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炒好一个鸡蛋番茄，装盘端出来的时候，在餐桌边看到端坐的男人。

“……”左尘舔了舔自己沾了酱汁的手指，来到离奥斯汀最远的一把椅子边。他需要和他保持距离，这是奥斯汀散发给他的信息。也许是因为，奥斯汀对他的态度就是这样吧。

保持距离，不远不近，可以看到他想要的，又不用面对他所害怕的。

奥斯汀在害怕什么？

也许，他在害怕自己判断错误，如果是真的，他害怕自己的怀疑伤害了左尘。如果是假的，他害怕自己中了人类的计谋，不由自主地去接受一个假货，那会令他愤怒一辈子。

所以不管怎么样，有一种疙瘩存在着，永远无法确定。

如果左尘知道奥斯汀在想些什么的话，那么他就会想到一个词语，精神洁癖。或者身体上的也有，因为奥斯汀除了第一次想要掐死他的时候触碰了他之外，其他时候都在站得远远地，恨不得和他保持十米以上的距离。

“番茄炒蛋很好吃，可惜了，你享受不到。”左尘坐下来，替自己系上餐巾，开始用餐。

奥斯汀并不接他的话，他只是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比如说，观看左尘的一举一动。他可以从中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仅此而已。

“我们可以暂时不去谈那些事情，不过我想对你说的是，无论我是不是个人类，我依然可以吸引你的注意力。”左尘把一块嫣红的番茄放进嘴里，仔细地享受着酸甜的滋味，然后他继续说：“或许这是个机会，让我坦白的机会，我确实就是个人类没错。而你爱上的也是人类，别否认你爱我，谢谢，你的所作所为已经替你告白了。”

他用餐巾抹抹嘴巴，笑得有些得意。

当然，奥斯汀打定了主意不去和他攀谈，就一定不会对他吐出半个字。

“其实你很差劲，奥斯汀。智商高又怎么样，你的感情处理的方式一塌糊涂。你对谁都没有人情味。你有个奇葩的地方，你把从前的我，当初倾泻感情的对象。现在那个我可能已经变了。所以你就转移方向，来找我，这样很正确，可惜你却认为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人。”

分析得很清楚了，所以左尘现在不会再去灌输，自己就是他要找的人。而是通过表现让他知道，让他自己判断……

“我给你机会，让你看着我，但是不会永远，因为我会老会死，你要想明白。”左尘觉得有必要提醒，人类的生命是很短暂的。

“还有就是，我希望我们可以正常地，和平地，相处。你不要动不动就威胁我，我会火大，将来吃亏一定不是我自己。”哼！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吃饱饭以后，左尘切了一点水果来吃。然后转移到客厅的沙发上，看了一会儿电视。奥斯汀本来坐在餐桌那边，但是一个不注意，他就来到了客厅。

正看的入神的做出根本不知道，还是看完一个节目之后，想去睡觉才猛然发现，那就家伙竟然坐在沙发的另一头，很好。

“我要去午睡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欢迎围观。”

左尘就掉电视，起身进入卧室里。他的盖上被子，很快就入睡了。奥斯汀一开始站在门口，然后他来到了床尾，最后他在床沿上坐下来。

他得承认，这个人类的一举一动都是他想要的，没有一点违和感。但是他不能接受这个过程，他对此充满怀疑，这不是他的宝贝。

52.

左尘醒来的时候，是下午三点半，他一共睡了一个半小时。清醒过来的他，马上寻找奥斯汀的踪迹，还好，他看见那个男人站在卧室的窗台前。

午后的阳光照在奥斯汀的侧脸上，晕染着他迷人的五官。左尘以一个人类的角度来看奥斯汀，才会发现奥斯汀其实是那么不同的。他和人类是有区别的，没错，一举一动，神态表情，都可以发现。

以前的左尘，从没觉得奥斯汀的神态有什么不对。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奥斯汀的神态其实很单一，除了板着脸，就是微笑，要么就要笑不笑。

左尘从来没有见过大笑的奥斯汀，他笑从来不出声音，只是一种表情上的显示而已。

还有行为动作，奥斯汀从来不做多余的动作，他要干什么，是经过计算的。拿到某个东西，或者走到某个地方，都是以最直接最简捷的方式。没有停顿，也没有犹豫，行动就要有结果。

这些东西，左尘以前从来没有去想过。从前的左尘，只是被动地接受一切，接受奥斯汀的照顾。等他跳出了那个圈子，才发现，当局者迷，他得从这样的角度才能看清楚，自己对奥斯汀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那绝对不是被动式的感情，不然又何来这么多傻乎乎的壮举呢？

“你长得很帅，我有这么赞美过你吗？”左尘从床上坐起来，眯眼看着奥斯汀。

奥斯汀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仅此一眼而已，然后就走出这间房间。左尘以为他要走了，连忙下床穿鞋子去追他。幸好的是，奥斯汀只是坐在客厅里，他自己按开了电视机。

