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也许就只有穆歌会让他有所反应了。
宣景祺理清了自己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慵懒的笑意,“你此时也没地方可居,不如跟本宫去宣朝,本宫会赠你府邸,奴仆,你不愿入朝,不愿帮本宫,本宫也不会强求,且你若想走,可以随时离开。”
素风刚好看到尾页,他合上书本放在一旁,淡声道:“那便去吧。”
他本就是要去宣朝的,只是若是直接去了,定然让人怀疑,所以他离开陵南后就往京都方向走,为的就是免了宣景祺的疑虑。
他算好了宣景祺不信他会真的离开穆歌,便配合的演了这几日的戏,如今时机差不多了,就答应了与他同去宣朝。
四人翌日一早就出发了,因着宣景祺接到了宣朝都成来的飞鸽传书,他看完信后,眸中明显的浮起了戾气,素风猜想着,定然是他那几个兄弟给他生了些事端。
宣朝现任国君已年老,他的子嗣甚多,光是皇子就有十八个,公主更是不计其数,宣朝的皇子与云朝的不同,云朝皇子大都多是纨绔子弟,成日只知道醉生梦死,眠花宿柳,很是没有上进心,而这宣朝的皇子正好相反,个个都很有上进心,且都很有想法,都对那个皇位有很深的想法。
一个朝代,有一个两个聪明的皇子,这个朝代许会繁华不衰,若是有十几个聪明的,那就是很危险的事了。
尤其是这些皇子,个个都对宣景祺的位置感兴趣,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若不看好,早晚便会是别人的。
想着宣朝会很热闹,素风不由的蹙了蹙眉,他最不喜欢热闹了。
一行四人八日就到了宣朝的都城,其实若是骑马四日便可到达的,奈何素风不愿骑马,宣景祺心中虽有些急,却也随了素风的意,他觉得满足素风的要求很好,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他向来便是对什么事情感兴趣了,那就要得到,亦或者早晚要得到,素风显然已被他归纳到早晚要得到的行列。
素风虽不知道这些,但是却明白了宣景祺此人,觉得他若得了皇位,必然不会是个明君。
这皇位看着像是他的,可是却也悬得很,许哪一天就成了他众多兄弟中的别人的了。
宣景祺觉得,有人抢才有意思,就如素风,心中有别人才有意思,才有征服的欲望,得到时才会有快感。
081.可还会想他,永生都想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已是烟花三月,此时正是桃花开得正盛的时候,天边晚霞瑰丽,国师府中的挑花林中花瓣飘飞,宛如漫天飘洒的雪花。
素风来宣朝已有两月时光,他此时已是宣朝的国师了。
他坐上这个位置的也是由原有的,宣朝的老皇帝一直都在寻找长生不老的秘术,人本来就是这样,享惯了世间的繁华,就想永生不老,可这天下间怎会有真正的不老之术。
宣景祺在准备带素风回宣朝时,就已想好了如何安置素风,素风惰性,不喜理事,宣景祺也是知道的,他有着仙人之姿,他也是看在眼里,如此拿他送给他那个一心想求得长生不老的皇帝老爹,既安置了素风,又可讨他那个皇帝老爹欢心,何乐不为。
主要还是国师没有什么差事,只需教一教普通的炼丹术,再适时的给老皇帝讲解一些养生方面的见解,偶有国祭仪式需他主持,可是那样的机会毕竟很少,所以国师算的是一个闲职。
国师一职说低不低,说高却很高,虽没有实权,却是皇帝都要敬上三分的人。
素风此时正懒懒的躺在桃林中间的赏心亭中,软榻之上,一身月白色长衫的素风半躺着,一条腿微微屈膝,胳膊搭在眼睛处闭目养神。
赏心亭四周的素色纱幔随风舞动,偶有微风吹进亭中,披散的银发微微飘动。
素色纱幔被一只修长的手撩开,一个紫衣少年走进来,脚步很轻,他看着软榻上的素风,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蹲坐在软榻旁,捞起一缕银发放在鼻尖轻嗅,一股淡雅的药香吸入鼻间,他享受的闭上了眼睛。
此人正是带素风来宣朝的太子宣景祺,他虽带了素风来宣朝,可是却并未全信他,经过这两月的监视观察,渐渐对素风放下心来。
似是感觉到身旁有人,素风拿开放在眼上遮挡光亮的手臂,微蓝的眸懒懒睁开,看到是宣景祺,也未动。
宣景祺起身坐到亭中的石凳上,给自己斟了一杯冷茶,喝了一口,看向依旧保持着睡姿的素风,“本宫可是扰了国师的清梦?”
