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问——南宫二月
南宫二月  发于:2016年02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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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永看着柳月红那双澄澈的明亮眸子,一时间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他自幼跟随父亲长大,没有见过母亲,妹妹贾玲和他俱是永父冬日在街上捡回来的。永父从来没有告诉跟贾永和贾玲说起过他们不是亲生的事情,等他们记事也只是说他们的母亲早年生病去世了,只是只永父感到身体大限已到之际,把贾永叫到床前交待了一番。永父先是说了捡来他们兄妹的经过——那一年的冬天十分的寒冷,而那天的前半夜永父突然惊醒,下半夜心绪不宁到待天微微亮,永父便匆匆洗漱完往街上冲去,永父没有去平日采买光的街市,而是莫名的朝一个从没有去过的方向走去,走了差不多1个多时辰,那时永父也不知道他在找什么,直到他蓦地在街角一个角落里看到了一抹红——那抹红是当时包着贾永妹妹贾玲的红襁褓,永父大惊之下连忙几步上前抱起贾永妹妹贾玲,正待往回赶,永父却突地鬼使神差的弯下身,拿手拨开在抱起贾玲的那块地上的雪层继续往下探了探,这一探之下永父却又是大吃一惊——原来永父初时抱起红襁褓抱着的贾玲还不觉得,可是待走了两步之后,突地想起这孩子一个人在此定是有人有意或无奈遗弃至此,加上这孩子身下的那块雪地不是平整的,会不会遗弃之人还留下了什么可以证明这孩子身世的东西呢,出于这样的想法,永父这才退了回去,可一探之下发现这雪层下面竟还有个3,4岁的孩子,这怎能不让他大吃一惊——摸着那孩子身上几欲没有的温度,永父在尽可能小心的剥开雪层,捞起小小的贾永之后,便再顾不得其他,抱着两个孩子向最近的医馆奔去。

永父在把两个孩子安顿好之后,后来曾再次回去寻找过一次,却并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证明他们身世的东西,而贾玲和贾永长大之后的容貌并不十分相似,是以连永父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亲生兄妹。永父仔细交代完贾永和妹妹的身世之后,把当年包着贾玲的那个红襁褓交给了贾永保管,却又让他不必特意告诉贾玲她的身世,留着襁褓也只是留个念想,以防将来有他们兄妹的消息找上门来,却无任何凭证。这之后不过两日,永父安然离世。

永父留给贾永的影响力无疑是巨大的,这个如兄如父的男人,他的一言一行影响了贾永太多。是以,他本身除了要照顾好贾玲和回报贾老爷贾府的恩情之外,其实也并没有什么执念。而此时,他面前这位叫月红的女子竟然这般坦言的告知他,如果他愿意,这个女子心甘情愿的随着他一起,一起离开她赖以生活的这片森林,和他一起重新生活,贾永一时之间触动极大。

贾永想了又想,想了又想,终于反问了一句,“柳,不,月红姑娘,若是我,我是说如果我拒绝的话,你会怎么办呢?”贾永问出口之后,有些懊恼的拧了下眉,他这是怎么了,他明明不是想说这个,可是偏偏一时之间又不知道他到底该说些什么。

倒是柳月红露出一个坦然无比的笑容,“不怎么办,就当我从来没有救下你,没有见过你。继续过我的日子罢了。”

看着面前女子那明亮无比的眸子,一瞬间贾永似乎在柳月红的身上看到了永父的影子,他突地就下定了决心,伸出手握住了柳月红的,坚定地说道:“那好,那待我身体康复,你便随我回贾府吧,月红。”

9、白云道人

从书房到自己的住所,短短的一路,却足够让贾永把自己和妻子的相识的情景从头到尾回忆个遍。到了住所,贾永打了个弯去了妻子所在的内室,贾永向在床边看护柳氏的王大娘点点头,示意她先出去。

贾永在熟睡的妻子床边轻轻坐下,把妻子额头一缕发丝轻轻抚到耳后,看了看被子中间的那一块突起,贾永露出个和煦的笑容。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知道,虽没明着告诉过柳月红,但他想妻子该是知道的:从他们成亲已经6年多来一直未有孩子,妻子不曾问过他缘由就可看出一二,他不曾解释过什么,只尽责的把上门来游说纳妾的媒婆暗自打发了。

