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路易斯集团的保密成果,其中部分已经申请了专利
”波尔曼说,“迄今为止,阿波赫柏一共进行过两代研发
在瓦根第教授去世前,一代产品的研发一直陷入僵局
在他去世后,药物研发忽然突飞猛进,很难说这与瓦根第教授的智力成果遗产无关
” 辩方律师开始询问波尔曼
“波尔曼先生,按照《专利法》,即使瓦根第教授从基因研究所离职,利用先前工作做出的成果,其专利权同样属于前一家工作单位
更何况瓦根第教授直到去世前最后一刻都没有离开基因研究所
阿波赫柏申请的是机构专利,而非陈教授的个人专利,因此,剽窃瓦根第教授研究成果的说法不成立
” 波尔曼不赞同地摇了摇头,舔着嘴唇
“瓦根第教授去世后,陈教授连续发表了几篇重量级的论文
众所周知,学者需要专心,科学研究尤甚
陈教授喜欢出风头,参演时尚剧,作为嘉宾出席娱乐节目,甚至接受时尚杂志采访!他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娱乐圈,哪里像位学者?这样的人,我个人不相信他会做出什么学术贡献
” 旁听席的窃窃私语大了起来
辩方律师继续询问
“除了猜测,您是否有实际证据?” 波尔曼摇摇头
“我只是证明,陈教授能从瓦根第教授的不幸遇害中获得大量利益,无论是经济还是学术研究,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
” 法官皱了皱眉头
辩方律师很自信地笑了,显然他认为驳倒证词并非难事
旁听席上有人说:“太牵强了!” 陈鸥望了一眼旁听席,见到了一位他没有料到会在此地出现的听众
银行贷款业务经理不住用纸巾擦着额头汗水,满脸焦虑
突然,这次法庭审讯的用心昭然若揭
路易斯集团不是要把他送入监狱,而是要尽可能拖延药物上市时间
具有专利争议的药物无法通过注册申请
路易斯集团想让研究所破产
法庭外,夏尔焦虑地来回走动
忽然,电话响了,他连忙接通
“不要再参与这件事,立刻回来
”屏幕上,向来说一不二的父亲命令道
夏尔的父亲是路易斯集团董事会成员
“陈是我的朋友
父亲,不要再和詹姆斯站在一起了,他太激进,会毁了家族事业
”夏尔哀求道
“集团铁了心要拿到研究所全部股份,詹姆斯正在游说银行拒绝贷款展期,”夏尔的父亲劝他,“教授今年八十二岁了,影响力大不如前
新任卫生部部长认为他的基因学说理论早已过时
没有人会救研究所
再说,即使集团拿下研究所,也不会干预陈教授的工作
相反,我们会提供更加充裕的资金,让他自由地开展研究
” 夏尔挂断了电话
在不知电话又响了多少声之后,夏尔终于等来了他要接的电话,是王容的号码
“告诉尼斯,”夏尔急促地说,“陈鸥遇上了大'麻烦
银行在逼债,研究所要破产,陈鸥被起诉,尽管罪名牵强,但名誉肯定会受损失
教授身体每况愈下,医生说他几乎不可能熬过今年
还有苏珊娜……”他喉咙噎住了,想起当年做尼斯的家庭教师,出于私心坚持要求养一条狗,陈鸥为他找了条金毛,按他的意思给一条公狗起名叫苏珊娜
这么多年,陈鸥于他是朋友,也是兄长
他不可能在这时候弃陈鸥于不顾
“苏珊娜怎么了?”一个低沉的声音问,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夏尔回过头,和尼斯拥抱在一起
和五年前相比,尼斯长高了,皮肤晒得黑了一些,饱满的肩膀肌肉几乎要把衬衫撑得爆裂
他穿着一条牛仔裤,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绷紧的腹部线条如岩石磊磊,微微向内凹陷
但他变化最大的不是身材,而是容貌
他不再是五年前那个任性热情的野孩子,尽管眼神依然燃着小火苗,显示出重见夏尔的由衷高兴,但他面部肌肉一动不动,只是嘴角轻轻抽动一下,算是一个笑容
对于一个二十二岁的年轻人,他的眼神过于犀利,夏尔觉得那几乎不能算是友善的目光
尼斯放开夏尔:“王容说陈鸥有麻烦了,我请了长假
” “当心陈鸥先揍你一顿
他说看样子教授没机会在去世前见你一面了
”夏尔说,开始简要介绍案情
“我需要先做些准备
”尼斯简短地说,很好地藏住了目光中的波澜,以至于夏尔觉得他迹近忘恩负义了
里面,法庭审判还在继续
辩方律师开始询问被告
“陈教授,你被指控故意隐瞒药物副作用,是否确有此事?” 陈鸥摇了摇头
“阿波赫柏的副作用显示:服药八小时内可能带来心率加快、肌肉僵直或生殖器充血的症状
”
辩方律师举起一张纸:“五位受咨询的医学专家一致认为,目前阿波赫柏副作用说明很清楚地定义了所谓‘性兴奋’状态下的人体反应,是比较科学的描述
