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是人
对不起,我不是人
F研究院动物系遗传学实验室。
一具大型计算机放置在屋子中央,银灰色的金属外壳刚刚拆去包装,发出幽幽光芒,七八名助手围住机器,按照说明一点点摸索操作方法,然半晌过去,仍是不得要领,进展缓慢。
胡天立在众人身后,好看的眉毛蹙起来,已是一脸不耐烦。
这些猪头一个个自称聪明,怎地这半天还玩不转,是谁刚才夸口可以立刻使用?明天定要扣他薪水。
“好了没有?”
再看不下去,胡天冷冷问道。
“那个…,还差一点……”
助手小李战战兢兢答,不敢看胡天脸色,纵然这位上司再美,发起火来的形容一样叫人吃不消。
“这台机器是计算机系最新作品,我们从未接触过,他们没有留下人指导,我们……”
小李嗫嚅半晌,偷瞄一眼,只见胡天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似怒非怒,魅惑难言,顿时说不出话来,红了整张脸。
这台机器是胡天好友——计算机系教授黄学文为动物系量身制作,专用于基因分析,奈何黄学文是个糊涂先生,机器运来却忘记配备专业助理,以致落到这般田地。
胡天从鼻孔中哼出一声来,道:“去给计算机系打电话,叫黄学文这糊涂蛋……”
话未说完,已听身后一声怪叫,“胡天我又哪里得罪你,骂得这般不客气?”
呵,说曹操曹操到。
胡天转过身去,正欲再骂,却是一愣,只见矮胖的黄学文身后跟进来一名三十许年轻人,高高大大,十分英俊,皮肤晒成金棕色,文质彬彬中带一丝粗犷,恰是胡天最喜欢的类型,那双漆黑眼睛望过来,视线笼在胡天身上,露出和善笑意,顿时让人心中一动。
“这位是……”
黄学文最是大大咧咧,浑忘记胡天方才语出不敬,热情介绍道:“这是我学弟齐楚,我已同院长商量好,派他来动物系一年,配合你们使用这台基因分析仪。”
啊,原来黄君想得这般周到,倒是他错怪好友,胡天不由暗中一愧,面皮微微发烧。
“久闻胡教授大名,能一道工作,实乃三生有幸。”
齐楚伸出手,与胡天相握。大掌温热有力,覆在胡天白皙修长的手掌上,说不出的舒服。胡天只觉一股酥麻从那手上传过来,好似电流直击心底,魂魄为之一荡。
“什么大名?想是黄学文对你说起。这厮在背后怎样形容我?必是腹诽无数,百般诋毁。”
黄学文闻言气结,嘿嘿冷笑。
齐楚望着两人,忍住笑道,“黄学长常说,胡教授才学好,见识高,年轻有为,才二十许已是研究狐科动物的顶级教授,寻常人难望项背。”
好话谁不爱听,况且这一记马屁拍得着实好,胡天眉花眼笑,拍拍黄学文道,“明日中午海鲜楼,切莫迟到。”
黄君见惯好友这刁钻刻薄又喜怒无常的脾性,笑骂几句,留下齐楚在此,匆匆离去。
胡天送黄君出门,回转身,见齐楚立在身后,正微微笑,“学长说的不全,他忘记告诉我,你相貌也这般好。”语气诚恳至极。
胡天本是研究院里出了名的美人,只因容貌过于精致,有些男生女相,故此最不喜人提他相貌,往日里听到这话早已翻脸,今日却不知怎的,只觉喜悦非常,不由笑道,“欢迎加入动物系实验室,愿合作愉快。”
夜了,一众研究人员皆已离去,只余胡天一人仍在实验室中核对实验数据,偌大的空间只开了一盏小灯,同电脑屏幕一起照亮方圆一隅。
这台基因分析仪的确好用,以往需月余才能完成的数据分析如今只要三天即可,岂止事半功倍,高效率的仪器加上极具才能的齐楚,令胡天满意不已。
想起齐楚,胡天不由赞叹,这人倒真是能干,难得又有一副好相貌,且对自己极具好感,如此发展下去,不知能否成就一段情缘。
“哥,还在工作?已经很晚。”
声音从窗子飘过来,随即跃进一个纤细的身影,少年清秀的样貌似极胡天。
“和你说过多少次,从门进来,就是不听。”
胡天边抱怨边揉揉酸涩的眼睛。
胡地凑到电脑跟前端详,“听你助手说这几日已破译三种狐狸的基因?”
