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走吧，你今天走出这个门，就永远别回来了。”王渊眉心皱成了“川”字，下足了决心，“你今天走了，我明天就登报断绝父子关系。”

王文柏脚步一顿，身影凝固住，半响，他淡淡的开口。

“随你便。”

“你个孽子！”王渊怒吼，“哐”，身后响起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王文柏加快脚步，手插在兜里，脚步轻快，哼着歌离开了这个家，没有一点留恋。

外面雨很大，王文柏跑进别墅区值班室里，保安可能去巡逻了，屋里没有人。他浑身都湿透了，衣服贴在身上很不舒服。只能先将就着用毛巾擦擦，他边擦边给王旭打电话，只响了一下，就接通了。

“王旭，我在郊区别墅，被我爸赶出来了，快来接我。”

“少爷，我在门外。”

门从外面打开了，王旭拿着电话站在门口，淋了不少雨，身上很狼狈，脸色有些苍白，勉强对他笑了笑。

“你怎么在这里？”王文柏很是意外，转念一想，明白了什么，“我爸一定对你说什么了，对吧，告诉我，他说什么了？”他情绪开始激动。

“少爷，冷静，叔叔也是为了你好。”王旭走进来，把风雨关在门外。

“为我好，他从来不在乎我，从来不知道我要的是什么？！”王文柏说，“王旭，你答应他什么了？”

“少爷，你呢，你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吗？”王旭反问，“我不想再陪你玩小孩子游戏了，我累了。”

“不，王旭，你骗我是不是，你说过，你不会离开我。”王文柏否认，他一点也不想接受这种背叛。

“少爷，何必自欺欺人。”王旭叹息，“离开了万里，我们什么都不是。”

“王旭，你忘记了，我们做的很好啊，我们靠自己的力量也能赚钱，更自由，一点也不比万里差。”王文柏上前把住王旭的肩，直视他的眼睛，急切的想要寻求肯定。

15.生病

“少爷，微博都是假的，粉丝都是从淘宝上买的，我只是不想让你失望。”王旭说，“你花的每一分钱都来自万里。”

“呵呵，都是假的，两年了，你他妈告诉我这是假的！你把我当猴耍呢！”王文柏揪住王旭衣领，一拳砸在他的脸上，王旭后退几步，倚在墙上，脸很快肿了起来，他没有还手。

“少爷，打完能让你好受点的话，你打死我也没关系，反正没被收养的话，我早就不知死在那个角落了。”王旭吐出一口血沫，用手背抹着嘴。

“我早该看清你了，王旭。人往高处走，你做的没错，是我耽误你了。”王文柏反而冷静了，苍凉的说，“你走吧，以后不要叫我少爷了，从今晚开始，我就不再是王家的少爷。还有，跟我爸说，让他别后悔。”

“对不起，文柏，我送你回去。”王旭直起腰，于心不忍的说。

“我不需要你的怜悯，滚，给我赶紧滚。”王文柏爆发了，打开门，大喊着叫他出去。

王旭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深一脚浅一脚的消失在雨幕中。

一夕之间，王文柏从天堂堕入地狱，良好的家世，最铁的兄弟，所谓的事业，都离他而去。

一种挫败感从头至尾贯穿全身，他是真正的可怜鬼。

他坐在空无一人的值班室里，头埋在膝盖上，心里很苦，眼角酸酸的，却不想流泪。

“你还好吗？”手机响了一下，是短信的提示音，发件人是梁学臻。

“我什么都没有了……”他低下头编辑，在发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全部删除。

“我没事，放心。”他按下发送。

还好，他并不是什么都没有了。

“叔叔，你这么做是不是太残忍了？”王旭湿哒哒的站在地毯上，身体颤抖着，脊背绷得很直，他面露不解的询问坐在沙发上翻阅文件的男人。

“文柏，他太自我了，不吃点苦头永远不会长记性，王旭，你不准背着我给他钱，不用半个月，他就会回来认输的。”王渊胸有成竹的说。

“好，我听叔叔的。”王旭点头，但愿如此吧。

“学臻，你听说了吗，万里董事长跟王文柏解除父子关系了！”梁学臻还没坐稳，陆正生就迫不及待的抛出了这个重磅新闻。

“什么？你再说一遍。”梁学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王文柏他脱离万里了！”

梁学臻一下子懵了，书包也忘记放下，还背在背上。他跑了出去，在空无一人的楼梯间里，给王文柏打电话。

“嘟嘟，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他不放弃又连续打了几遍，直到听到人工提示音为“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才无奈放弃。