”他转向陈鸥,“普通患者不具备医学常识
您为何不把副作用写得更加通俗易懂,避免某些患者误服药物?” “阿波赫柏不是OTC药,需要在医生指导下服用
”陈鸥答道,“从药物设计之初,我们就没想过会有阿兹海默患者以外的人士自行服用该药,尤其是像死者这么年轻聪明的学生
” 旁听席出现了痛苦的呜咽声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轮椅上,摇着头,泪流满面
两位法警过去,把擦着眼睛的老人推离了房间
短暂沉默之后,辩方律师继续询问
“阿波赫柏是否使用了已故瓦根第教授的成果?” “没有
” “请您详细说明
” “瓦根第教授和我分属于不同实验室
瓦根第教授有研究所股份,实验室经费由他个人负责,因此不需要向研究所上报工作情况
他去世后,其研究项目全部中止,换上了和先前研究全不相关的其他项目,我的同事均可证明此事
总之,阿波赫柏的研发没有直接使用瓦根第教授的成果
但阿波赫柏是研究所专利成果
瓦根第教授生前是研究所成员,若因此说阿波赫柏里有他的贡献,也是可以的
” “波尔曼先生指控您与瓦根第教授遇害有关,对此您有什么要说明的吗?” “这太可笑了,我无法为没有做过的事辩解
法律和科学都讲求证据
” 法官微微点了点头
接着是交叉询问时间
控方律师询问陈鸥
“瓦根第教授在基因研究所拥有多少股份?在他去世后这些股份由谁所有?” “基因研究所是一家独立机构
章程规定,股东所持股份不得在其他有投票权股东签字前出让给第三方,或由第三方继承
这是为了防止第三方凭借资本实力插手研究所运作
”陈鸥介绍道,“如股东不幸身故,其所持股份按评估价值,由其他股东向具有其继承权的家属买下,或者经过其他股东签字同意后由家属直接继承,但家属只享有研究所分红权,可以列席股东会,但不具有投票权
” “瓦根第教授持有研究所接近20%的股份
按照章程及他与教授签署的协议,这些股份在他去世后由教授向其继承人收购
他没有直系后代,只有一名远方亲戚
收购协议经过公证,合法有效
” 控方律师举起一张纸
“从瓦根第教授去世到现在大约六年
根据会计师事务所评估,瓦根第教授的股份价值大约增长了三倍
也就是说,教授收购瓦根第教授的股份获利起码三倍
” “实际上并没有那么多
”陈鸥说,想到患病的教授一阵焦虑
最近教授十分衰弱,医生很肯定他的寿命不会超过一年
这也是他为何对尼斯恼火:教授患病后,他数次联系王容,希望尼斯回家哪怕一次
虽然教授嘴上不说,但陈鸥看得出他惦记着尼斯
“近五年研究所调整了方向,更多从事基础性研究,大部分工作尚未取得成果,更不要说短期内转化为商业项目产生价值
研究所主要收入为专利使用授权费
由于受海外仿制药冲击及国内专利诉讼影响,近几年授权使用费大大减少,目前收入不足以前十分之一
” 控方律师眼中盈满笑意,似乎发现了陈鸥的漏洞
“也就是说,研究所遭遇财务困难
怪不得陈教授经常参加商业活动来争取赞助
这种情况下,研究所急于推出阿波赫柏来改善收入,也可以理解
” 辩护律师提出抗议
法官表示抗议有效,提醒控方律师要更加直接
控方律师耸了耸肩,说:“接下来,我要请法官阁下和陪审团各位成员观看一段历史视频,来自原本在地区警察局重案组任职的琼斯警官
瓦根第教授遇害后,有一段时间她负责侦查案情
这段视频是当时她向上级汇报案情时的记录
” 大屏幕无声无息地降落下来
五六年前的琼斯警官身穿警服出现在屏幕上
“瓦根第教授生前从事一项违法研究,”屏幕上的琼斯警官说,“他把人类基因和野兽基因混合,制造了新型生物
他的电脑中有大量该生物的基因数据
没有在实验室找到该生物的踪迹,也无法判断其是否还存活
怀疑他的死与制造该生物高度相关……” 视频听不清了,旁听席发出的巨大声音甚至连法官都压不下去
好在视频已经播放完毕
现在房间里几乎所有目光都集中在陈鸥身上
陈鸥早有思想准备,琼斯警官作为一名负责任的警官,当年必定会把发现向上级汇报
她隐瞒了尼斯就是人造生物的事实让陈鸥很感谢她
不过,这段视频让他眼下处境格外困难
“下一位证人
”更糟的是,控方律师的证人名单似乎无止无休
这位证人是接任琼斯警官搜查基因研究所的警官,当年给陈鸥找了不少麻烦
瓦根第之死成为悬案后,他就留在了当地警察局
有他当重案组负责人,琼斯警官二话没说就申请去了交警部门抄车牌
警官出示了当年对瓦根第实验室的调查结果
“第三方检测机构显示,瓦根第工作电脑中存储着大量基因数据,但现有基因数据库并未发现与这些数据特别接近的案例
而且,甚至不能确认这些基因来自人还是动物
它们既带有人类特征,又绝不可能是人类基因
用检测机构的话说,这是一种奇怪的基因融合现象
如果承认它是自然发生的,不如相信动物园的猴子走下树变成了人