“嗯,”胡天点头,“黑狐,赤狐,白狐,总算研究出一些眉目。”
“玄狐的基因呢,可有消息?”
胡天面色凝重,沉默半晌,叹一口气,“哪有那么容易,需得慢慢找来才行,黑赤白三族皆曾混入玄族血脉,一点点探究下来,总能寻到源头。”
“哥,莫不是玄狐一脉真只剩了我俩?”
胡地沮丧无比。
“切,我俩怎好算作玄狐一脉,不过是白狐同玄狐的杂交品。”胡天无奈苦笑。
狐族一向颇具灵性,得道成仙者于各族动物中最多,其中最优者便属玄狐一脉,生具慧根,一族千余只玄狐中得道者竟以百计,余者也均各具灵性,再不济也能修成人身。谁知时过境迁,万年传承下来,狐族再不复当年盛况,成精的被人收了去,成不了精的被人猎了去,不论黑赤白玄,每族均狐丁凋零,所剩无几。玄族本就稀少,境况更加不妙,不得不同各族通婚,这才在黑赤白三族中留下些微血脉,保得狐族中一味灵性,但若想寻只纯种出来,却是难如登天。待传了数代下来,如今这一辈中,竟只得胡天、胡地二人修得人形,也只到此地步,法术上更难进一步,远不及先祖,遥想当年盛况,怎不令人唏嘘。
“这种事急不得,只能一步步来,好在咱们寿命长,耗个几十年,总能如愿。我花一生在这上面,不信复原不出玄狐基因,只需培养一只纯种出来,便可同现有狐族混血,诞下的子嗣带了灵性,再好生培养,总能多几个成精的出来,将狐族延续下去,不至让整族灵脉灭绝,从此做那浑浑噩噩的蠢物,受人屠戮。”
“我知道,哥,你别急,还有我呢,再有三年我就念完遗传系,届时来给你帮忙。”
胡天欣慰地笑笑,同弟弟靠在一起。
数月过去,试验进展十分顺利,胡天满心欢喜,愈加废寝忘食,只苦了一众助手,叫苦不迭,见胡天如见瘟疫。
“呵,你们一个个什么脸色,这样难看,看看齐楚,陪我连做三天不见一丝抱怨。”
听得胡天斥骂,众人立刻将目光移到齐楚身上,但见他神清气爽,眼中一条血丝也无,笑吟吟又接过一摞胡天递来的资料,冲大家一笑,重又埋头苦干,浑不知旁人哀怨。
姓齐的小子想追美人,自然得干点样子出来。
人人看出眉目,奈何却无人敢说,只得打点起十二分精神,陪上司冲锋陷阵去。只是到底疲倦,好容易熬到下班时分,仍是除了纰漏。本已得出的实验数据未曾录入电脑便被助手稀里糊涂地删掉,忙碌数天,却是做了白工。
“我从不知道你长了这样一副猪脑。”
数日心血化为乌有,胡天怒火中烧,将那刚进研究院的小男生训的狗血淋头,吓得男孩呜呜哭起来。
“大家是太累才会精神不集中,须全怪不得他们,资料我这里有备份,待会儿将数据再演算一遍,费不了多少时间。”
众人均知上司脾性,无人敢出头为男孩求情,倒是齐楚挺身而出,救人于危难。
胡天这时冷静下来,已知自己过火,正愁下不来台,正好就势下坡,“我知道大家工作辛苦,今天就做到这里,明日放假,好好歇一歇再继续。”
众人陆续离开,面对空荡荡的研究室,胡天浮起一抹苦笑,他们只知他是工作狂,却不知这试验关乎他一族前途命运,岂能等闲视之,难免过度紧张。
长叹一声,胡天重又回到电脑前,却见齐楚仍在一旁。
“你怎么还不走?”
“还剩一些,让我做完。”齐楚爽朗一笑,“我是工作狂,精力过剩,不让我做反觉闷得慌。倒是你,几天没休息,眼里都是血丝,还是早些休息好。”
见胡天仍旧不肯离开,齐楚不由皱眉,上前拉他起来,向外推去,“再看下去,小心眼盲。”
胡天一向抗拒不了别人对他好意,又觉眼睛确实酸涩,想一想道:“我去饲养室喂狐狸,让大脑稍事休息,你做累了过来叫我接替。”
嘱咐再三,方才离去。
研究院为支持动物研究专门建有一座饲养室,占地宽广,宛若动物园,设计极近自然,十分适合动物生养。
胡天走进狐狸馆,提着饲料桶挨个叫唤。
“花背,火狸,胖胖……快出来!”