“好吧，我去弄点果汁，一会儿过来陪你看。”左尘去了洗手间，又去了厨房榨果汁。他回来的时候，电视上正在播放一出电影，下午剧场，当然是老电影。不过就算是老电影，也是左尘没有看过的，所以他看得津津有味。

“很怀念和你一起看剧的感觉，奥斯汀。”左尘一边吃零食，一边侧头对他说，完全不考虑，自己现在满嘴的食物，形象严重邋遢。

一场电影两小时，看完之后就该做饭了，左尘觉得自己的生活很腐败，居然就这样浪费了一个下午，唉。

他起身去厨房淘米煮饭，奥斯汀来到厨房的门口，看他给自己系围裙，洗菜切菜。

“你看着我切菜我很有压力……”左尘把自己的食指切伤了一点点，他放下刀去找创可贴。

奥斯汀早就知道，人类很脆弱，十分容易就会受伤，受了伤会流血不止……严重的甚至会死掉。他不知道这个人类会不会死掉，虽然觉得那正好。

左尘太熟悉他的眼神了，这种时候，代表他在担心。

“奥斯汀，我好痛，流血了。”

他可以看到，那双绿色的眼睛闪了一下，变得更加水润了一些。

“不过没关系，我还要继续做饭，因为不做饭我会饿死。”左尘甩了甩包扎好的手，继续回到厨房做饭。

六点三十分，准时开饭，这次是在客厅里吃的，因为他们一起看新闻联播。左尘不禁感叹，新闻联播真的很强大，连续几千年都风雨无阻下午六点半。

“看，那是简誉总统，你还记得他吗？”看到总统出场，左尘忍不住问。

奥斯汀瞥了他一眼，这个人类真该死，总是说些没头没脑的话，来扰乱他的心神。

“眼神友善一点行吗，我看见这样你的我会郁闷，我一郁闷就容易发脾气，我一发脾气就惊天动地，你很清楚的。”左尘微笑着警告了他一句，呵呵呵。

在任何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奥斯汀的手指收紧了一下，这是他忐忑的表现，尽管只是稍微。

“你还可以待三个半小时，真的没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吗？”整整一天，除了开始的时候他们说过几句话，后来几乎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左尘受不了这种被无视的感觉。奥斯汀就像在观察人类的生活，把当他成一个观察对象。

被左尘的用眼神逼视着，但是因为距离远的关系，奥斯汀毫无反应。左尘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他端着自己的饭兜，向奥斯汀那边靠近。

然而，奥斯汀一旦发现他的行动，就会按照对方的进度来掌握距离。是的，左尘挪过一点，他就会往那边挪过去一点。

“坐好，不许动！”左尘沉声说，快步跑过去直视他的眼睛，“说，你有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

“没有。”历时不知几小时，奥斯汀终于对他吐出两个字。

“……”左尘用筷子戳戳自己的兜，悻悻然回到沙发上去，他被伤了心。现在需要以食量来弥补他的难过。

吃完一顿很撑的晚饭之后，左尘准备下楼去散步。至于客厅里看电视的奥斯汀，管他去死好了。

小区里很多吃了晚饭出来散步的人，都是隔壁邻居，左尘早就上上下下都认识了。一出门就招呼了一连串，然后走出了小区才安静下来，慢慢感受着晚风的吹拂。

“有一个人……曾让我知道……寄生于世上……原是那么好……他……的一双臂弯……令我没苦恼……他……使我自豪……”嘴里哼着王菲的歌曲，一首非常经典的伤感情歌。

在奥斯汀的眼中，一个影子慢慢离去，走向繁华的灯火。就算他离开了某个视野，也能生活得很好。

左尘回来的时候，奥斯汀已经离开了，他有些惆然地想，不知道奥斯汀明天还会不会来。

一个周末很快又过去了，又到了周一各种忙碌的时候，而令左尘更为头痛的是，之前他担心奥斯汀不会再来，结果奥斯汀来得令他无奈。

“奥斯汀，我在工作，你不能在我工作的时候观察我，你会影响到我，以及其他人，OK？”左尘抱着一沓文件，这是简墨要的，他现在要给老板学长送过去，但是身后突然出现了一个跟屁虫。

很好，今天和他的距离缩短至两米，真是一个不小的进步。

“卡米诺！我要的资料！”

“马上！亲爱的老板，别发疯！”左尘转身瞪了一眼奥斯汀，然后推开简墨的门，把文件给他送进去。

“很好，你还知道你应该做什么……你后面的那位先生是谁？”简墨抱怨到一半，突然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先生，在他的办公室？这里可不是接待处，嗯哼？

“额，他……”左尘一回头，一米之外看见了令他头痛的人，刚才明明已经关门了，也警告过他了……真是让人愤怒：“亲爱的，请你跟我出去，我有事要和你谈谈。”

“站住！”简墨敲敲桌子，把他们留了下来，“我亲爱的学弟，请告诉我，那位先生是你的谁？”

“你是纯粹好奇还是另有目的，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左尘推开门的手顿了一下，而奥斯汀还站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依旧和左尘相隔一米之遥。

