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还不动手？刚才可是见你杀的挺快活。”许久，我打破这漫长的沉寂，说道。不知道他的内心在想着什么。只是实在无法忍受被人用剑一直指着自己，更无法忍受自己的生死由别人一时的念想所操纵。

听到我的声音，男子微微一愣，只一瞬过后，目光再次恢复冰冷，刺骨的寒意从的眼里散发开来，让我仿若置身冰窖之中。眼前的暗红色长剑也似乎更近了一分，甚至可以感受到长剑上炽热的温度。而此刻，我仿佛于冰火之间，备受煎熬。

男子手中长剑猛的一紧，我绝望的闭上双眼，似乎看到了自己温热的鲜血喷涌而出，洒满血色曼珠沙华。如同那些死去的弱者，鲜血溶于漫漫血海，被这些怒放着的曼珠沙华吸收殆尽，不留痕迹。

许久，再次睁开双眼，眼前的俊美男子手中长剑早已收起，他在看着我，目光却依旧冰冷。

他启齿道：“我不杀你，你走吧。”

我说，“花海之森可没你想象的那么安全，劝你还是早点离开为好。”他没有杀我，我本不是9忘恩负义之人，现在的花海之森的确如我所说的这样，危机四伏，杀意暗藏。所谓的“仙境”早已荡然无存。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自顾自的往花海之森深处走去。

……

我叫琉璃，从我出生之日起，我便知道，我是一只妖精，拥有着永恒的寿命与一片被外面的种族称为“仙境”的血色森林。

这片血色森林便是花海之森，是属于妖精族的领地。我在花海之森中长大，一直陪伴我的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妖精，她却要我叫她婆婆。陪我一起长大的还有我的姐姐，艾薇儿。

父亲告诉我，在我出生的那一天，整个花海之森第一次开满妖异而鲜红的曼珠沙华，远远望去，花海之森如同血海，惊动了整个魔幻大陆。

一直不明白，我的出生和彼岸花开究竟有什么关系，以至于他们每次谈起那次异像，总会带上我的名字：琉璃。

妖精以190岁为成年，如今我已经189岁了，距离成年还有不到一年时间。我问婆婆：“为什么玺雅这么美丽却非要我叫你婆婆不可？”我在心里想，其实叫媳妇更合适。妖精族拥有永恒的生命，这样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她说：“等你成年的那一刻起，你将继承你父亲的位置，成为花海之森未来的王。到那时候，你可以不叫我婆婆，相反，我会叫您一声：我尊贵的王。我将服从您的每一个意愿。”

我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如果是在几年前，她这样告诉我，我会欢呼雀跃，我会高兴的睡不着觉。而如今，花海之森已经不再是外面的种族所谓的“仙境”了。

数年前，花海之森突然来了几只魔兽，他们丑陋，粗犷。婆婆告诉过我，妖精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种族。我实在无法想象，妖精与魔兽在一起的时候，会是怎样的画面。所谓“美女与野兽”是应该最和谐的画面了吧。

一开始，我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几只魔兽的出现竟会招来大队的魔兽大军，他们在花海之森无恶不作，侵占妖精们的每一寸领土。妖精的美丽也诱发了他们内心的贪婪与欲、望，他们扬言要占有每一个妖精。整个妖精族也陷入灭族的边缘。

偶尔父亲来看我，我却从他的眼里读出深深的疲惫感，挫败感。我一直以为父亲是妖精族最伟大的王，那一刻，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无奈与失落。

我看着河面中的自己：黛眉弯弯，琼鼻挺秀，双唇红润，贝齿如玉，娇俏的嘴角微微上扬，如同女子般的容颜让我的心里不由得波涛汹涌。

魔兽一族纵使没有美丽的外在，至少也应该有美好的内在来弥补。但事与愿违，这只能是魔兽族的悲哀。他们不仅侵占妖精的土地，在花海之森的外面，一些弱小的种族甚至被他们灭族。

姐姐艾薇儿告诉我：“成王败寇，你不要难过，这是天理。”我当时就想，或许，姐姐比我更适合接替父亲的王位。

……

我告诉婆婆：“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可以不做妖精族的王，我可以放弃所有，我只要得到你，玺雅。”

她先是一愣，随即眉头微微皱起，一脸疑惑的看着我，显然没有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为何会看上我？”

我眨了眨眼，说道：“在我眼里，玺雅是花海之森里最美丽的女子，也是玺雅陪我长大，在我的心里，你的位置是别的女子所无法替代的。”

玺雅的眉头不再皱起，只是道，“我说过，等你成为妖精族的王，我将服从您的每一个意愿。”