如果是6年前,有人告知他会有个自己中意的妻子和可爱的孩子,贾永多半会以为那人没有睡醒。那时他一直以为自己会和父亲一样,在看着妹妹出嫁之后,在贾府兢兢业业工作到老年,把管家一职交给到下一任接班人手中,便向贾泓请辞选一方偏僻之所孤独终老,可谁知上天偏让他遇到了柳月红,让他有了除去永父妹妹贾玲贾泓之外第4个在乎的人,啊,不,是马上要有第5个了——贾永轻轻把手放在妻子的肚子上方的被子那里,感受着手掌心的律动。他不禁眼神放柔,连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下来。

哎,贾永突地叹了口气,不知觉的蹙了蹙眉。,收回手摸了摸藏于胸口内衣口袋的书信,白云观白鹤道长吗?他不知想到又什么,又陷入了沉思。

那是大约遇虎之事后的5年,贾永和柳月红早在3年前就已成亲,而贾泓也即将在两个月之后和林家的嫡女成亲,正式接管贾家。那天是贾永的父亲的忌日,贾永提着装着妻子柳月红准备好的纸钱、酒水和水果的祭篮便准备出门去——妹妹2年前已经出嫁,是以这两年都是贾永一个人去祭拜的。

临出门时,却碰上了百无聊赖的贾泓,大概成家立业、婚前恐惧症是每个时代具有的症状吧,近几年来表现良好、成熟稳重的贾泓今天突地任性了一回,硬要赖着要同贾永一起出门。贾永拿着他不是去游玩,而是是去祭拜的说词劝了了半天,哪知贾泓却半点也没听进去,仍是坚持要一起去。最后还是闻讯而来的贾老爷拍板,让下人准备了一辆马车例外嘱咐两个稳重的护卫跟着,便让几人出了门——其实早在经历了遇虎一事后,贾老爷专门在书院的课程之余,专门请了一民退役的兵士武教头在后院教两人。所以贾泓贾永现在虽比不上什么武林高手,但再遇上那白虎之类的猛兽,不说徒手对抗,至少逃脱事不成问题的。

到了永父墓地所在的山头,贾永请贾泓和护卫在山脚歇息,他则拎着祭拜的篮子独自上了山。到了目的地,他便是一愣,原来,永父的坟前同前几年一样,又是一副被人清理休憩过的模样——倒是没有烧纸钱的痕迹,只在坟头上多了一小株小雏菊——贾永拿着垂柳的手顿了顿,继续把手中柳条做了个头圈,小心套在坟头。

贾永一边按着祭奠的步骤祭拜父亲,一面心里想着,这人到底是谁呢,其实比起祭拜习俗的柳条,永父更喜欢的是小小的雏菊,这点是妹妹贾玲都不知晓的,连他也是偶然在父亲的枕下翻出一副奇怪的很写实的画像之后,问过父亲才知道的。可他也分明明记得父亲说过,这种花极其罕见,是父亲这画上的这一株还是父亲用一颗难得的种子培育出来的,后来父亲遭难,却是连那唯一的一株也在早年的颠沛中遗失了,那这每年的这株花到底是哪里来的呢。

静下心扫完墓,跟父亲说了会话,他慢慢的下山,却只看到其中一位护卫牵着两匹马等在那里,少爷和另一个护卫和马车则不见踪影。一时间以为贾泓出事的贾永立马加快脚步奔至那护卫跟前,不想不等他发问,那名留下的护卫便告知他,原来少爷见到了一名受伤的道人,所以先行搭着马车回去了,让护卫等到贾永,再二人一同回去。

贾永听了之后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这几年一起长到大的少爷成长的让他隐隐有些陌生。

待回府,他拜见完老爷,想了想还是去了贾泓的院中,打了报告之后,不一会有人请了他进去,他很快见到先一步回来的贾泓,自也见到了那名贾泓救回的道人。

贾永进去的时候,那道人正和贾泓推辞着要告辞,而贾泓却一再的好言相劝,让那道人多休息几日,待身子大好再说。看到贾永进来,贾泓舒了口气,这时贾老爷进来请了贾泓前去,贾泓思索下,让贾永陪着道人说说话解闷。

