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神的祝福？只需要足够虔诚的祈祷，就可以实现愿望？”菲勒没有给修特一眼，而是全神贯注地盯着那柄权杖。

“当然，不过机会只有一次……你确定……”还没等修特说完，金色的权杖已经飞到菲勒手中。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权杖，似乎要确定自己满意的作品。随即，从修特的眼中消失了。

人已经离去，修特缓缓地放下手，眼中神情莫测。

已经彻底摧毁的魔族阵地宛若一片荒原，只有他静静地站立在原地，仰望着无尽苍穹。

五月的亚里斯顿有着暖暖的阳光，弥漫着花香的味道。平静的大海，平静的空气，平静的小镇，平静的人们。

菲勒站在闭门的小院前，左手紧紧握着神的祝福，右手正准备推门而入，却停顿了一下，施用了一个简单的魔法，瞬间，略显脏乱的身上便已一尘不染。

推开门，院子里与他离去的时候有些不一样了。不算很粗壮的槐树正开着一串串的小白花，空气中清晰地传来一阵令人舒适的香味。树下，一大片紫色的桔梗开得繁华。

菲勒的脸上不禁现出温柔的神情，原来他的途途还记得他们的计划，竟然一个人就完成了，也不等等他。不行，这个必须得罚。

“谢途……途途……我回来了……”

菲勒轻轻地唤着，似乎生怕惊扰了这个宁静到让他的心都软下来的地方。

然而，没有人回应他。

他轻轻地迈开步伐，走在熟悉的沙土铺成的小路上，向房间的方向走去。房门敞开着，屋内的桌上摆着他的雕刻，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灰尘。菲勒没想到谢途将这个也拿了出来。他伸手拿起那座雕像，衣袖仔细地擦拭着。直到露出那张令他魂牵梦萦的笑脸。

可是，屋子里还是没有他想要找的人。

床铺很整齐，除了摊开的一本……书？

菲勒走过去，拿起那本制作略显粗糙的书，翻看起来。

封面的几个字让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大呼自己的途途真可爱。他轻柔地翻开这个本子，温柔地看着谢途的生活，脸上始终带着微笑，眼神却浮现出渐渐浓郁的绝望。

本子并不很厚，大概一百多页的样子，没有多久就翻完了。

菲勒的脸上依然带着微笑，他缓缓地向后倒在床上，倒在爱人离去的地方。

金色的权杖不知何时已经掉在地上，滚动着发出沉闷的声响。

屋外，阳光依旧温暖柔和。

世上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叫亚里斯顿的小镇里低沉的哽咽。

桔梗，想念，与无望的爱。

Chapter20 消逝的春季

临走前，谢途曾经对他说过，有话要告诉他。

然而谢途不知道，对于日记里写下的那些话，他早已一清二楚。

他就是，被菲勒称为第二菲勒的那个意识。当然，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谁的附属。比起第二菲勒，他更喜欢称呼自己为自己亲手创造的谢尔曼。那个软弱的菲勒不肯承认自己内心的黑暗，不敢相信二者本来是同一个体的事实。可他不同，他清楚地看到自身的本质，自身的弱点。他一直以为不会有什么自己不敢面对的东西。

魔化的异变后，他却对谢途说了谎。

他是谢尔曼，同时也是第二菲勒，可事实是，他并没有消失。

可笑的是，他不敢承认自己的存在。他没有办法承受任何谢途离开的可能。

谢途也不知道，早在若干年前，他已经知道对方了。神秘的声音，准确的预言，谢尔曼大概能猜到为什么那个未知的存在找上的是他，而不是菲勒。

菲勒的身上背负了太多枷锁，他谨慎、镇定，同时——怯懦。这种怯懦，不是对于战斗时敌人的畏惧。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在人前美好的形象，极度需要他人的承认，害怕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孤独——尽管在谢尔曼看来，他一直是孤独的。

菲勒害怕一切未知的改变。

对于自己是个小说人物这一点，谢尔曼的接受程度其实挺高的。他比较在意的是为什么神秘声音要告诉他。对于谢尔曼的问题，声音仅仅是四个字的回答：

剧情需要。

对于这个过于简单的回答，谢尔曼是不满的。可是他想知道更多关于那个人的事，别无其他来源了。

如果一个人知道自己是另一个人创造出来的，大概很难不对那个人产生好奇。

自谢尔曼有意识以来，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感到这么好奇。他掌控这具身体时，生活里时不时地发生一些事，即使只是一些小事，他也会暗自猜测是不是那个人的手笔。他甚至会在脑海里描摹那个人的样子。

菲勒为了那个侍女决定去提帕森林的时候，谢尔曼是想要阻止的。在他看来，一来这完全是在浪费时间，二来他并不信任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侍女，总觉得古怪。不过，神秘声音却告诉他此行可以见到那个人，而且说不定有摆脱那个软弱的菲勒的机会。

