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等等,我去问问王爷!不会有事的!”薛云舟安抚了一句,急忙冲进屋子去找贺渊
贺渊已经听到动静准备出来看看了,一见他就问:“要找大夫?” “是
”薛云舟点头,将手里的葱往桌上一扔
贺渊道:“太医是不可能了,不过府里有大夫,医术也不差
”说着就走出去将何良才叫到身边吩咐了一番
何良才心里震惊不已,他跟着贺渊已经有二十多年了,从没见他露过仁慈之心,更何况面对的还是这些低贱的市井小民,不过他到底经历过风浪,很快就恢复镇定,连忙叫来躲在暗处的护卫之一,让他回府去把大夫接过来
杀猪婆没料到事情会如此顺利,她原本对这位摄政王是万分畏惧的,可此时心急儿子的病情,一时也顾不上了
而且不管最后结果如何,这位传言中无比暴虐的摄政王都对他们家有恩,她已经做好了借辆推车把儿子送过去的准备,没想到对方竟一个命令直接把大夫接过来
这叫她如何不感恩? 杀猪婆连忙将秀才拉出来,夫妻二人齐齐跪倒在地,对贺渊千恩万谢
薛云舟看杀猪婆沾满风霜的脸上泪痕交错,心里突然涌起一股难言的伤感
他穿越到这个莫名其妙的古代,一直都觉得自己悬在半空中,游离在世俗之外,总有种旁观一切的疏离感,可现在看到一贯坚强的杀猪婆哭得像个泪人似的,突然就觉得自己在这个世界落地生根了
不管他情愿不情愿,周围都是些活生生的人,有着各自的喜怒哀乐,而他所处的这个国家,虽然京城还算安稳,可外面早已经生灵涂炭,随时都有可能对自己的生活造成影响
他如今就是一个古人,即便他有现代人的思想,可他与这个世界再也没办法剥离开来
贺渊见他怔怔发呆,在他脑后揉了揉:“回屋等
” 薛云舟跟在他身后走了两步,下意识摸摸后脑勺,盯着贺渊的背影再次露出迷茫之色
贺渊听不到身后的脚步声了,回头朝他看一眼,又走回来一把拽住他手腕,拉着他就走进了屋子
大夫很快就赶了过来,康氏不放心,也过去看了看,见大夫检查完说了句“不会有大碍”,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何良才极有眼色,早就将孩子的病情说了个大概,并嘱咐大夫将有可能用得上的药都带过来,因此大夫检查完后,杀猪婆立刻就手脚麻利地将药煎上了,之后让秀才看着火,自己再次走过来对贺渊与薛云舟道谢
薛云舟看着秀才萎顿的神色,突然就忍不住想管一下闲事,趁着贺渊不注意的时候,在秀才身旁蹲下,低声道:“你觉得如今这世道,考取了功名能做什么?” 秀才看了他一眼,沉默不语
薛云舟又问:“后怕吗?” 秀才眼眶顿时红了,点点头,哽咽道:“都怪我,我要是好好在家看着,儿子就不会出事,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说着狠狠在自己脸上扇了一耳光
薛云舟拦住他:“算了算了,知道就行了
我看你婆娘挺不容易的,你男子汉大丈夫,怎么着也该担起责任,心疼心疼自己的妻儿是不是?” 秀才点点头:“我……我以后不读书了……” 薛云舟让他这死脑筋气得头疼:“哎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提醒你一下,家里能分担的也分担分担,读书又没什么错,别太过就行了
” 秀才愣了愣,再次点头
薛云舟在他肩上拍拍:“我回去吃饭了
” 秀才急忙跟着站起来:“在……在这里吃吧!” “不用,你们还要照顾孩子,别客气了
”薛云舟觉得好笑,这秀才还知道留客吃饭,也算是有进步了
薛云舟与贺渊回到康氏那里把中饭吃了,康氏现在看贺渊倒是有几分满意了,心里开始念阿弥陀佛:不管他是改邪归正还是单单宠爱云舟,但凡能多做一件善事,就坚持下去吧! 薛云舟担心贺渊急着回去,再加上自己还记挂着别的事,就没有在康氏这里逗留太久,吃完饭小坐片刻就准备回去了
贺渊看他坐在马车上有些心不在焉,便问:“还有事?” 薛云舟回神:“是,王爷若是有事,不妨先回府去?” “你要去哪里?” “我……我去庄子上
