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儿》完本[耽美 现代都市]—— by:YY的劣迹
  发于:2016年09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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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牺牲半数的人命才能守护一座城,那只能称为惨剧

许宁知道若要守住金陵,他早晚有一天也要面临这种选择,而这种抉择,绝对不止一次

段正歧或许不以为意,但是对于许宁,在理想沦丧与不择手段之间,并没有哪个是更容易

所以他困于笼中,背负着枷锁,每向前迈出一步,都能看见脚下他人的鲜血

段正歧见他心情不好,走上前,正准备劝慰些什么

门外突然传来阵阵骚动

“快跑啊,他们冲进来了!” “警卫呢,警卫去哪里来?” 只听见人们混乱的呼喊,还有孩子的哭声

“Mummy,dady!” 屋外混乱一片,许宁立刻坐起身,与段正歧对视,两人几乎都在一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不可能!”许宁错愕道,这只是一间普通酒店,为什么工人们要冲击这里! 段正歧却飞快地用杂物堵住门口,他已经能听到门外的脚步声,混杂着粗噶的喘气,就像是毫无理智的野兽

他将自己身上的外衣脱去,只留一件衬衫,对许宁也是如此做

段正歧久经战场,比任何人都清楚现在的形势

工人们刚刚在和警察的交锋中失去了不少亲友,正是热血悲愤

这次冲击可能是一次针对性的计划,也可能只是报复发泄,但无论是哪一种,冲动起来的人们可不会管你和他们有没有仇

许宁被推到柜子里时,正听见房门被人剧烈撞击的声音

他见段正歧要关上柜门,连忙抓住他,“你要去哪,外面危险!” 段正歧停顿了一下,右手摸上他的脸颊,深深看了一眼,然后便绑住了许宁的手,堵住了他的嘴

最后用力关上柜门,锁上柜子! 轰隆!与此同时,门也被人撞开

“这里也有人!” “抓住他,和隔壁那洋鬼子一起绑起来!” “他要跑了,追!” 一片慌乱,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一切动静安静了下来