尽管心里对神秘声音一直有所怀疑，可想要见到那个人的心情却始终难以抑制。

然后，那一天，他终于见到了一直期待的人。虽然已经无数次想象过他的脸，他的表情，他的身形，他的姿态，可是真正见到的时候还是会觉得不够。

直到现在，他还是觉得如果那个人再次站在他的眼前，他还是觉得不够。

一辈子也不会够。

在菲勒与谢途刚刚到达阿加布里城时，事实上谢尔曼已经有了清醒的意识。可是他没有让菲勒知道。当菲勒与谢途在一起时，他可以感受到菲勒前所未有愉悦的心情。

谢尔曼倒不至于有不适的感觉。在他看来，他与菲勒本就是同一人，只不过分裂成了两个意识，说到底，他只不过是厌倦了那个优柔寡断的菲勒——既然他不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为什么不让我来？

黑魔石的力量果然很强大，即便菲勒已经很强了，可是他还不够强。谢途的昏迷更是引发了菲勒内心潜藏的危险种子。在魔族洗礼完成前，那个菲勒抓住最后的时间对那个一直在他们身边鬼祟徘徊的上位世界的人说了那些话。

本来，魔族设下的陷阱将使菲勒的灵魂彻底湮没，这具躯壳带着释放到最大的精神力转为魔族控制下的傀儡。然而魔族没有意识到菲勒身体里还有另一个意识的存在，这意味着还有另一撮精神力不在他们的控制之下。

一切都改变了。

再次醒来的谢尔曼再也感受不到另一个意识。也再也没有听到那个神秘的声音。

他想，那个菲勒，大概已经永远地消失了。

亚里斯顿的一年是他最快乐的日子。没有杀戮，没有怀疑。有的只是那个人。

可是，他最终还是被夺走了。被上位世界的谎言，被早已修订的命运，被毫无预兆地夺走了。

明明脸上是一片平静，脑子里却充斥着疯狂的想法。

谢尔曼的嘴角突然扯出一抹残忍的微笑，他抬头仰望着仿佛没有边界的天幕。

“与其费力气毁了他们，不如试着去找回他。”脑海中突然响起温和的声音。

意料之外，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原来——你还在这里。”

双份的意识意味着双倍的精神力，意味着双倍的力量。

“两件事情，并不矛盾。”

“看起来，我们的胜算好像更大了啊……”

槐树下的黑衣男人，神色又逐渐回归平静。

春天已经过去。

——第一卷·异世大陆·完——

第二卷：悬疑推理

Chapter1 兄弟

“哥——”

市立第一小学的门口，站着一个穿着中学校服、不苟言笑的少年。即使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他出色的长相与气质也不断惹来路人的频频注视。不远处，一个矮矮的身影高兴地叫出声。少年看到孩子，蹲下身来张开手臂，兴奋的孩子像颗小炮弹一样直直冲进了少年怀里。

本来兴奋冲进少年怀里的孩子却突然哭了起来，鼻涕眼泪全都揩在了少年的衣服上。

“呜呜……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为什么这么晚……呜呜……”

少年看着孩子不断抽泣的脑袋，叹了一口气，“我不是给你买了手机吗？发了短信说我会晚一点到。”

孩子哭得更凶了“呜呜呜……我们班的小霸王把它摔坏了……呜呜呜呜，讨厌他！”

路人看到的就是表情冷硬的少年怀里搂着一个大声哭泣不断扭动的孩子，略含谴责的目光纷纷投来。

少年又叹了一口气，放软了表情：“他为什么要摔坏你的手机？”

少年的问题让孩子的伤心情绪一下子转化为愤怒，眼泪也不流了。只是开始忿忿地叙述这个漫长的故事。

“小霸王暗恋我们班的花花，可是小霸王的成绩不好，花花不喜欢他。我这次考试又拿了第一名，小霸王以为花花喜欢我，可是花花其实不喜欢我，她告诉小霸王说她不喜欢我，可是小霸王不信……”

声音渐行渐远，少年抱着孩子，背影很温情。

夜晚，华灯初上。一栋老式的灰色水泥建筑顶楼亮着暖黄色的灯光，映着传统的方格窗帘。这是一户非常普通的人家。

“途途，吃饭了。”少年利落地摆好碗筷，冲沙发的方向唤道。

还在看动画片的孩子立刻噔噔噔地跑了过来。

费力地吞下一口饭，孩子瞪着眼睛问：“哥哥，你是不是要中考了呀~”

“嗯。”少年应道，伸手把桌上的排骨和青菜换了一下。

“我要肉……”

少年一眼扫过去，嘟着腮帮子要肉的小孩就没声音了，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小孩子要吃肉，也要吃青菜。一块排骨，两筷子青菜。”

“一筷子！”

“没商量。”少年根本不看小萌孩子委屈的小脸，只是用很坚决的语气回绝了。

“那我要自己夹！”

“没商量。”少年语气平静。

“你是法西斯！”

少年一贯冷淡的脸上被这句话给逗出了一丝笑容：“途途也知道法西斯？”

“我知道的可多呢。哥哥拿第一，我也是拿第一的！哥哥考最好的学校，我以后也要考最好的学校！”

萌孩子偷偷地伸出筷子，放在碗里的青菜上，忽闪着眼睛对着眼前长相出色的少年：“我上星期的考试拿了第一耶，第一哟！~是不是可以不吃青菜啦~”