” “我陪你去
” “!!!”薛云舟不可置信地瞪着他:堂堂摄政王,已经清闲到这种地步了吗?! 贺渊神色淡然,将他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别坐门口,危险
” 薛云舟给车夫说了地点后,再次乖乖地与他靠在一起,结果还没坐多久,又被他掰了掰腿
“坐端正了
” 薛云舟:“……” 其实,你是在吃我豆腐吧? 马车一路疾驰,很快就出了城,这会儿正是秋收的季节,沿路都能看到金灿灿的田间有人在弯腰劳作
薛云舟有些感慨:早就知道天子脚下与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景况大不相同,但没想到会不同到这种地步,若不是四处都有世道已乱的传言,他真要以为这个国家正处在歌舞升平的盛世
薛云舟朝贺渊看了一眼,很想来一句:兄弟,作为统治者,你有什么感想,我能采访一下吗? 没多久,他们就赶到了庄子上
薛云舟被便宜爹坑习惯了,已经做好了入目一片荒凉的思想准备,没想到去了那里一看,竟然是一片收成大好的样子
当初侯府的陈管家说过,这庄子的收成很好,薛云舟没放在心上,前几天查账,结果也没多少进账,现在看来,关键问题还是在账目上,大概又被便宜爹吞了
庄子上的管事姓孙,孙管事没料到他们竟会突然造访,大惊之下连忙把他们请进屋,又手忙脚乱地奉上茶水,战战兢兢道:“庄子上一切简陋,也没有好茶,王爷王妃请勿见怪
” 薛云舟摆摆手:“没事,我就来看看
”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响起一个大嗓门:“孙管事,樊大哥他们来了!” 孙管事面色微变,急忙走出去,对着外面的人小声道:“快让他们回去!” “谁来了?”薛云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孙管事急忙回头,躬身道:“回王妃,是请的几个割麦的庄稼汉
” 薛云舟笑了笑:“那就让他们来吧,你不用管我们
” 孙管事顿了顿,再次弯腰:“是
” 薛云舟想看看田里的收成,就邀请贺渊一同前往,走了没多久就与迎面而来的七八个庄稼汉碰上
薛云舟冲他们笑了笑:“你们就是孙管事请来割麦子的?” 当先一人四十来岁,身形魁梧,看起来竟有几分气魄,朝他拱了拱手道:“正是
” 薛云舟觉得他不像个庄稼汉,心里略感诧异,猜测他神色这么坦然大概是因为不知道自己的身份,正疑惑时,突然见对面那人目光落在贺渊身上,脸色微变
接着,那人抱拳跪地,朗声道:“草民樊茂生叩见王爷!” 贺渊唇线微抿,他对这个名字有印象,此人原本是个战绩斐然的将军,却在几年前突然辞了官,想不到今日会在这里出现
贺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起身吧
” 那人与身后跪着的几个人同时起身,动作竟出奇的一致
贺渊眼神微敛,道:“本王以为樊将军已经归了故里,想不到竟会在此相见
” 樊将军摇头叹道:“原本家有老母,草民是准备回去尽孝的,可惜母亲不到两年就病逝,草民过了孝期便带着妻儿辗转到了京城
” 贺渊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薛云舟没料到眼前还是个将军,本想请人家喝杯茶的,可看贺渊态度不冷不热,便说了几句“失敬失敬”之类的客套话
樊茂生带着人去田里收割庄稼,薛云舟与贺渊则绕着田埂转了一圈,期间薛云舟一个不慎脚下滑了,贺渊立刻将他拉住
薛云舟突然想:姓贺的不会时刻都在盯着我吧? 两人转到将近傍晚才动身回去,薛云舟趴在窗口看着夕阳点缀在城墙上方的美景,再一次觉得自己彻底成为了一名古人
薛云舟前所未有地想念二哥,正神思恍惚时,猛然听到有护卫大喊:“王爷小心!” 几乎同时,贺渊迅速扑过去,一把抱住了薛云舟,双双跌倒在车厢内
