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意识地聚焦视线往下一看，就看见那眼珠转了转，也饶有兴趣地和我对视起来
“妈呀！”我急忙用手将眼珠给拍开
那眼珠反应很快，倏地一下又飞了回去，镶嵌进了那东西的眼眶中
我后退了几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小男孩，大概五六岁的年纪，头上挽着个双髻，穿一件喜庆的红色肚兜
要不是见识到他刚才的恐怖模样，我估计还以为他是年画上下来的胖娃娃
“女人，你找方大人做什么？”小男孩声音是软软的童音，可是语气却是老练得很
方大人？我一怔，方北宸这家伙在鬼界还是个当官的？ “我找他当然有急事，你既然认识他，就麻烦你把他叫来
”我见他似乎无意伤害我，也放松了警惕
“给我好处
”小男孩一摊手，嘿嘿对我笑，“鬼界规矩，没有白帮的忙
” 腐败啊，这鬼界没想到那么官僚！ 我叹了口气，翻遍全身也只找出一些钱，递给他他又摇摇头不要
我只好问他：“你要什么好处？” “有没有什么吃的？”小男孩舔了舔嘴唇，期待的看着我
我想起来时包里好像装了巧克力，赶紧从随身包里翻出一块，开心道：“给你，进口巧克力
” 小男孩接过去掰开尝了尝，两只眼珠在瞳孔中转了又转，吃得停不下来
不一会儿，他就将一整块吃完了，又朝我摊手：“还要
” “我身上没有了
”我有些为难，灵机一动道，“要不你先带我去找方北宸，找到后我会找个超市买一大盒给你，好吗？” 他的眼珠子又转了转，最终点了点头：“跟我来吧
” 我与小男孩一路穿过小河，又爬上了一座小山坡，最终来到了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前
“到了，就是这儿
”小男孩指了指地上的坟包
这处坟包和之前的墓地差不多大小，只是上面的石刻更清晰一些
我蹲下来一看，这上面竟然也写得“方北宸”的名字，不由得呆住了
这家伙居然还有两块墓？ “方大人，人我给你带来了，给我好处
”小男孩的童音在我身后响起
随即，我看见一个蓝影从树林中隐现，伴随着一阵熟悉的笑声：“我夫人不是给过你巧克力了吗？她给的，就等于是我给的
” “呜呜呜，方大人好生小气！我要去告诉冥王大人！”小男孩哭着一溜烟跑走了
我定了定心神，就看见方北宸走到了我的跟前
月光倾洒在他宛如谪仙的脸上，将他淡雅的眉眼映衬得柔情似水
我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见他除了脸色白一点，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我诧异道：“方北宸，你不是受伤了吗？” “夫人是在担心为夫吗？” 他笑了笑，晃到我的跟前
我看见他突然放大的俊脸，那根根分明的纤长睫毛近在咫尺
我脸一红，意识到这个色鬼又想要耍流氓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见到方北宸，我竟然没有了之前的恐惧
我挥起胳膊正准备赏他一个巴掌解气，手就被他给握住，顺势带入了怀中
几乎就在同时，不远处一阵脚步声临近
紧接着，我看见了一个怎么也想不到的人--穿着玄青色披风的莫姥姥，竟然手持一柄桃木剑朝着我们冲了过来！ 方北宸幽幽道：“莫家后人，果然都不怕死
” “哼，方北宸你诡计多端，用假墓躲过了一劫，要不然此时你已经魂飞魄散
好在我早就料到你不好对付，亲自赶了过来
今日就是你万劫不复的日子！”莫姥姥厉声道
我闻言脸唰得一下子就白了，仔细揣摩莫姥姥的话，越想越不对劲，脱口而出道：“姥姥，您让我收集的三样法器，真的是为了救他吗？” “蠢女人，她一直在骗你
要不是我将计就计，嘱咐夏萌萌不可伤你，你以为你们这么容易就能收服她？”方北宸摸了摸我的脑袋轻声道
“叶罄，这件事与你无关
我若能让他魂飞魄散，于你只有好处，你快闪开