梁学臻只好先回教室，脑子里胡思乱想，怕王文柏出什么意外，上体育课的时候也心不在焉，差点被篮球砸到脸。

上完上午课他干脆跟老师请了假，依着王文柏可能昨晚他洗澡时存在他手机里的地址，找了过去。

王文柏住在北城区的一个花园小区，楼下就是早市，既嘈杂又热闹。

“五单元三楼西户，就是这里了。”梁学臻看着手机确认无误后，按了下门铃。

等了一小会儿，没人出来开门，他就一直按着，直到听到里面有走路的声音。

王文柏打开门，看见来人，虚弱的扯动嘴角，眼前一黑，头重脚轻的倒在梁学臻的怀里，双臂还不忘紧紧环住他的腰。

“文柏，文柏。”梁学臻慌张的叫着他的名字，把他安顿在沙发上。

王文柏舒服的把头枕在他的大腿上，顺从的让梁学臻模他的额头，“好烫，”梁学臻惊呼，“这起码得有40度了吧。”

“学臻，我好难受。”王文柏额头在他手心里蹭着，像一只大型猫科动物般光明正大的利用生病耍赖。

“你烧得这么厉害，我们去医院吧。”梁学臻忧心忡忡的说。

“我吃药了，睡一觉就好了，你不是在上课吗？”他闭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回答。

“你跟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怎么到了要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

“我爸嫌我没出息，想让我回公司上班，我不要去，他就不要我了。”

“父子间没有隔夜仇，你跟他好好谈谈。”梁学臻劝导他。

“不要，他对我一点都不好，从小就把我扔在家里，只给我钱，什么都不管我。只要有钱，有他和没他一个样。”王文柏赌气的说。

“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王文柏的声音越来越小，梁学臻低头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睡了过去。

他拿了个抱枕塞在他头底下垫着，从卧室里拿过被子和枕头，把抱枕换成枕头，让他睡得能舒服点，拉开被子给男人盖上。

然后，他跑到洗手间，把干净的毛巾浸湿，扭干水，像电视上看到的那样，放在王文柏的额头上，给他降温。

做完后，他坐在沙发上，用手指抚平他皱起的眉翼，看着他并不安稳的睡颜，俯下身在唇上吻了吻。

王文柏这一觉睡到了傍晚，睡得很沉，醒来后，光线很暗，他睁开眼睛，迷蒙的看着自己所处的地方，是在家里。

他把额头上的毛巾抓了下来，推开被子，打着哈欠，盘腿坐在沙发上，环顾着已经大变样的家。

乱糟糟的客厅被收拾的很干净，各种杂物都分门别类归置的井井有条。厨房里亮着灯，打开门，里面充盈着粥的清香，王文柏蹑手蹑脚的走进厨房，少年围着粉色的围裙，低着头，露出一段白皙光洁的脖颈，正手忙脚乱的往碗里盛粥。

“这次做的还不错。”梁学臻满意的看着碗里的成品，米熬得有点烂，稠乎乎的，有点粥的样子，起码比前几次惨不忍睹的黑暗料理好太多。

“这是专门给我做的吗？”男人磁性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梁学臻转头，“睡醒了？感觉好点了吗？”

“看到你好多了。”王文柏调笑，“我好饿。”

“这粥是给我自己熬的，既然你想吃，我就勉为其难的让给你了。”梁学臻死鸭子嘴硬，递给他。

16.说服

“那真是谢谢你了。”王文柏迫不及待的接过碗，喝了一口。

梁学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的动作，忐忑的问，“怎么样？”

“好吃。”王文柏细细品味，竖起大拇指，“比饭店卖的好吃多了。”

“骗人。”梁学臻就着王文柏的手喝了一口，什么味道都没有，就是米糊糊的感觉，“让病人喝这个太不应该了，别喝了，我下去给你买点上来。”

“不用，你做的才好吃。”王文柏喝得津津有味，不一会儿，一小碗就见了底。他满足的打了个饱嗝，“生病的福利真好，我真想天天生病。”

“说什么傻话，你生病我多担心啊，健健康康的才好。”梁学臻低下头，脸颊两侧多了两朵可疑的红晕，“记得吃药，我该回家了。”

王文柏上前，环住他的腰，将梁学臻整个身体纳入他的怀抱，“学臻，我真想把你融进骨子里，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我也想能够天天见到你。”梁学臻害羞的说，“文柏，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王文柏在他头顶上深情一吻。

“梁学臻，我想跟你谈谈。”

从王文柏家出来后，楼梯的尽头，王旭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的说。

看样子是他等在这里很久了，他的脸色很憔悴，眼底是深深的黑眼圈，不时还轻咳几声，半边身体照射在路灯下，半边身体踏在黑暗里。

“有什么事在这里说吧。”梁学臻应着。

“那我就开门见山了，请你离开他，你们在一起不会有结果的。”王旭说，“知道王文柏为什么被赶了出去吗？”

“他已经跟我说了。”

“他是不是说是他父亲的错，父子之间的矛盾，对吗？”王旭看着梁学臻沉默的表情，知道自己说中了。

“其实真相是他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被拍到了，王叔叔可以容忍他在外面胡天海地，但容忍不了他性取向的事闹得满城皆知。这一次王叔叔费了很大功夫才压了下来。”王旭说，“我三岁被王家收养，从小跟文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他对你有意思，只是一时被感情迷惑住了，时间一久，就会倦了，到时你如何自处？”