☆、第10章 遇刺 危险来得太过突然,贺渊只来得及将薛云舟护在身下,随即便感觉自己的右手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薛云舟后背砸在车板上,隐约听到外面响起了一片高高低低的呼喝声:“杀了摄政王!杀了狗皇帝!” 薛云舟觉得有些不妙,瞪大眼看着上方的贺渊:“很多人?” 贺渊眉头微蹙:“可能
” 薛云舟注意到他脸色有些不对,目光一转,看到车厢壁上钉着一支利箭,这才发现贺渊的手臂被划破了,鲜血顺着衣服的口子渗到了外面
薛云舟急忙推他,迅速撕下自己衣服上的一块布料,挣扎着在颠簸的马车里给他包扎
贺渊按住他:“趴着
” “嗯!”薛云舟嘴里应着,手中依然坚持着给他包扎好
马车在田间小路上飞驰,加速往城门方向赶,可没想到道路两旁的田地间竟然埋伏了许多人,应着呼喝声源源不断冲出来,与贺渊带来的护卫战成一团
贺渊与薛云舟紧贴车底板趴着,耳边时不时能听到利箭的呼啸声
好在箭声很快就消停下来,想必对方的箭矢已经用尽,贺渊坐起身,掀开帘子的一角,因马车被护卫围在中间,他只能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的小部分情况
突袭的人衣衫褴褛,手中武器千奇百怪,彼此间也不懂配合,看起来毫无章法
贺渊看了片刻收回视线,刚一转头就与凑过来一起往外看的薛云舟撞了下脑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薛云舟压低嗓音“哎呦”一声,抬起头想对贺渊道个歉,却发现对方正目光深深地盯着自己……鼻梁以下
呃……是嘴唇吗?是在盯我的嘴唇吗?姓贺的不会是看上我了吧?不对,他早就看上我了啊,不然还成亲干什么? 薛云舟心里狠狠跳了一下,不自在地抿了抿嘴,似乎要把自己的嘴巴藏起来才安心
贺渊迅速撇开目光
薛云舟暗暗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退回去缩在马车一角
就在这时,外面的车夫突然发出一声惊呼,透过车帘的缝隙可以看到有一人跳上了马车,而车夫身中一刀,正一边费力地控制着马车,一边与来人搏斗
薛云舟没有多想,立刻冲出去飞起一脚踹向那人的心窝子,那人避之不及,直挺挺被他踹下了地
下一刻,薛云舟就后悔了,他捧着自己的腿跌坐下来,脸上五官皱成一团:“王爷!快把我拉回去!” 卧槽!这身体太缺乏锻炼了!就踢了一脚而已,竟然给我闹抽筋! 眼见着又有一人跳上来,贺渊迅速将他拖回去推进车厢里,接着手肘捅向那人的肚子,同时转身抬起另一只手,手掌往他后颈狠狠一击,再一脚把人踹下了地
薛云舟正捧着自己的腿使劲揉,看到贺渊的动作猛然呆住,这一瞬间就好像有把千金巨锤在他脑袋上狠狠砸了一下,瞬间就把他砸傻了
等回过神来后,他已经彻底忘记了抽筋的腿,只余心里疯狂的咆哮
怎么回事!为什么动作这么眼熟!这不是当初二哥教我的吗!他老人家见我被人打伤了,一边恨铁不成钢地骂我屡教不改,一边手把手给我纠正动作,每个细节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就算姓贺的也会,可同样的招式不同的人使出来,从眼神到细节都会有很大的差别,但姓贺的使出来却跟二哥一模一样! 再说,堂堂摄政王…… 薛云舟看了看斜挂在马车内壁上的长枪,忽然觉得有点透不过气来
堂堂摄政王,遇到危险不应该首先拿起自己的武器吗?赤手空拳是要闹哪样! 马蛋!是不是二哥也穿越了?! 薛云舟感觉自己正心跳加快,血压升高,甚至激动得全身颤抖,基本上不用照镜子都能猜到自己是个什么德性,一定像个被双色球巨奖砸中脑袋的傻子
贺渊把那人击晕之后,反手抽出长枪又把另一个跳上来的刺客挑下去,接着拉过车夫手中的缰绳,将冲进田野的马车控制住,调头回到路上
一名护卫跳上来接了手,马车再次疾驰,很快就将刺客甩在了后面
贺渊重新坐回马车里面,把长枪搁回原位,小心搬过薛云舟的腿就开始给他揉,嘴里问道:“抽筋了?” 薛云舟一脸痴呆,完全没听到他的话