许宁这才像找回了自己,他的手腕已经在挣扎中磨破,却终于挣开了束缚

他一把拿下堵着嘴的布条,大声喊:“段正歧,段正歧!” 没有回应

许宁拼尽全身力气去撞向柜门,终于在最后一下时冲开

他从柜中跌倒在地,立马挣扎着爬起身,却只看到——满地狼藉,一片凌乱,到处是打碎的装饰和撕碎的物件

地毯上有一滩血,却不见段正歧

许宁愣怔站着

“……正歧,段正歧!!” 门窗大开,无人应答

第49章 生 今日的上海似乎与往日没什么不同

码头上照样有脚夫忙碌着卸货,船厂里依旧是忙得热火朝天,便连街上的商铺也是人来人往,一切如常,好像昨天的那一场暴动,并不存在

就连报纸刊头,对昨日那场动乱也没有多加报道,却不知无人可以窥见的暗流,正藏在平静的假象之下,随时准备着吞噬人

然而对许多普通人来说,这也不过是平常一日

小营房,散住区

二毛出去溜了一圈,刚从桥洞里钻回来,就被赏了一个毛栗子

一个老人抓起笤帚,追在他后面道:“去哪野了一上午,还知道归家啊,知道回家!” “哎呦,阿爷,阿爷别打了

”二毛抱头鼠窜,“我是上街打听消息去了!” 二毛爷爷闻言放下笤帚

“你?打听什么消息?” 二毛凑近他,悄声道:“昨天街上不是出事了么,我听说好多人冲进了一家洋人开的客栈,伤了不少人

哎,阿爷,今天牛叔也一直没回家,是不是也跟着去闹事,逃在外面呢!” “……这种事,轮不到你小孩子家家管

”二毛爷爷沉默一瞬,又抄起笤帚,“我让你买的东西呢?” “哎,买了买了!打我的时候就不知道我是小孩了

” 二毛连忙把药包高举在手,他爷爷一把夺过,瞪了这小屁孩一眼

“你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 “啊,爷爷,你真是我亲爷爷

” 二毛垂头丧脸地跟在老人身后,回去的小道上,却又嬉皮笑脸起来与各路人打招呼

“李婶早啊,你又胖啦

” “王大虎,你昨天欠我的一斤石还没给呢!” “知道啦

”街对面的矮棚里钻出一个脑袋,“少不了你的,傻二毛,又被你爷爷打了!” “呸!” 二毛哼哼啐了他一口

“二毛!”爷爷回头一瞪,他立马又蔫头蔫脑地跟在后头

一老一小,在这个不足五十坪,却足足住了十户人家四十三口人的里弄里转悠了半天,终于回到了家

说是家,其实也不过是用石头砌的矮房,房顶是用船厂捡来的废材勉强拼成的

门前坐着一个小丫头,正在玩泥巴,听见声音抬头笑道:“丫丫,锅锅

” “哎,三毛!” 二毛上前抱住妹妹,就是狠狠一大口亲

三毛咯咯笑着,把口水鼻涕都蹭在二毛的衣裳上

爷爷实在看不过去,一把把他拎起来

“干什么啊,阿爷,我又不嫌三毛脏

” “我嫌你脏!”爷爷狠狠鄙视他一眼,“你这衣服多少天没洗了,还敢给三毛擦脸?”说完,又和颜悦色地问小丫头道,“三毛,告诉阿爷,你有没有完成好任务啊?” 小丫头抱着二毛的腰,用力地点了下头

“完成……睡!”她小手指着屋内,爷爷会意,便弯腰进了屋子

进去后,心无旁骛,解开药包开始分类捡拾

而在他身后,二毛也一溜烟蹿了进来,看着爷爷摆弄药材

须臾,看了眼角落

“阿爷,这人不会是死了吧

” 顺着他的视线,可以看到在这不足三坪的小房角落内,竟然躺着一个沉睡不起的青年

那青年满脸的血污,衣衫也被污渍浸透,看不出原本模样

而听二毛的口气,这位还是一个“不速之客”

“你昨天把他捡回来的时候,这人就没动弹过,别是个死人

”对于霸占了自己家房子的陌生人,二毛有几分嫌弃

“你懂什么?”爷爷白了他一眼,把手里整理好的药包递过去,“帮我煮药去!” “哼,煮药,煮药,看这人的模样指不定是犯了什么事,说不定还是杀人犯呢!阿爷你就烂好心吧

”二毛不乐意地哼着,但还是听命煮药去了

而在他离开后,爷爷坐到昏睡的男人身边,替他诊脉

老人一边摸着胡须,一边微微皱着眉,正在此时,却感到身下的手臂微微动了动

他抬头望去,看到一双黑亮的眼睛,不由喜道:“你醒了?” “……” 陌生人沉沉望着他,那眼神有一瞬间的锋锐,但随即变得迷茫

他环顾四周,似乎不明白自己身处何地

“你身体怎么样,可还有哪里痛?”老人见病人醒了,一时医者心切,关心道,“你后脑似遭重创,头脑这部位,本就是人的中枢,我还担心你或许醒不过来

不过眼下,看你双目有神,气血通畅,心脉也无堵塞,还好还好,没有大碍

来,让我摸摸有没有淤血?” 他又伸手要往这青年后脑勺磨去,却被猛地拍打下了手臂

老人一愣,只见到青年弓起后背做出防备姿态,警惕地望着他

只是那眼神也太过野蛮,不似人而似兽

老人捋须的手顿了一下,顿时有了不好的猜想

“我叫廖庭风,是一名医生,昨日见你混到在河岸边,捡你回来救治

” 青年眼中的防备似乎微微少了些,但还是充满警惕

“你可有家人,可需要我帮你联系?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见他听得懂,廖庭风又继续问,不过有点怀疑,这人模样不太正常,莫不是得了失忆之症?谁知他这话一问来,就得到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对面那青年看着他,眼里露出一丝讥笑