梁学臻依旧不发一言，紧抿着嘴唇，王旭知道自己的话有效果了。

“先不说王家，相信你的父亲也不会接受他的儿子跟男人在一起，你跟王文柏不一样，你是铁定的继承人，这件事万一被捅了出去，对你的履历也是负面影响。”王旭接着说。

“王旭，你想错了，我是很喜欢文柏，但还没喜欢到拿自己的前途去换的地步。长远的事情我一点不想考虑，重要的是他现在还没有厌倦我。”梁学臻开口，“只要他说要结束，我会放他走，绝不挽留。”

“梁公子果然是个聪明人，既然如此，我就没什么可说的，希望你们好自为之。”

见梁学臻走远后，王旭上了楼，用钥匙打开门，看见王文柏在沙发上坐着看电视，闭上眼睛，直直倒了下去。

“王旭，你怎么了？！”王文柏大惊失色，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手触碰到他的胳膊，烫的惊人。

他立刻给最近的医院打了电话……

黑暗张着血盆大口不停的吞噬着眼前的一切，把他步步紧逼，小小的他蜷缩在角落里，眼睛充血，黑白瞳仁里满是惊恐，“不要，不要，救命，救命”，干涩的嗓子无意识的重复。

内心早已绝望，没有人会来救他，他被抛弃了，没有人回来。他快要死了，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身体会逐渐腐烂，风化。

他的眼皮已经支撑不住，身体还是在往角落里藏去，“结束吧，就这么结束吧。”眼皮一点点沉了下来。

“不！”用力咬破舌尖，在疼感的刺激下重新瞪大眼睛，“我出去的话，一定要让欺辱我的人付出代价！”

夜色中，梁学臻睁开眼睛，身上已冷汗涔涔，“呼”，他长舒一口气，回想这个噩梦，梦中孩子的眼神绝望到让人从心底恐惧。

有多久没做这个梦了？久到他快遗忘这段过往。梁学臻想，推开被子，坐在床上，透着玻璃看着天空，夜色很好，星星在遥远的地方闪着光。

这梦是他小时候被绑架的记忆，但这段记忆他已经选择性遗忘了，换句话说就是他失忆了，绑架之前的事全部都被空白替换。

他偶然间也听过在家里工作很久的佣人讨论过这件事，说他被救出来的时候，脱水到没了人样，只有一双黑白眼睛直愣愣的眨着，像失去灵魂的木偶，既吓人又令人心酸。

第二天，家里的佣人就都换过了，除了梁叔。

那天，他发现都是新面孔后，去找过梁叔，忍不住问了出来，“梁叔，是谁绑架的我，为什么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梁叔平白的叹了口气，摸摸他的脑袋，“少爷，你从没被绑架，只是去游乐场玩不小心摔倒了脑袋，以前你的生活跟现在一样。”

梁学臻知道梁叔在骗他，也知道这件事并没有说出来的那么轻描淡写，但他再没主动问过，时间久了，也骗自己没有发生过这件事。

但今晚这突忽而来的噩梦让这颗深埋在心底的种子萌芽，他有种冲动，想找回他丢掉的过去。

他不知道的是，这颗深埋着重磅炸弹一旦启动，他的人生将天翻地覆。

王旭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睛，手掌支撑像做起来，还在滴的吊瓶晃了晃，血液回流，他连忙把手摊平，晕沉沉的脑袋轻松了不少。

“这是在医院？”他环顾四周病床和简单的装饰，“是文柏送我来的？”

他自嘲的笑笑，他正在慢慢在变成他最讨厌的那种人，都开始用生病这种手段来博取王文柏心中的一席之地，也是急于向自己求证，他对王文柏来说不是可有可无的存在。

“王旭，你醒了？”王文柏手里提着早餐走了进来，“昨晚你可把我吓坏了，你这小子，这么不注意身体，叫我怎么生你的气！”

17.玩乐

“文柏，对不起，我欠你一声道歉。”王旭艰难开口，嗓子很疼，刺刺的。

“算了，你知道我不是小心眼的人，也不能怪你，是我太差劲了。”王文柏最大的有点就是什么都看的很开，说好听点是豁达，说难听点是没脑子。

“饿了吧，我买了清淡的食物。”他在病床上支起桌子，把小米粥，包子一样样摆了出来。

王旭右手不能动弹，左手不利索的用方便勺子舀粥，肚子很饿，想快点吃，奈何力不从心。

“等我下。”王文柏风一般下楼又上来，手里多了把不锈钢勺子，坐在床边上，舀起一勺粥，送到王旭嘴边，“来，张嘴。”

“不用，我自己能吃。”王旭边说着，边乖乖张开嘴。恍惚中他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也是这样一次生病，他来王家不久，有些水土不服，嘴上生着疮，发着高烧躺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