的,这就是天数。六百年前,一直沉寂着的魔君不知从哪儿得到的力量,或许是你不知做了什么,又将魔气散出了不少,故而那魔君才突然发难,打乱了地府秩序使不少孤魂野鬼在凡间和地府之间飘荡,他想借着这怨气幽深之际逃出深渊召回他那另一半元神,然就在即将逃脱之际,是灵虚君神牺牲自己的仙体,用元神将他再次压了下去,并让他再做不得风浪。那魔君厉害的牺牲了一位上神才得以压住他一半的元神,若他再临世,会发生什么都未可知,当年为了能够擒住他,六界已是损失惨重,而这样的损失再也经不起了,所以...”
太白金星说着,继而叹道:“之后的事你都知道了。天帝实在忍无可忍,只有毁掉魔君另一半元神他才会灰飞烟灭,天帝找到司灼,本想囚住他好对付你,没想到司灼这次却没有再反驳不说,竟还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你,不仅免了天族与苍梧开战,整个六界也没有多大的不忿之声,只因...”
“只因我罪大滔天,且证据十足。”苏恪接着太白金星的话说道。
太白金星甚是无奈的点点头,“原以为幽冥殿会要了你的命,只是,司灼到底是司灼,凤凰对在意的东西总会竭尽全力的保护,五千年前他就做好了准备,我们谁都不知道,你竟然服用过青丘那迷榖树藤下的玉膏,那神药可治任何历劫之人的致命伤,所以,幽冥殿的天火才烧不死你。司灼他竟打算的这样好,为了让你活着算是费尽了心思。知道时间一长,那玉膏的功效也已耗尽后,他用了最后一个方法,将你的精魂重生到了这皇帝身上,与这皇帝合二为一了。”
“司灼想的很是周到,竟能想到用凡间之帝的天命护你在凡间无法被魔君召唤,而只要这一世你寿终正寝,魂魄归于地府,你就再也不是连苏,也不是魔君的另一半元神,只是一个平凡的凡人,只是司灼没料到他的精元竟能保你记忆不散不说,还能让你持有原先的法力,说到底,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苏恪紧握着双拳,手背上青筋暴起,此刻,他只想对他吼一句:司灼,你这个混蛋。
“连苏啊,你若想救司灼的话...”
太白金星的话还未说完,苏恪却突然站起来,盯着太白金星,一字一句道:“他不需要我救!”
太白金星愕然,苏恪却双眸充泪的开口道:“他可是司灼,是只会保护我的司灼,他做了这么多,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不是为了让我去死,而是为了让我活下来。所以,我一定要活下来,只有活下来,我和司灼才会都有希望。”
太白金星盯着苏恪,苏恪却用更大的声音喝道:“天帝打着什么算盘我知道,他想着让我当场自尽毁了魔君这一半元神,那么那深渊下头的魔君就不成气候了。只是!我不是魔君,我是连苏!天帝削我记忆,我看在司灼的份上不和他计较,但是,他如果想让司灼最在乎的人去送死,我绝对不会答应,也不会愿意,绝对!”
苏恪喘着气嚷道,太白金星顿了顿后才道:“我们都太低估你了,难道你不在乎司灼的生死?”
苏恪的双眸几乎快要喷出火焰来,若面前之人不是太白金星而是天帝的话,他大约会冲上去抓着他的衣领大声喝骂一句:我比任何人都在乎,他是我连苏的司灼!
“太白君,天帝想不费吹灰之力除掉魔君,他是在担心魔君再临世后神族斗不过他吗?”
苏恪的话令太白金星有些愠怒,“你知不知道魔君已在深渊下打败了灵虚君神,他已冲出了深渊,正寻你而来。”
苏恪眼皮一跳,怪不得天帝如此着急。
“所以呢?天帝不想着如何去消灭魔君,就想着消灭我来了?”
“连苏!”太白金星低喝一句,“若真那样容易,魔君也不会多活十五万年了。当初他分离出来的两半元神,最强大的一半17 在你的体内,只要这一半元神活着,便谁也杀不死他,你明白么?”