廖庭风:……被人嘲笑了

不过至少说明人没失忆,那就好

只不过既然没失忆,怎么老是不说话呢?廖庭风正疑惑着,却见青年的视线越过他,看向他身后

他随之望去,看到的是自己的珍藏,也是这屋里唯一的一件贵重事物——一支狼毫笔

“啊!难不成……你等等!”老人想到了什么,连忙走过去拿起毛笔,想了想又端来一碗水

“来,给你

” 老人期待地望着他,果然,青年望了他一眼,就握起毛笔开始写字

“嗯嗯,握笔很稳,转折有力,好!”比二毛那臭小子好多了

【这是哪里?】 “这里是浦东小营房,是我们住的一块散居区

”老人回道,“你要回家的话可要我帮你联系什么人?你有什么能够联络到的亲人,先写下来,我再去帮你问一问

” 听闻此句,青年握着笔的手突然僵住,廖庭风正有些疑惑,却见他又开始写字

老人便一眨不眨地盯着地面,看那字缓缓成形

“先……生?”他读出地上那两个字

“是指你的老师吗?”老人问,“可不知这位先生,又叫什么名字?” “许宁!” 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许宁抬头一看,便见两三人从房间外面走了进来,而喊他名字的那个,眼神却说不上善意

“你就是许宁?” “是

” 许宁起身,却在下一瞬间,又被一股大力击倒在地

“就是你连累我们将军下落不明!”那打了许宁一拳的男人呵斥道,“你还好意思站在这里!”他似乎还想补几脚,却被身边的人拦住

“四哥!”那青年不忿他,“你袒护他做什么?” 许宁这时站起来,抹掉嘴角被打出的血,却不去看行凶者,而是看向他口中的四哥

那是一个衣冠楚楚、模样温文的年轻人,即便是在这样的情景下也没有露出半分焦虑不安,心性应该十分坚定沉稳

只是不知为何,许宁一眼下来觉得这人有些莫名的熟悉

被称为四哥的人摇了摇头,走到许宁面前,与他对视

许宁沉默地站着

须臾,那四哥笑了笑,开口道: 【许先生

】 许宁微微睁大眼睛,因为那人虽然张口,他却没有听到声音

那一声称呼与其说是许宁听到的,不如说是他看见的

这个人竟然和段正歧一样,是一个哑儿

他想起了来上海之前,孟陆给他看的名单

霍祀,霍四

段正歧军下,行四的属下,也是唯一一个和段正歧一样,有哑疾的属下

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宜谈话的地方

霍祀看了眼四处透风的房间,对身边人示意,便另有人上前道:“许先生,请跟我们离开

”而跟在霍祀右边一上来就打了许宁一拳的莽撞青年,闻言狠狠瞪了许宁一眼,却也不敢反对

只看几人行止,许宁知道,这里面真正说话有分量的人物是谁了

“等等

” 所以他在决定之前,开了口

霍祀转头回来看他

“我有一个问题

” 许宁用拇指将血迹随意揩在衣服,红色血滴衬着白衬衫,有几分萧肃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却一字一句,清晰地落在每个人耳边

“我与正歧一到上海就联系了你们,并转告了所在地点,却迟迟不见你们踪影

昨日酒店出事,轰动全城无人不晓,而你们却今天才找上门

”许宁看着霍祀,“我不相信段正歧的下属,只有这样的效率

更不相信有人明知主帅失踪,会如此姗姗来迟

至少,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原因

否则——” 他说:“我只能回禀金陵,上海分部霍祀,或已背叛

” “你说什么呢,混账!” 贾午热血上涌,就又想冲过去揍人,却再次被霍祀拦住

“四哥!” 霍祀微微用力按住他的肩膀,摇了摇头

贾午只能气呼呼地收回拳头,退了回去

霍祀又去看向许宁

这个书生,和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他早就收到丁一和孟陆等人的来信,知道将军身边有这样一个人物,甚至对两人的过去也有几分分析