” 法官不耐烦地砸了咂嘴
控方律师清清喉咙,说:“我方最后一位证人
” 几乎没人把目光投向门口,旁听席上的听众都在窃窃私语
似乎大家已经断定,不会再有比刚才视频更惊人的证据了
只有陈鸥心里一沉
这位证人是他的一位项目组组长,曾有一个研究项目被他强行中止,为此很有意见,曾多次提出请教授回来主持工作
不过教授从未理会过
组长回避着陈鸥的目光,举手宣誓
控方律师照例问了姓名、身份、与被告关系等问题,接着问:“请问您对阿波赫柏的看法?” 组长道:“这是天才的成就,但不属于现阶段科学有能力获得的发现
” “请您详细说明
” “自从瓦根第教授遇害后,陈教授就下令停止了研究所的所有项目
他从外部招募了很多人,全面分析一种新发现的基因,但从未说明其来源
而且,每当大家陷入研究困境,陈教授总能提出事后被证明是正确的思路,就好像他有预知天赋一样
” “根据您的研究经验,您认为这代表什么?” “这代表,”组长不再回避陈鸥的怒视,说,“陈教授对基因母体有很深刻的认识,了解其生物特征,而这只能依靠近距离观察
我推断,陈教授参与制造了这种生物
” “该生物有什么特别?”控方律师问
“它的基因特征,与瓦根第教授电脑中的基因数据完美吻合,可以认为就是同一种生物
”组长答道
“证人是在警方咨询时接触到瓦根第教授电脑中数据的
”控方律师说,“法官先生,我方对证人的咨询结束
” 辩护律师走到法官旁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法官宣布:“暂时休庭,一个小时后继续开庭
” 旁听席上,一位当地媒体的记者低头飞快编辑着邮件,表情紧张又兴奋,像是一个因为无聊而出来散步的人意外撞上了一扇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再次开庭前,闻讯赶来的大部分旁听者被拦在了法庭大厅外面
法警宣布,由于接下来出庭的证人身份特殊,因此不再接受与案情无关者的旁听
再次站在被告席上的陈鸥,目瞪口呆地看着尼斯沉稳地从侧门走进来,站在证人席上,和他相距只有几个身位
透过夏尔的视角观察,尼斯成熟了,长大了,是个可以放心依靠的成年人了
但从陈鸥贪婪的眼中看去,自己的孩子几乎成了一个陌生人
他理着短短的头发,腰身笔挺,裸'露部分的皮肤像烤熟的小麦面包
他双颊削瘦见棱,下巴有一点点青茬,双目直视前方,没人能误会其从事的是军人以外的职业
当年那个爱耍赖爱撒娇对自己怀着不可说之情的孩子,破碎在了记忆的幻影中
法官查看了手上的东西,微微点头:“由于证人身份特殊,因此不在本法庭公开其姓名,仅以X上尉称呼
请律师直接进入案情
” 辩方律师开始发问
“X上尉,请问您与被告的关系?” 那么,他现在是上尉了
考虑到他们曾经的亲密,如今只能从陌生人嘴里听到尼斯职业进展的事实,让陈鸥舌根底下泛起一阵微酸的苦涩
不过,这个年纪的大部分年轻人还在读书,而他的孩子已经赚到了上尉军衔
自豪感冲淡了苦意,但心底疑惧越来越浓
尼斯究竟遇到了多少危险,才能在短短五年内从一个还未毕业的军校生一跃成为正式军官?据他所知,王容进入安杰洛军事学院时对外宣称的军衔也才是上尉
尽管从后来的接触来看,王容真实身份应该远高于此
尼斯的喉结动了几下,似乎艰难地咽着什么
“我与被告共同在一个家庭生活了大概十年,但不是收养与被收养的关系
从法律上,我们毫无关系
” 毫无关系
陈鸥从尼斯脸上移开了视线
“X上尉,您为何着手调查死者?” “死者是军事学院学生,军方有责任调查其意外死亡原因
我这次是作为军方代表来向法庭提交相关证据的
” “请告诉我们军方的调查结论
” “死者死于自行过量服用阿波赫柏,动机是为了利用其作为兴奋剂的副作用
军方追查的另一起违法兴奋剂事件中,死者名字被兴奋剂卖家登记为长期客户,证明死者有服用兴奋剂的习惯
相关证据我已呈交法庭
”尼斯答道
“撒谎!”旁听席上一位中年男子站了起来,气得脸色通红
法官以严厉的目光制止了他,一位法警站到了他身边
辩方律师继续问:“为了追查这件事,您问了哪些人?” “死者的现女友及前女友
” 大屏幕上,一个把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的姑娘对着镜头莞尔一笑
“我一开始没往那方面想,以为他只是喜欢花样,或者受运动员朋友影响
后来才知道他那方面不太行,所以变本加厉折磨女伴
我跟他分手时,他气得那个样子!我险些报警
” “死者前女友作证,死者有异常性癖
”尼斯说
“反对!证据与案情无关
”控方律师高声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