那一刻，第一次无比迫切的想要成为妖精族的王。只是，脑海里为何总会浮现出一个如同梦境里的人影：

火红色长发飞扬，一袭紫色长袍，裙琚飞扬如同蝴蝶般翩迭起舞，一名手持暗红色长剑的男子，红发如歌，妖瞳如星。

轻轻摆了摆头，看着眼前这位叫做玺雅的女子，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我以为恰好的弧度……

第四章：堕落的天使

我并没有因为玺雅的皱眉而改变要得到她的想法，只是，为什么脑海里总会浮现出那个如同梦境里的男子？

没有过多的去想为什么，因为我知道，生活中有很多事情的发生都是我们自己所无法左右的。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大概便是如此吧。当我们在探寻心中的疑惑，努力去寻找答案的时候，答案往往也在寻找着自己。在时间的洪流中，一切真相都会逐渐浮出水面。脑海里曾经浮现过的人影，要么在漫漫时间的长河里淹没，逐渐淡化，纵使在往后的日子里会偶尔忆起，却再也没有了最初莫名心动的感觉。要么便会出现在你的生命中，成为刻骨的毒，成为永远都无法忘记的罂粟。

我不知道，他究竟会属于哪一种。

几颗流星划过天空，在漫漫血海之上，在这片天地之间，拖出数道长长的尾巴，为这片血色花海增添了别样的色彩。忽然感觉到身后一紧，玺雅从我的身后搂住了我，我似乎可以听见她的呼吸声，我的背贴在她的身上，甚至可以感受到她的心跳。一缕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不由得喜欢上这种味道。

玺雅白皙的手指轻抚我的脸，她告诉我：“当流星划过天空，是美丽的天使来到魔幻大陆寻找属于他们自己的爱情。”她说话的时候眉眼带笑，仿佛山间的清泉般清澈。她的眼里落满星光，点点星光落在她的头发上，如同俏皮可爱的小天使跳到她那如凝脂般的肌肤上，在淡淡星光的映照下，眼前的女子就仿佛女神一般，绝美无比。

后来我常常会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过炽焰，我会不会真的就成为了妖精族的王，而玺雅便是我的妻子，我们会不会有一堆小孩，在无人的时刻，我会搂住眼前的女子，看她眉眼带笑，笑容如同山涧里的清泉般清澈。

……

再次见到这个火红色长发的男子是在那个我终身难忘的战场上。

当我来到这里，妖精与魔兽的最后一战已经结束了。遍地是血色的曼珠沙华怒放。脚尖轻点，立于一株高大的曼珠沙华之上，亲眼目睹着眼前发生过的一切。

无数血色花瓣破碎，如同遍地的残骸散落四野，分不清是妖异而鲜红的花朵还是流淌着的血液。微风吹拂，破碎花瓣如同残破的蝴蝶翅膀在风中摇摇欲坠，却还是无法摆脱最终坠入血海的命运。

瞳孔中是无尽的血海，鲜血与曼珠沙华交融，遍地的血液竟使怒放着的曼珠沙华颇显几分颓败的景象。血液太多了，终究不是不是什么好的事情，就如同心痛到了一定程度，便不那么痛了。所谓“物极必反”想必便是如此。

无法接受眼前的现实：这里不是地狱，而是苍绿森林的一份子，是我从小生活的地方。这儿流淌着的无尽血液里，至少有一半是属于我的族人。

在茫茫血色之中，在彼岸花海的尽头，我看到一个修长的身影，在血色的映照下，如同修罗般的男子手持一柄暗红色长剑，红发如歌，妖瞳如星。

他的步伐轻盈，妩媚而妖娆，紫色长袍在风中鼓起，火红色长发飞扬如同蝴蝶在血海之上翩迭起舞。此刻他的背后多了一双黑色的羽翼，仿佛自血海里走出的天使。

从未见过所谓的天使，只是在口耳相传的传说里，在玺雅温软的口吻讲述中，天使似乎永远是象征着美好的事物。他们拥有一对纯白色的羽翼，他们是被上天眷顾的种族。

将身形隐藏于血色花海里，静静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在红发男子的身后，一名洁白羽翼的女子扇动翅膀，手持一柄耀眼光剑，在血色背景之下，纯洁神圣如同神邸。

两人极速飞行在血色花海上方，逐渐近了，我看到那名女子冰寒的目光，比我初次见到炽焰时他的眼睛还要冰冷。却不得不承认，这名女子确实是极美的，这种美，美得惊心动魄，妩媚多姿。

女子手中光剑只轻轻一划，无数黑色羽毛如同破碎花瓣般飘洒，划破空间的一剑使我眼前的男子打了趔趄，差点从空中栽了下来。男子似乎明白无法摆脱身后女子的追踪，干脆停了下来。

女子声音依旧冰冷，“炽焰，你背叛天使一族，甘愿堕落，今天，我就代表女王对你执行审判。”