少年抬起头，嘴角扯出笑容，眼睛笑得眯起。

“没商量。”

吃完饭，萌孩子主动要求洗碗，结果洗得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干净，少年一如既往地再洗了一次。

少年（扶额）：要培养小孩子的独立能力。

已经是晚上八点，少年却在门口换鞋，看起来像是要准备出门。

孩子早就把作业写完了，现在正趴在沙发上看名侦探鸽男真人版。孩子特别喜欢看推理类的电视、书，鸽男是孩子最喜欢的侦探角色，一个喜欢养鸽子的侦探。他养了一只秃毛鸽子，秃毛鸽子智商很高，经常帮助他破解各种奇案。

看到少年在换鞋，孩子从沙发上爬起来。这间房子很小，沙发离门口很近，孩子就从沙发上扑倒了少年背上。

“哥哥，你这么晚还要出去啊，还有一个月就要中考了耶……”

少年已经换好了鞋，把孩子从背上撕下来抱在怀里，认真地说：“哥哥只是有点事要做，不会耽误考试的。你要好好呆在家里帮哥哥看家。哥哥说的话记不记得？”

孩子皱了皱鼻子，连珠炮似的爆出一段话：“哥哥出门后，不管谁在敲门都不能开门，不管谁说是哥哥的朋友也不能相信，不管谁说自己是爸爸妈妈都不能傻傻地扑上去，不管谁说是查电表水表煤气表的一律让他明天再来。如果门外有奇怪的声音要第一时间打电话给哥哥而不是警察叔叔，窗外、天台、隔壁有奇怪的声音处理方法同上。情况非常紧急时可以动用房间里书桌下面的小针筒。”

少年点头，尽管从他冷淡的脸上看不到满意两个字，不过萌孩子得到了软软小脸蛋上赞赏的小吻一枚。

“那今晚要不要等哥哥一起睡觉？”

“不用了，你先睡，我可能会晚一些才回来。”

萌孩子严肃地点头。

临出门前，少年也严肃地交代：

“对了，记得不要四仰八叉的，在床上给我留点位置。”

萌孩子严肃地点头。

繁华的T市，八、、九点正是灯火辉煌、最热闹的时点。滨海街紧邻T市城中的主干道，处在这座大城市最繁华的地带。然而滨海街分叉出去的一条巷子，除了偶能听见主干道上汽车的喇叭鸣声，简直就是城中少有的安静之地了。

巷子里只有头尾有两盏路灯。这里是老城区中的老城区，房子都是很传统的红砖建筑，显得有些旧。巷子中间挂着有些昏暗的招牌。招牌上的字本来是亮的，可是由于长期没有返修，有些部分已经熄灭。

华叔事务所。

走近招牌，可以看到昏黄的灯光下嵌在楼里的楼梯，像是老式住宅每栋楼的门口。楼梯口粉灰的墙壁上密密麻麻地张贴着各色小广告。办证、不孕不育、男性泌尿科、出国留学……显得有些脏乱。

少年顺着楼梯往上走，在二楼的走廊向左拐，一扇门微微虚掩着，透出的光亮照亮了一方走廊。

少年的脚步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很清晰，他直直地向那扇门走去。门牌标号是205。

“华叔，我来了。”

听到少年的声音，电脑屏幕后，一个花甲年纪的老人探出头来，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头发灰白，身形有些瘦。

“哦，是小谨啊。正好，我有一桩新案子，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Chapter2 师徒

“华叔，新案子是什么情况？”华叔难得晚上出去工作，大概是有什么很棘手的问题发生了。

少年说话的当口，华叔已经利落地从电脑桌前站起来。手里拿着钥匙，一边朝门口的少年快速地走去，一边在嘴里应道：

“我们边走边说。”

华叔的车是一辆非常不起眼的老式灰色小汽车，开着内置的空调都会感觉有些热。不过一个是上了年纪的老人，另一个是心静自然凉的冷峻少年，两人都不觉得有什么。

“小谨，你知道T市有名的黑-帮吗？”

“近十年才兴起来的勇龙帮，帮主张勇娶了从前叱咤T市的龙家的小女儿龙玉。现在龙家是不行了，勇龙帮却主宰了T市黑道。”

华叔的头微微侧了一下，锐利的眼睛瞥了少年一眼。

“华叔知道，你一直都放不下你父母的事情。不过，当年的事谁都说不清，是不是勇龙帮做的，不知道。就算是，八年都过去了，什么证据也都灰飞烟灭了。小谨，你这样，会把自己陷得越来越深。”

少年的头偏偏地靠在车窗玻璃上，看着窗外。车子行驶在环城高速上，窗外除了黑夜什么都没有。夜色倒影出他没有表情，沉默着的侧脸。

华叔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说了也是白搭。你这个倔脾气啊，跟谢清丰那小子啊，一个样。”说完后，华叔的脸上有几分感伤。

爸爸……

“张勇出事了？”

“是龙玉，说是自杀。不过龙家人可不信，这不就把我这把老骨头给祭了出来。”

谢谨点点头，把车窗摇下一条缝，高速行驶下风突然一阵地刮进来。谢谨被吹得不禁眯起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