”莫姥姥瞪着我道
话音刚落，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方北宸安置在了一旁
我心里一惊，虽然不知道莫姥姥和方北宸究竟有什么恩怨
只是我本来想救方北宸，没想到反倒还是给他惹了麻烦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她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我的话，反倒是方北宸听完后骂我：“叶罄，谁让你求她的？别给我丢人
” 我心说你都受了重伤，还他妈的装什么英雄好汉啊
正想着，一声闷响传来，两人一下子弹开分立在了两边
莫姥姥嘴里吐出一口鲜血，不可置信道：“不可能，你被玄虚道长亲手画的符所伤，怎么会好得那么快？” 方北宸镇定自若，冷笑道：“几百年前你祖宗都伤不了我，更何况是你
劝你把东西交出来，我姑且可以饶你一命
” 这局势变化得太快，转眼间莫姥姥居然受了重伤
我没想到方北宸堂堂一个七尺男鬼，会趁机欺负七旬老太
他忽然飞到了莫姥姥跟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掐住了她的脖子冷笑
我见状赶紧跑上去掰开他的手，替莫姥姥顺了顺气
“方北宸，这都是你设计好的？”莫姥姥咳嗽了两声，目光锐利道
“我不过是将计就计
”方北宸淡淡回道，“把东西给我
” “你休想得到灵玉！”莫姥姥冷冷地一笑，突然一下子拉住了我的右手
耳边听见她低声道：“孩子，对不起，灵玉只能暂时由你保管了
” 我想问灵玉究竟是什么玩意？刚一张嘴，就感觉拇指处一股钻心的痛
莫姥姥在电光火石之间割开了我的指腹，然后将一块白玉贴了上去
我定睛一看，这块白玉不就是之前莫小雪用来试探鬼魂的千年灵玉吗？我的拇指刚一接触到玉身，就觉得身体一冷，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过只是片刻功夫，那股寒意便烟消云散
“可恶！”方北宸额头上的青筋暴起，一下子将我拉到了身边
莫姥姥仰天大笑了几声，突然眼睛一闭重重地倒了下去
我手里攥着那块灵玉，恍惚间又觉得很温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上下眼皮都在打架
“叶罄，不许睡！”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见方北宸一副很紧张的模样，有些莫名其妙：“现在几点了，我好困……” 我又闭上了眼睛，意识一点点变得模糊
唇上一凉，两瓣薄唇贴上了我的嘴
我的后脑勺被人用力按住，紧接着他的舌头强行撬开了我的牙齿，在我口中肆意掠夺
一股股奇特的气息灌入我的体内
我一个激灵，脑中的困意一点点褪去，整个人逐渐神清气爽起来
我猛地睁开眼，看见方北宸好看的眸子忽明忽暗
脸一红，我双手在他胸前一推，也不知道是不是力气太大，竟然把他推出去好几步
“丧心病狂！方北宸你这个变态，现在这个节骨眼，你还有兴趣占我便宜！”我瞪着眼睛骂他
方北宸喘了口粗气，倚靠着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语气暧昧道：“夫人好美，让我有些情不自禁
今后这样的事会时常发生，夫人可要做好准备
” “你……哼！”我气急败坏，冷哼了一声又转过身去检查莫姥姥的情况
好在她老人家只是暂时昏迷了过去，呼吸尚存，待会儿送去医院应该会没事
“喂，你和莫姥姥究竟有什么恩怨，她究竟为什么要杀你？” 我有太多的问题想要问清楚，方北宸却没有回话
我转过头，发现他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追到树林边，脚步却停在了方北宸方才靠着的地方
在那粗壮的树干上，残留着一大滩蓝色的血液，正一点一滴蒸发