贾泓走后,那道人冷哼两声。

贾永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是默不作声暗暗打量着那道人。这越打量越是心惊,他分明不曾见过这人,可是,现在一看到,却莫名想起一个遥远的不知是梦境还是现实的画面。

不过5,6岁的自己,正睡得迷迷糊糊,却听得一个声音在说着什么,只听得清晰的一句“文卿你跟我走,”他一惊,顿时清醒了几分,因为‘文卿’正是永父的名字。他忍不住伸长了耳朵细听,却只隐约感觉父亲说了几句什么,具体内容却是听不清。小小的他实在害怕有人带走父亲,便偷偷起身,从角落的门的缝隙看过去,从他的角度他只看到一个穿着白色奇怪衣饰的背影,而父亲的身影也半隐在月光的阴影中,看不大清。

最后那道人狠狠的撂下了句:“贾家——”之后,很快离去,很快消失了身形。

他看的出神,连父亲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清楚,父亲轻轻把他重新抱上床,那天后来怎么睡着的记不清了,却隐约记得父亲是对他交代了什么的。可他直到现在也想不起来丝毫。

他不作声,那道人也不理。倒是那道人看了眼他手中的祭篮,突然问了一句,“你就是文卿的那个养子,今日就是你去看的文卿?”

贾永本是在苦苦思索那个梦境里父亲交代的话是什么,听这一问,猛地回过神,他先看了看门口,发现没人,这才仔细回答,“是的,不知仙长如何称呼?”他刚才进来的时候,只听到贾泓一口一个仙长,倒是不知这道人到底姓甚名谁。

那道长闻言,没好气的说,“白鹤道长,你这般叫我就好就行。真是晦气,和这贾府的孽缘真是没完没了了,这贾府老的小的端的狡猾,先是让他们捡到了文卿,现在又是本道长——若不是上次被师父责令跟随待客,被这一老一小看见,若不是今日是文卿的忌日,本道长何至于被他们给弄来这讨厌的贾府了,真是——要不是我答应过文卿,我早就——。”

父亲的忌日,难道这道人受伤和父亲有什么关系吗?虽这般想着,贾永却依旧眼观鼻鼻观心,没有说话。

那道人见贾永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突地坏心眼的一笑:“你可知那贾泓为何强留本道在此吗?”不待贾永说话,他便继续道:“因为本道长出自香火最为鼎盛的白鹤观,本观更是享有仙人从道观直接飞升成仙的传说,而修道之人最忌讳沾染因果:一旦有所亏欠必定会千百百计早日偿还因果,如若不然这因果待修道之人他日修生正果之后,必得千倍百倍的代价方能偿还。是以为了日后能更好的修炼,除非事出奈何,修道之人一定会尽一切可能不与凡人缠上因果。”

贾永愣愣的听着,仍是不明白这白云道长同他说这番话的原因。

那道人说了半天,也不见对面这木头桩子有丝毫的反应,不免气愤的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你怎么跟文卿一样,呆呆傻傻的,本道暗示了这么半天,你就不会趁着贾府现在有求本道的时候,让本道看在和文卿的交情上的份上,开口要求贾府免除了你和你妻子在贾府的奴籍吗?”

贾永这回听懂了,他抬头看了看白云道长,“您也这样劝过父亲吧,父亲是怎么回答您的呢?”