这真的是二哥?我不会是在做梦吧?可我和薛云舟长得一样,二哥跟贺渊完全不同啊,这也能穿的? 薛云舟张了张嘴,差点就想问一句“你是不是二哥”,可随即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自己既然穿过来相貌没变,二哥为什么没认出来? 贺渊给他揉完腿也没听到他说话,一抬眼发现他在发呆,还以为他是被这具身体的孱弱给打击到了,就道:“以后少逞能
” 薛云舟这回听到了,浑浑噩噩地点了点头:“哦
” 正愣神时,马车猛地一个颠簸,薛云舟身子一歪,被贺渊伸手扶住,他的目光落在贺渊的手臂上,见那里被鲜血浸染了一大片,顿时变了脸色:“伤口扯大了!” 说着就急急忙忙又撕了衣服准备给他重新包扎,没想到撸起衣袖却发现那血色深得有些不正常
贺渊的衣服是深色的,鲜血染在上面看不出本来颜色,之前他竟然没注意到
这不会是中毒了吧? 薛云舟紧张得手有点抖,抬起他的手臂就凑上去给他吸
贺渊立刻把他推开:“坐好!”话刚说完,就猛地一阵眩晕,眼前顿时黑得厉害,他挣扎了几下,只模模糊糊感觉到薛云舟又抓起自己的手臂,他试着甩了甩,接着便很快失去了意识
回到王府时,薛云舟立刻叫人把贺渊抬了进去
何良才看到贺渊横着进来,吓得肝颤,再一看薛云舟嘴角颜色发乌的血迹,微胖的身子晃了几晃
薛云舟朝他伸出一只手,虚弱道:“何总管,借我扶一把
” 何总管看他像吃了人似的,白着脸凑过去,随即肩上一沉,连忙扶着他往屋里走去
王爷王妃遇刺,双双中毒回来,王府里顿时乱成一团
薛云舟只是嘴巴上沾了一点,稍稍有点头晕,问题倒是不大,喝了点药休息了一会儿,很快就好了,不过贺渊中毒就比较深了,一直到半夜都仍在昏迷
遇刺一事不用吩咐,已经有人去查了,薛云舟暂时顾不上那些,只守在贺渊身边,坐着的时候屁股似针扎,站着的时候又控制不住来来回回踱步,将何总管与大夫晃得头晕眼花
薛云舟走了几步,再走到床边看看贺渊,努力将眼前这张脸与二哥的重叠在一起,总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他自己穿过来第一天就发现与原主长得一模一样,下意识便觉得这是能穿越的根本原因,因此即便贺渊偶尔表露出的言行举止给他万分熟悉的感觉,他也从没往那方面想过
可如果这真的是二哥,他为什么不认我呢? 薛云舟很想问一问,又怕万一自己猜错了,那他将怎么跟这个摄政王解释? 再说,现在人还昏迷着呢…… 薛云舟在床边坐下,心里很是焦灼,直直盯着贺渊看得好半晌都不眨眼
翌日天将亮时,贺渊恢复了意识,刚睁开眼就立刻发现身边有人,转头一看,见薛云舟正支着手肘打瞌睡,眼底一片青色的阴影,脸色有些发白
贺渊抬起手,掌心刚触到他的头发,就听何良才惊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王爷醒啦!” 贺渊脸色黑了一瞬,将手放下
薛云舟被何良才的大嗓门惊醒,立刻跳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连夜赶过来的石太医挤到了一旁
薛云舟:“……” 这一天,王府的门槛差点被踩烂,一听说贺渊遇刺,所有大大小小的官员全都过来探望,好在贺渊身份超然,只说了一句需要静养,就把人全都拦住了,只累翻了底下的人
不过有一个人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怠慢,那就是当今皇帝贺桢
这个少年皇帝如今才十五岁,对着贺渊恭恭敬敬喊皇叔父,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后,大为愤怒,拍案道:“岂有此理!皇叔父请放宽心,侄儿一定替你查出罪魁祸首!将他碎尸万段!” 薛云舟暗地里偷偷观察这位皇帝,发现他五官精致,长相偏阴柔,与贺渊虽出一脉,却几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