我猜想方北宸可能是受伤了，不过看他既然打得过莫姥姥，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大碍，心里也就宽心了不少
三个小时之后天空露出了鱼肚白
手机传来一条莫小雪的微信：“小罄，你见到我姥姥了吗？她昨天突然不见了
” 就在昨夜我将莫姥姥送来了东里镇医院，自己也凑合着在医院的长椅上小憩了片刻
我将地址发给她，让她赶紧过来
两个小时之后，我在医院大门口接到了莫小雪
莫小雪神情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我估计她也是知道一些东西，只是现在也不是追问她的时候
我将昨夜的情况大致告诉了她，将她带去了病房
莫姥姥还是昏迷不醒
莫小雪抽泣着探望了她一会儿，而后将我给拉出了房间，悲伤道：“小罄，对不起
我其实一早我就知道，姥姥让你收集的那三件东西并不是救命的
只是姥姥对我说，除掉那只鬼是对你好，我才没有告诉你
” 既然她主动提出来，我也就干脆把事情弄个明白
我说：“你要真觉得对不起我，你就坦白告诉我，你们莫家和方北宸究竟是怎么回事？” 莫小雪摇摇头，看样子也不像在撒谎：“我只知道方北宸是有五百年修行的鬼，之前和我们莫家祖宗有过仇怨
具体是怎么一回事，恐怕只有姥姥才清楚
” 现在莫姥姥昏迷不醒，不过我却可以找机会去问方北宸
我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莫小雪，又和她说了一下昨夜的情况
想了想，我将包里的灵玉掏出来交给她，也算是物归原主
莫小雪含着眼泪又连声向我道歉
我的心情很复杂，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更何况这件事也评判不出个谁对谁错，于我和莫小雪更是扯不上干系
我只好让她好生照顾莫姥姥，而后独自乘大巴回到了A市
今天是周末，我下了大巴径直回了家
说是家，其实也就是租住的一套老旧二居室
自三年前妈妈去世之后，这个房子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温暖
好在我那赌鬼老爹今天不在家，否则免不了又要发生争吵
我叹了口气，回到卧室躺在床上补觉
枕头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硌得慌，我用手摸进去，就摸到一个冰凉的硬物
掏出来一看，当即吓了一跳，竟然是先前被我交回给莫小雪的灵玉！ 我又回想了一番当时的情景，确定我的确是交给了莫小雪无疑
而且就算莫小雪事后悄悄放进了我的包里，那也不会最终出现在了我卧室的枕头底下啊
难不成这块玉真有灵性，自己飞来的？ 我的瞌睡清醒了不少，拿起灵玉仔细看了看
突然，我发现玉身有了一丝微妙的变化，原本通透洁白的地方隐隐约约开始变得碧绿
“咯吱
” 大门处响起一声开门声，紧接着是我那赌鬼老爹的粗嗓门：“小罄你回来了？快给我一点钱，这次我一定可以翻本！” 我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来气，妈妈去世后，我的学费和生活费都靠远在国外的小姨救助
但这也仅仅能维持基本开销，所以我在外人眼里才是一副守财奴的形象，才会为了钱接下替人哭坟的兼职
“你干脆把我卖了吧
”我没好气道，起身准备去关卧室的门
就在此时，我爹眼疾手快将身子卡在了门框上，笑嘻嘻地朝我摊出手：“你小姨应该才给你打了生活费吧
分一百块给我好不好，就一百！” “滚……”我一个字还没吐出口，忽然就看见他的身后似乎还有人影
我悄悄探出头去一瞧，就看见在我爹的背上，竟然还背着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头子！
昨晚忙碌，我到现在还没来得及洗把脸，昨夜擦在眼皮上的牛眼泪一定还在起作用，所以我才能看见他
再加上，床上的灵玉已经变成了幽绿色