不一时,大大小小二十几只狐狸自草丛里假山后奔出来,绕着胡天团团转。
胡天将切好的鸡肉放到地上,让狐狸们大嚼,抱起脚边一只毛茸茸的白色毛团道:“没见过你这般能吃的,才一个月就长这么胖。”
说是这样说,还是拾起一块鸡肉喂进尖尖的小嘴里。
看着同类们无忧无虑的模样,胡天舒服地吁出一口气,靠着根矮树坐下,轻风拂来,不禁慵懒地闭上眼睛。
这一觉睡得好沉,再睁眼,竟然已是夜里。
“你睡得好香。”
轻快的语气来自胡天头上,一双手臂牢牢抱住他,将胡天圈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难怪不觉得冷,胡天一怔,望上去,只见一双星目正痴痴凝视,心中一动,笑道:“抱了多久,手臂可由酸麻掉,怎么不叫醒我?”
“不过两个小时,”齐楚笑,“你睡着的样子好看,我不想惊动。”
今夜恰是月圆,一轮银盘撒下清白光辉,笼在相拥的两人身上,气氛顿时暧昧起来。
狐族最喜在月圆之夜同人交合吸取精气,胡天也不例外,此时身上如着了一簇火苗,渐渐烧到四肢百骸,眼神不由朦胧起来,一双唇瓣吻上去。
柔软的舌头伸进口中,齐楚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反吻回去,口唇就此胶结在一处。
空气越来越热,胡天耐不住,抓住齐楚一只手伸进自己衣服下,握住了器官轻轻揉弄,发出诱人呻吟,不一时,泌出的体液濡湿满手。
口唇分开,胡天已是气喘吁吁,反观齐楚,竟是一如常态。胡天不由微愕,他媚术一向不错,从未见哪个男人在他面前这样沉得住气,怕不一早扑上来,这时便有些着恼,定要这人也拜在他脚下,于是媚笑道:“我帮你弄。”手便向齐楚下面探去,行到半途,却被握住。
“那个,不行,我不能……”齐楚皱眉,面带难色,“太晚了,我送你回家。”
胡天只觉一桶冰水当头淋下,这人如果对他无意,何故屡次三番撩拨他,如今逗上火来,却百般推拒。
胡天大怒,从没有人会这样拒绝他,这等奇耻大辱,叫他怎么吞得下。立时脸一沉,挣脱齐楚站起来。
“我这等货色原入不了齐先生法眼,倒是我不自量力自取难堪。”
说完扭头便走,毫不理会齐楚在身后焦急的叫唤。
自那晚过后,胡天便当齐楚如空气般,除工作中避不可免交谈几句,余下竟是能免则免,原本热络融洽的关系冷得一塌糊涂。众人习惯了胡天的喜怒不定,只当齐楚不知哪件事触了上司霉头,遭来这般冷遇,不免寄予若干怜悯,好心的便来安慰上几句,齐楚苦笑答谢,等身边没人的时候,仍凑到胡天跟前去,也不管遭过多少白眼,照旧低声下气,任劳任怨。
这般过了半月有余,已是周末,这日工作完毕,胡天罕见地没有加班,临近下班时分便收拾了东西出去,齐楚一整天都在找机会同他说话,这时耐力告罄,再忍不住,在门外攫住胡天手臂,低声恳求。
“我知道你生我气,能否给我机会补救?”
“齐先生真会说笑,你何时惹我生气,我怎的不知道?”
胡天阴阳怪气一笑,挣脱肩膊,飞车离去。
齐楚怔愣片刻,一咬牙,也跟上去。
胡天已两个月未曾踏进红牛酒吧,此时心情不佳,急需酒精安慰,坐到吧台上,连叫两杯伏特加,一口干下去,方才舒出一口气。
周围客人皆是旧识,俱是这同志酒吧的常客,眼见胡美人豪气若干,一迭声叫起好来,更有熟络的端着酒杯靠过来,只盼奉承得美人高兴,就此赐下一夜春宵。
半瓶酒精下肚,胡天身周已围了七八个人上来,众人奉承声中,遭齐楚拒绝的挫败感总算消去些许。
胡天半眯了凤眼,同众人调笑,挨个打量过去,想挑个称头的共度今夜好时光。然挑来看去,只觉这些人言语乏味,面目寻常,竟无一人比得上齐楚风度样貌,不由黯然,到得后来,渐失了兴致,只顾自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