刚睡醒的素风,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揉了揉额角,淡淡道:“我从不做梦。”
他向来不喜欢别人打扰他睡觉,但是此时虽被打扰了,却也没有丝毫怒意,只是眉头蹙了蹙。
宣景祺一只胳膊撑在石桌上,另一只手把玩着杯盖,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调侃道:“国师若是没睡饱,本宫陪国师补上一补如何?”
素风依旧淡淡道:“不如何?”
素风向来与情调一词无关,这是除了穆歌以外,所有认识他的人一致认为的,且还认为,他不但如情调一词无关,还很无趣。
宣景祺自然也是这么认为的,不过他觉得这样的素风很有趣,他喜欢。
一片粉白的花瓣被风带着从纱幔缝隙飘进亭中,缓缓飘落在素风肩头,他执手捏起花瓣,放到鼻间轻嗅,没有一丝味道。
他放开花瓣,任他飘落在地上,浅蓝色的眸透过素色纱幔看着外面粉白的花海。
亭中一时寂静,偶有杯盏发出的声响,宣景祺看着素风,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少了往日的桀骜邪魅,多了一丝郑重深沉,“父皇如今沉迷与长生不老之术,不甚理会朝政,虽把朝政交予本宫之手,可是本宫那些个没用的皇兄们却总有事无事的给本宫找麻烦,你说本宫该如何?”
素风未收回视线,纱幔飘起,桃花林中景色毫无遮掩进入眼中,素风淡声问道:“你想如何?”
杯盏放到石桌上的声音重了一些,茶水溅了出来,宣景祺勾起一边嘴角,眸中带着狠厉冷然的神色,声音却很轻,“本宫想除掉一切绊脚的东西。”
“嗯。”素风淡淡发出了一个音,翻身侧躺着,看着洒落地面的茶水,道:“我帮你。”
宣景祺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虽然有些事情他自己也可以做的了,可是有了素风的相助,定然事半功倍。
他虽高兴,却依旧是保持着嘴角微勾的样子,起身坐到素风的软榻上,修长手指覆上素风浅色的唇,“你可还会想他?”
素风不语,只淡淡看他,宣景祺许久未得到素风的回答,弯腰低头,带着一丝邪异的唇扫过素风的唇角,抬起头时,似回味的摸了摸嘴角,“国师的味道如想象中的一般好。”
素风起身,越过宣景祺走出了赏心亭,外面是一片花的海洋,粉白花瓣随风飘零,银色的发扫过片片飘落的花瓣。
他凝眸看着面前一朵开的甚好的粉色花朵,浅蓝色的眸平静如潭水。
他怎可能不想,他只怕永生都会想着,他的穆歌,此时定恨着他吧。
082.翠蝶花丛中,沈连止到
身后纱幔被撩开,宣景祺捂着胸口跌跌撞撞走到素风身边,狭长的眼睛眯着,面色因着胸口传来的痛显得十分苍白,他带着怒气道:“你竟然从给本宫下毒,快把解药拿出来。”
素风侧头看他一眼,看到他额上已有冷汗浸出,素风转过头抬步离开,声音淡淡传来:“不会要你的命,痛两个时辰就好了。”他停下回头看他,“以后若是再碰我,便是真正的毒药。”
浅蓝的眸依旧平静,好似事不关己一般。
宣景祺怒气已然不可自制,可是胸口的痛让他再无法挪动分毫,他咬牙忍受,看着素风漠然离去的背影,狭长的眸浮出势在必得神色。
国师的日子确实很是闲逸,素风每日除了看看书,练练字,便是喜欢到赏心亭小憩片刻,偶有宣景祺为他找来的各地医者,都被他拒之门外了,他觉得沈神医没有办法,他也没有办法的事,别的人便也不用看了。
享受着这里的安宁,素风在这安宁里又过了两个月。
可是他的日子闲适,有些人的日子就不大闲适,比如说前几日五皇子逼宫想篡位之事。
艳阳高照,天气已有些热了,后院中满园的翠蝶花发出阵阵馨香,素风仰卧在花丛中,面上盖了一本书卷,正是在养神。
他惯喜欢在景色怡人的地方躺着,天下若论最会享受的人,素风若认第二,那便没人敢当第一。
这四月以来,宣景祺渐渐地已经有些了解素风的习惯了,找起他来也不如开始艰难了。
可是他依旧不懂得,素风不喜在睡觉时被人打扰,他嘴角含笑的走进翠蝶花丛中,坐到素风身边,可是却没有碰他,可见那次的毒药让他长了记性。
他刚走进花丛时,素风就醒了,只是却未睁开眼睛。
宣景祺只是好心情的看着素风,他觉得素风却不能小看了,虽然他一直没小看过素风,却没如今这般高看他。
许久,素风依旧没有动作,宣景祺摘下一朵花放在鼻间,语气轻柔,少了以往的桀骜,“可醒了?”