重重迹象都表明，我爹背上的那个老头子是只鬼！ 我不知道这只鬼为什么会缠着我爹，但是我这几天的经历让我知道了鬼这种生物不好惹，一旦发现还是想办法除掉比较好
可我目前手上除了一块可以试探鬼魂的灵玉，再也没有别的驱鬼法器
莫小雪身在东里镇，远水解不了近火
我突然想到了方北宸，要是这家伙现在在我身边就好了，他一定会有办法
这个想法刚一冒出来，我就忍不住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低声骂道：“叶罄，你他妈的怎么这么没出息
你还有没有点自尊？居然还想着那个欺负你的色鬼！” 我正把玩着手里的灵玉，门外传来一阵我的电话铃声
我收起思绪，忽然就意识到不妙
刚才回来的时候筋疲力尽，我顺手将手机放在了鞋柜上
我猛地打开门，果然就看见我爹一把抓起了手机冲出大门，冲我喊道：“闺女，手机先借我一用
等我翻了本，给你换部更好的
” 妈的，他这是想要卖掉我的手机当赌资
别人都是坑爹，我爹这是实力坑女儿啊！ 我又急又气，手机虽说值不到多少钱，但是上面有许多重要的电话和个人信息
我追到门边，连拖鞋都来不及换，一边迅速地跑下楼梯，一边大喊着：“叶建国，你这个王八蛋，你不配当我爹，你给我站住！” 他跑得很快，我一路追到一个十字路口时，右脚上的人字拖鞋突然断开了
我一个站立不稳，脚踝处一疼，倒霉的被扭伤了
等到站稳了再一看，我爹早就没了踪影
我想哭，可是这些年来也习惯了他这尿性，当下心里只剩下绝望和愤恨
“我艹！”我忍不住骂了句脏话，正准备往回走，白色长裤的裤兜里突然放出丝丝绿光
我这才想起刚才情急之下把灵玉放在了裤兜里，赶紧掏出来一看，就见那绿光越来越幽深了
奇怪四下并没有鬼，我环视了周围一圈
突然就看见在不远处的一间电话亭里，隐隐约约藏着一个人
我定睛一看，那衣服不就跟我爹回家时穿的一模一样吗？！ 要不是他身上背着鬼魂，我还发现不了他藏在那儿呢！ 我灵机一动，想着要是现在冲过去也不一定捉得到他，毕竟我现在右脚受了伤
不过我倒是可以悄悄跟着他，看看那只鬼究竟想要做什么
主意一打定，我就假装气馁地往回走，实则躲在一个拐角处
我眼睁睁看着我爹一脸轻松地走出了电话亭，那背上的老头子也露出了一种诡异的微笑
我索性扔掉右脚的人字拖，一瘸一拐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背后
为了防止被那只鬼发现，我还故意和他们拉长了距离
最后跟了有个十来分钟，来到了一条背巷里
我瞧见他进入了一道暗门，犹豫了五分钟后也走了进去
一进门我就被里面熙熙攘攘的闹腾声给震住了
这是一间由几百平米的旧厂房改建而成的地下赌坊，密闭的空间里充斥着呛鼻的烟酒臭味
厂房分为几个区域，每个区域都摆放着一张大桌子
一大群男女围在桌子前，双眼放光地盯着庄家手里的扑克或骰子
当然，光是这样也不足以吓住我
我之所以浑身一颤，是因为随着我脚步的深入，掌心中灵玉放出的绿光已经快要掩盖不住了
下一秒，我发现在那一群赌徒的背上，几乎都驮着一个脏兮兮的老头子，加起来差不多有近百个！ 灵玉的光芒在昏暗的赌坊中尤其惹人注目
我还没来得及隐藏，上百双鬼魂的眼睛就齐刷刷地朝我看了过来
我吓得冷汗直冒，那群肮脏的老头子一个个从赌徒的背上跳了下来，张大了嘴巴朝我靠近
“你能看见我们？” “小妹妹，要不要赌一把？” “输了我就跟着你，赢了就献上你的灵魂
” “来吧，赌一把，赌一把！” 各种嘈杂的笑声混合在一起，我大叫了一声：“别过来！” 喊声一出，周围的赌徒侧过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麻木地转过了头去继续赌博
那些老头子越靠越近，我只好不停地往后退
走在最前面的一个老头子离我最近，他干瘪的胳膊犹如枯树的枝干，缓缓朝着我抓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