“我不明白!我只知道六界无穷无尽,要想消灭魔君岂会没有办法,十五万年能消灭一次,现在就不能了?其实,天帝从始至终都只是在担心神族会败,因为神族若败了,天地都会成为一片废墟,天帝害怕那样的情况出现。”
太白金星发现自己竟有些无力反驳苏恪,只站起身道:“不费一兵一卒除掉魔君,难道不是好事么?”
“是好事,但这却是下下之策。真正的领袖是需要战斗的,没有战斗迎来的和平,本就是脆弱的。说到底,是天帝自己懦弱罢了,他的懦弱拖累了司灼。”
“连苏!”太白金星彻底怒了,只觉的是因为苏恪身上有魔君的元神才会说出如此颠倒是非黑白之话来。
但苏恪却知道自己清醒的很,自己并非是个大好人,别把这样大的担子随随便便的扔在自己肩上。他只知道自己恨天帝,也恨司灼,恨他不信任自己,若他如实相告,或许自己会...
想着,苏恪闭了闭眼,这才又道:“太白君,天帝的意思我明白了,但请您转告他老人家,我连苏不愿意,因为...”苏恪说着垂了下眸,而后才又道:“因为我若真那么做了,司灼一定会很伤心,你知道的,在我眼里,世人的喜怒哀乐都不及他的一个回眸。”话落,苏恪抬起双臂朝太白金星揖了一礼,继而转身就走,待走了几步后才背对着太白金星问道:“司灼他在哪儿?”
太白金星颇感无力,没想到原以为会很成功的说服,竟会发生如此大的逆转。
“在天宫修养,一时半刻怕是出不来了。”
苏恪嘴角轻轻一扬,“这样挺好。”
太白金星一顿,待再回过神来时,苏恪已经走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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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恪疾步走在回宫的路上,只是越走步伐越慢,慢到最后需要扶着墙才能勉力的行走,待他再咬牙走了几步后,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幸好被及时现身的穹凌接住。
“苏恪?”穹凌关怀的唤了一句。
苏恪撑着他的身体站起来,看着茫茫的前路,淡淡道:“没事,我只是有点痛。”
穹凌抿了下嘴,当他被天帝召出得知一切时也是惊讶的,原以为的偶然其实都是司灼安排好的,不差一分一毫。若不是燕州那鲛人发难,苏恪这一世说不定就真的这样安安稳稳的过去了,想来燕州那鲛人之事也有景照插手的份,只是景照...哎,只能说天数如此。
“苏恪,我们回宫吧,你要记住司灼对你说的话,他让你不要管,让你做你的皇帝,你忘了么?”
苏恪站直身体,继而深吸一口气,待调整好情绪后才突然开口道:“其实这件事还有一个最大的转机。”
穹凌不懂,却见苏恪突然扭头对他道:“方才太白君不是说魔君已经从深渊下头跑出来找我了么?”
穹凌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却见苏恪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顿时,穹凌已明白苏恪想做什么,只被他这个想法惊的压不住语气,骂道:“你疯了么?不可以!”
苏恪见穹凌如此反应,却只轻声说了一句:“我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再让司灼操心。”
“你若真这么做了他说不定会更操心!”
苏恪微微一笑,“他不会的,他不会在乎我以什么样的形态生存,只要我活着就好。”
穹凌愣住,咬牙切齿的盯着苏恪,然苏恪却已十分闲适的踱步往前而去。
当夜回到宫里,苏恪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的躺在床上,安静的入眠,很快的就进入了梦乡。他还做了一个梦,一个从他当妖神族的殿下到当这皇帝后都常常做的梦。梦里,司灼会对他笑,会为他的花枝浇水,会与他并肩站在云霞上看着世间一切美景。
梦境散去,苏恪闭着的眼角溢出了一滴眼泪,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是真的存在过。可这样的美好若只有一人记得,那他该有多痛苦。司灼,原来你这样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