“嗯。”素风应了声,把书从面上拿开,看到宣景祺嘴角的笑,淡淡问道:“你哥哥被幽禁你很开心?”
宣景祺嘴角笑意变成嘲讽之色,“他不配做本宫哥哥。”
素风静静看他半晌,没有再说话,宣景祺此人根本就无心,若不是窥探那个位置的人太多,他定然会是那个逼宫篡位之人。
五皇子逼宫本就是素风的一个计,宣朝老皇帝宣洪如今沉迷与炼丹长生之术,久不愿上朝,素风便利用这点,拖住宣洪,半月不让他出房间,宣景祺令人散播宣洪病危的消息,宣洪一旦薨世,必将是身为太子的宣景祺即位,如此一来,便有人沉不住气了。
五皇子逼宫一事彻底触怒了宣洪,他自然会严惩,且对所有皇子有了防备之意,皇帝的疑心自古便是最重的,如今有了怀疑,自然会多加提防,且众皇子稍有动作,他便会严厉惩治,如此便是父不慈,子不孝了。
素风要的就是这样的局势,家国天下,先家后国再天下,家里都乱成一锅粥,国自然不成国,何谈天下?他的目的自然不只是这样,他要让宣朝内乱不止,以便于穆歌攻下。
二人相顾无言,两人在一起时,大多时候都是宣景祺说,素风听着,只偶尔说上两句重点。
微风拂过大片的翠蝶花,馨香铺满天地间,随风摆动的花朵,犹如海水随风起浪。
一个仆从突然走近,对着素风恭敬鞠身:“国师大人,府门外有一个自称是国师旧交的男子要见国师。”
素风偏头,眸中带着疑惑,道:“可知来人姓名?”
仆从皱眉,细想一下,回道:“来人自称沈神医之子沈连止。”
083.穆歌立后了,他听到了
沈连止一看到素风便如饿虎扑食一般扑了过来,本已屈膝坐起的素风被他扑倒在花丛中,他紧紧的拥着素风,激动道:“风风,我想死你了。”
他因着心情激动,抱着素风脖子的手很用力,紧的素风觉得呼吸都有些困难,素风声音淡淡在他耳边响起,“你确定不是想我死?”
沈连止一愣,抬头看着素风面无表情的脸,觉得他的脸今日有些红润,素风趁他愣神,拉开他依旧搂着他脖子的手,凝眸看他许久,眸中渐显出一丝暖意,片刻,又变成一汪古谭。
他临走时是吩咐了他入宫照顾素樱的,如今他离开不过四月多,他为何也来了?可是小樱出了事?他的眸沉了一沉,问道:“你怎么来了?”
沈连止还保持着趴在素风身上的样子,看着近在咫尺的脸,心中一阵荡漾,自动忽略了素风的话,一脸的痴笑。
素风蹙眉,身子微一用力,翻身把沈连止摔在旁边花丛,沈连止回神,又笑着靠近素风,眯着眼睛感叹道:“好久没抱到风风了,感觉真好!”