“好奇，行吗？”简墨靠着老板椅说。

“当然行，好吧，他就是我的那个该死的对象，也许不算男朋友，因为他没有男性基因。”左尘实话实说。

“你在开玩笑？他没有什么，男性基因？”简墨的脸色十分滑稽。

“确切地说，他没有小JJ。”左尘偷偷乐一下，然后打开门对奥斯汀说：“我亲爱的对象，请吧，你的存在会令我的老板很困惑。”

奥斯汀看着他，从他眼睛走出去，这下总算把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一下，但是只是暂时。等出去以后，他依然和左尘保持一米以上的距离。

“嘿……”简墨看着他们离开，但他感觉自己还是很困惑。

“说吧，你来找我干什么？难道只是为了看我工作？”左尘无语地耸耸肩，那他得多无聊。“你的伟大王国计划不实行了吗？在我工作的时候，你完全可以用来干正事。”

“你知道得很多。”奥斯汀对此淡淡地评价。

真是太好了，他已经学会了把一些情绪放下来，和一个人类和平共处。

“不客气，我知道的比你多。”左尘翻了个大大地白眼，真是蠢货集中营，他觉得他们两个都蠢透了。

“你的老板，他能给你什么？”奥斯汀又说。

“嗯哼，你今天话真多。我老板吗，他能给我的太多了，吃住零花，还有一份可以累积经验的工作。而且他是有来头的大人物，我跟着他以后就不用愁了，知道吗？”左尘对自己的生活很满意，假如他一直做个人类的话。

“廉价的人生。”奥斯汀嗤笑。

“不要对我人身攻击，谢谢，我不接受你这种无意义的嘲笑。”左尘停在原地，不再跟着他一起行走，他觉得谈话应该到此结束了，“我还有工作，请你一直往前走，出门左转，再见。”

“……”奥斯汀的脚步停下来，有一丝尴尬一闪而过，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脚步，重新回到左尘的一米之外。

“……”左尘对他只能摆点臭脸，然后死去工作。

如果忽略身边一个有个人跟着的话，其实今天的工作还是很轻松的。嗯，假如这些该死的纸不要这么重的话，是谁说过快递人员可以不帮忙上楼的。

左尘双手叉腰站在一箱箱的纸旁边，对奥斯汀说：“麻烦你帮我搬上去，可以吗？”如果是以前，他会说：“奥斯汀，帮我搬上去。”心情好一点则是：“亲爱的，你得帮帮我。”假如心情很坏，那就是：“混蛋奥斯汀！你特么还不动手！”

“我没有义务帮你。”奥斯汀雷打不动地站在一米之外说。

“算我求你也不行吗？”左尘踢踢那些箱子，实在是太重了，不然他也不会叫奥斯汀帮忙。

“不。”奥斯汀再一次拒绝。

“你很没有绅士风度，而且是对我。”左尘有点火大地对他龇牙，“想清楚，你不帮我我会恨死你！以后不和你说话！”

“……”被威胁的奥斯汀。

“一、二、三！你再不动手我就过去强吻你！”左尘佯装十分生气地扑过去。

奥斯汀的速度比他更快，等左尘过来他已经抱起了纸箱进入电梯了。

“喂！等等我！”该死的胆小鬼，他关闭了电梯……

从此以后，左尘找到了一个对付奥斯汀的办法。他会要求奥斯汀帮他做事，如果奥斯汀不帮忙的会，就用强吻恐吓奥斯汀。不一定次次都成功，有时候他会躲起来，或者直接消失掉。

但是奥斯汀很自虐，不用多久他又会出现。

就这样过了三周，彼此都有些适应现在的生活。左尘不再时刻担心奥斯汀会离开，也不再用那些彼此之间都知道的语言来试图让奥斯汀相信他是谁。

当感情到了一定的地步，自然就一切廓然开朗了。左尘觉得，他十分希望让奥斯汀接受他首先是个人类的灵魂，之后才是机械人。

问题是，现在他仍然不知道奥斯汀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奥斯汀每天都会在他身边围绕，距离也从一米缩至半米，有时候甚至更近一些。

左尘要求他帮忙的时候，不再需要恐吓，假如他力所能及的事情，他会随手帮忙。比如有时候，左尘来不及接听电话，会叫他快点过去接起来。有时候忙碌起来，事情特别多，左尘甚至吩咐他去银行拿账单、寄快递、订餐等。

但是尽管如此，奥斯汀还是对他表现得不冷不热，有时候甚至一天不和他说一句话。

拽到极点的人，就需要教训。当奥斯汀高冷的时候，左尘不会跟他斗气，他会在奥斯汀恢复正常的时候给他一个相同的报复。

人都是有脾气和情绪的，机械人也一样，左尘知道自己应该体谅他，可是他心眼就是这么小，不服来战！

与人类社会这边的看似不和谐相比，黄石州内的各位则是和谐极了。这一切都是纳森的功劳，是他把伤心难过的陛下挖出来，送去了人类社会体验人生。

然而贝拉等人很好奇：“说句老实话，纳森，你究竟对陛下做了什么？”为何他们厌恶人类社会的陛下，会一去不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