道人似乎没想到贾永是这样的反应,也不知道是不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面上阴晴不定起来。

见道人不回答,贾永便笑:“一个人,只要存活于世,就都会有自己的责任,不会有完全的自由之人,太过自由其实也是另一种无形的牢笼。或许在道长你看来,贾府上下都很势力;但其实,父亲同我说过,贾老爷救了他之后并未要求他签订任何契约,”,贾永伸手阻止了道人张口语言的反驳,“我知道您可能说这是贾老爷以退为进的做法,可是,父亲那时重伤,没有任何的可以看出可以利用的价值,甚至是身份来历不明,在这样的情况下,贾老爷给了父亲选择,留下还是带着银子离开——父亲他不是没有辨识能力的人,他是自愿留下来的。至于——”停了停,贾永说道:“至于我和妹妹,父亲其实也未要求我们一定要呆在贾府。贾府提供了我们成长过程的衣食住行,也给了我们平等的学习和谋生的技能学习的待遇,我们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至于我的妻子,也许她更喜欢在猎林里面的生活,可是现在于我一起生活在这里也是他心甘情愿的,也许在再过上十载,我提前培育出一位新的管家,我会提前想少爷请辞,带着月红回到猎林。至于我们的孩子,她是否跟我们一起又或他有了别的自己的际遇,我们自是会尽力支持他。”

贾永说完,再看那道人,去发现道人不知何时已陷入自己的回忆中愣住,完全不再踩他。于是,房间又静默下来。

正当贾永以为道人睡着的时候,那道人突地又问道,“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他?”贾永疑惑。

“就是文卿,他生前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关于我的事?”道人一脸期待。

贾永摇摇头,正当道人不抱期望的低下头去的时候,贾永有些迟疑的开口,“硬要说的话,我一直有个模糊的梦境,梦境里我只有5,6岁的年纪,父亲似乎交代了我什么事,可是我直到现在都什么想不起来。”

那道人听了,沉默半晌,终是长叹口气,挥手示意他离开。恰好贾泓这是也被贾老爷放回来了。贾永朝贾泓点点头,便拾起祭篮举步离开。

这是贾永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白云道人面对面接触,在那之后到现在过去5年,贾永再为见过他,也不知道贾泓最后跟白云道人到底说了什么,或者提了什么要求?

回到现实的贾永,从回忆中清醒,看着妻子的睡颜,他想起昨晚再次做的那个梦,紧了紧压着棉被边角的手,看来当年之所以想不起父亲到底说了什么话是因为时机未到的关系吗,那现在重新梦到,是因为终于到了知道的时候了吗?父亲和那道人,白云道长究竟是何关系?

贾永最后看了看妻子的睡颜,出去外间,细细对他们院中唯二的两位下人,当年永父请来做贾永妹妹贾玲的乳母王大娘和他的丈夫王老实。嘱咐王氏夫妇在自己出门之后好好照顾妻子柳月红后,他便向外赶去,事情紧急,唯有期盼这趟旅程顺利,让他可以赶回来陪着妻子临盆。

白鹤观。

递上贾府的拜帖,不知是不是白鹤观的人真的有未卜先知之能,总之当贾永递上拜帖之后,很快便被迎了进去,又经过一阵子等待之后,贾永被一个童子引领着去了白云道人的居室。

童子说了声‘师尊,人已带到’之后便立在白云道人不远处不动。房间又只留下贾永和在房间的打坐台上打坐的白云道长。

许是想到5年前的情景与之相似,贾永大着胆子,仔细打量了下闭目打坐的白云道人,第一反应就是,原来果真有修仙之术,这白云道人,5年未见,竟是容颜丝毫没有改变。第二感觉到的便是,这白云道长是不是真要得道飞升了,不然为何只是看着,便让人感到了高山仰止之感,似乎那坐台之人,似要马上就要飞升离开这本不属于凡间一样。但是除此之外,还有贾永分明还感到了一种视人做蝼蚁般的不近人情和一股不知哪来的戾气。

贾永微微皱了眉,虽说这白云道人五年前和他谈话,便可看出他不喜欢些繁杂琐事,可也没有现在这般严重。这道人简直与几年之前那还有些狡黠活泼判若两人的感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贾永不免又想起昨晚的梦境。

贾永还在思索,白云道人却已睁眼问他何事,贾永也不多话,只把内衣的信纸拿出递于上前接信的童子让道人查看。

白云道人接过信看了一会,也没说话,只从怀中取出一个纸包,也不知道那纸包中装着什么,只那动作在贾永看来却是有些小心翼翼,白云道人也不看贾永,径自从纸包中取出一小块像是焦炭的东西,在贾泓的信纸的上写了些什么,末了,交于童子转交给贾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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