然而在霍祀的印象中,许宁的形象终归还只是一张纸片,薄薄一层

而今天,这个人出现在他面前,才血肉丰满起来

不急不躁,也不轻信盲从,知道他们是段正歧的属下,却也抱着一份警惕之心;知道他们是段将军的属下,竟敢抱着这份警惕之心

出事已经两天,他本以为许宁会陷入懊恼愧疚中不可自拔

没想到这人不仅还理智,甚至比平日更清醒

这就是将军念念不忘的许先生

霍祀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向手下要来纸笔

许宁见他连这一点都和段正歧很相似,目光复杂

只见霍祀握着钢笔,很快写道

【这两个问题,我现在就回答先生

】 【我们的确是第一日就知道您和将军住宿在这家酒店,应当立刻来迎接,但是——】他抬头看了一眼许宁,才继续写

【但是将军,却命我们暂时不要露面

不在第一时间将您二位转移到上海据点,是将军的命令

】 段正歧? 许宁一愣,随即又是苦笑

他能想象到段正歧这么做的原因,却没想到那人竟然连安全问题都可以儿戏,不由又气又恨

【而昨日,我们接到线报知道酒店出事,本可以即刻赶来,却被人带着枪火突袭了据点,兄弟们奋力交战一夜才得以脱身

今日一早,获悉将军出事,便立刻赶来

】 据点遭袭?许宁错愕望去,这一下才注意到霍祀整齐的衣领下,露出的一点绷带的边缘

再去看其他几人,虽看不出受伤,但面色苍白,双眼浮肿,显然是一夜未睡所致

关于此事,他便信了三分

“袭击据点的人是谁?” 霍祀深深望了他一眼

【这个人,先生也认识

】 【是甄咲

】 甄咲,他竟然还活着!这可是一个大麻烦

再细想他为何偏偏在此时袭击上海据点,又让人不禁陷入沉默

许宁蹙眉:“难道昨日我们遭遇工人暴动,也和甄咲有关?” 霍祀摇头

【甄咲虽然背后有人,但那人也未必有如此神通广大,袭击据点或许是他精心预谋,但将军来沪他绝不知情

而昨日工人们袭击酒店,其实是为了抓捕一名潜藏在酒店的日本军官

】说到这里,他也露出无奈的神色

【但后来行动失控,误伤了不少无关之人

】 而段正歧,很不幸,就是这被误伤的无关人员之一

许宁急切问道:“据点被袭击,那正歧来上海的消息会否泄露?现在可有他的踪迹?” 【将军来上海一事涉及机密,只有我们几人知晓,并不会泄露

至于将军的踪迹,目前并没有消息

但我想,没有消息至少也是一个好消息

】 以段正歧的身份,若真落入敌手,绝不会是这么风平浪静

“你们现在准备如何行事?”许宁沉默了一瞬,又道,“追寻正歧的踪迹,应对甄咲的袭击,还有我和正歧来上海的本来目的

霍先生可有主意如何处理这些事?” 霍祀顿了一顿,叹息,实话道

【并无良策

】 而说实话,眼下比段正歧失踪更棘手的事,是甄咲的出现

这个人知晓皖系内部太多布局,有他掣肘,霍祀的许多力量都发挥不得

许宁闻言,点了点头

“许某苦思一夜,本来也毫无头绪,但听霍先生刚才所言,恰好有些灵感,不知霍先生可愿一闻?” 灵感?所有人看向他

只听许宁缓缓道:“虽不是何等良计,但若是施展得力,或可以缓解眼下局面

”他又抬头,看向段正歧的得力干将们,“而若各位各展其能,各施手段,也可能配合此计,毕其功于一役

” 霍祀也看向许宁,见这人仿佛不觉得自己说出什么惊人之言,只是随意拿起路边石子落在了棋盘上,并缓缓道来

看似不经意,却自信沉着

此时此刻,许宁竟然还有如此应对

难道他不是该自责后怕,惶惶不安吗?如今段正歧失踪,他依旧能静下心来出谋划策,不会显得冷血可怕吗? 霍祀又笑叹,冷血,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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