素风此时满心疑惑,但是觉着宣景祺在,不便问出口,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宣景祺眯着眼看着沈连止和素风亲近,见素风丝毫没有不悦,他心中就有些不悦了,他亲近他一些,他就给他下毒,别人却可以,这怎能让他愉悦。
他觉得他的傲气被人践踏了,这是他不能容忍的,只是此时他忍了,终有一日他要所有素风在乎的人,亲眼看着素风在他身下沉沦。
他嘴角勾出几分邪气,起身对素风道:“国师既然有客,本宫就先告辞了,本宫明日再找国师相叙。”
沈连止这才注意到素风身边有人,偏头看向宣景祺,眼睛蓦地睁大,好美的人儿。
宣景祺感受到他火热眼神,嘴角邪意更深,狭长的眼睛也透着一股邪气,沈连止被他笑得猛的一颤,美虽美矣,可是太妖孽,不可惹。
直到看不到宣景祺的影子,沈连止才回过神,问素风:“那个小妖精是谁啊?”
素风淡淡看了他一眼,指间夹着一朵嫣紫色翠蝶花,淡淡回他:“宣朝太子。”看了片刻指间的花朵,抬头看着沈连止,深沉问道:“你怎么来了?小樱如何了?”
想到这个沈连止就头痛,他嗫喏半晌,抬眼见素风看着他,眸子清亮平和,一咬牙,摘下一朵花在手中蹂躏,道:“贤妃被打进冷宫了,不许任何人探视。”他看了一眼素风,见他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补充道:“后宫之地你也该了解的,皇帝宠爱就是一切,如今他没了皇帝的关怀,随便犯一点小错就……”他顿了一下,面容少有的严肃,“我却觉得她是被人陷害,该是为了争夺大皇子,话说回来,她如今毫无依靠,不如在冷宫中安全。”
素风良久不语,指间嫣紫色的翠蝶花却被碾碎,他微闭了闭眼,穆歌终是恨了他,只是却连累了小樱。
沈连止见他如此,也不再继续说了,想着拥他入怀安慰一番,刚伸出手臂,见素风眸光清冷瞥他一眼,他讪讪的缩回了手臂。
其实他还有话未说与素风听,他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他想着素风既然离开的穆歌,就不该再告诉他穆歌的事让他心烦,可是他又觉得,该说一些穆歌不好的事,让素风彻底讨厌他,然后投入自己的怀抱。
他向素风身边挪了挪,让自己更贴近他一点,笑嘻嘻道:“你别担心了,拂笛和青渊会护好她的。”
素风其实倒也没太为素樱的安全担心,他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想一些不太明白的事情。
他起身走出那片翠蝶花丛,沈连止忙跟着起身,慌忙几步追上去,却在离素风几步远的时候,被一棵花枝绊的一个趔趄,直接扑向素风,素风微动身形闪躲开来,沈连止直接摔了个狗啃泥,啃了一嘴的花草。
他趴在地上缓了良久,才揉着腰爬起,看着素风淡然的神色,吐出口中花叶,忿恨道:“你也太狠心了,见我要摔倒竟然也不扶上一把,还躲开给我让地方,你……你太过分了,哎呦……”因着说话太急,一不小心咬了舌尖,他顿时一脸委屈,一副欲泣的可怜样看着素风。
素风淡淡瞟他一眼,接着走了。
沈连止伸出的手停前方,咬牙放下,一手捂着腰部,一瘸一拐的跟在素风身后,小声嘀咕:“我还怕你伤心难过,不敢告诉你穆歌封后了,我这么疼你,你就这么对我。”他的声音很模糊,他故意用素风听不到的音调嘀咕出出气。
抬眼却看见前面的素风脚步似顿了一下,又接着平稳踱步,他惊的立刻闭上了嘴,然后又扁了扁嘴,他那么小声,素风定然是听不到的,刚才他一定不是因为听到了他的话才停下的。
游廊蜿蜒绵长,素风闲庭信步的走着,可苦了身后的沈连止,他扶着游廊的红柱,面容痛苦的叫住素风,“素风,我走不动了,你还是吩咐下人给我找个地方休息吧,我好命苦,千里迢迢来找你,你却如此狠心对我,我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