不懂她的意思，但从她接下来近乎相同的动作里，我知道，所谓的审判便是对眼前男子的斩杀。

女子手中光剑再次在虚空轻划，动作优雅，比之前更繁琐了几分，我知道，这一剑的威力远远不是上一剑所能比拟的，是一招必杀的杀招。

看向眼前的男子，心里不由一阵颤动，男子如凝脂般的肌肤上粘满鲜血，黑色羽翼缥缈，美眸微微闭起，是无尽的落寞感与颓败感，是引颈待割的绝望。

心里不由一阵难过，想起妖精族发生的一切，想起父亲眼里的无尽失落，想起妖精们在死亡之前眼里的绝望。我不是个知恩不报的妖精，他之前放过我一次，我欠他一命，这一次，我必须要救他。

自花海里浮现出身形，立于一朵曼珠沙华之上。白翼女子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出现，手里的动作不由得慢了几分，却依旧没有打断她的杀招。

但这些在别人看来微不足道的时间缝隙，于我而言确是足够了。指尖轻点，几乎倾尽所有的魔力，无数血色花瓣弥漫于血海之上，瞬间聚集成一面盾牌立于男子身前，女子杀招于下一刻到来，数道光刃划破虚空，狠狠斩于血色盾牌之上，光刃与血色盾牌陷入僵持。

片刻而后，血色盾牌竟如同玻璃一般支离破碎，天空之中撒满破碎花瓣，眼前是一片无尽的血红色。

“不！”我失态的大喊。第一次感到自己的弱小与无力，在这位有着白色羽翼的天使面前，之前所有的傲慢与偏执于上一刻，烟消云散。倾注了所有的魔力所形成的防御在她面前却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抱歉，我救不了你。”看着眼前飞扬的血色花瓣，大朵大朵的鲜红之色充斥着眼球，我的心底无限的失落。

第五章：关于爱情

看着眼前茫茫的血色，我仿佛看到炽焰的鲜血飞洒，融入漫天飞舞的破碎花瓣之中，我的心也沉到了最低点。

总会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彼岸花竞相开放，如火如荼。无尽的血色中，有一名男子，红发如歌，妖瞳如星。

白翼天使淡淡的看着血色花海发生的一切。她看向我，冰冷的目光似乎瞬间扫过我的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地方，我的心不由微微一颤。

白翼天使目光依旧冰寒。我似乎看到她略带嘲讽的笑意，“炽焰并没有死。”

听到她的话，我居然雀跃不已。

“对于天使而言，从来就没有死亡这两个字，那叫回归原始。”她纤细而白皙的手指微微弯曲，顶着自己高翘的鼻尖，淡淡说道。

看着天地间逐渐消散的血色花瓣，心里徒生莫名的悲凉。

在逐渐清晰的视野里，却看到另一名天使，同样洁白的羽翼扇起周围破碎的曼珠沙华，手里是一面纯白色的光盾，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在她的身后，一名火红色长发的男子，在纯白色光芒的映照下，漆黑的瞳孔耀耀生辉。

持光盾的天使说道：“女王说用不着对他实行审判，让他走吧。”

“是。”那名手持光剑白翼天使道。

“走吧。”两位天使双手轻轻一挥，手里的武器化为柔和的白色光团融入她们的体内，白色羽翼扇起柔和的微风，瞬间只余几片白色的羽毛在无数血色花瓣中摇曳。

……

炽焰启齿道：“我无姓，名炽焰，字魅影。”他的声音温和，低沉而浑厚，令听者不由得多了一丝安全感，多了一丝莫名的奇妙感觉。

“我知道，你之前说过你叫炽焰。”男子的声音让我微微一失神，说道，“我叫琉璃。”

男子眉头微微皱起，眼里已不似起初的冰冷，如同冰雪消融，“琉璃……”他念叨着我的名字，“好女性化的名字。”

羞愧的低下头，双颊也开始发烫。我说，“我是花海之森里的妖精，我不明白，为什么天使的翅膀会有黑色的。”

炽焰温柔的笑了，此刻的炽焰实在无法让我与初见他时的修罗般的模样联想起来。他说，“黑色翅膀的天使是堕天使的象征。”

之前就听那位白翼天使说过，我不知道他为了什么背叛天使族，甘愿成为堕天使。我也没想要继续问下去。我知道，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的秘密，如同刻骨的毒，每每提起，都会撕心裂肺的疼。所有的过往，也都将在时间的流逝中被记忆封存，以至于很多年后，成为漫长人生路上最珍贵的回忆。

我没有再与他有过多的交谈，只是说，“你保重。”

他说，“嗯。”

我想，如果有缘的话，就一定会再见面的。

……

关于爱情，我在很久之前就问过姐姐艾薇儿。

我问姐姐，“什么叫卑鄙龌龊？”

她说，“美丽可爱，冰雪聪明。”

我说，“姐姐你好卑鄙龌龊。”

“啪。”我的左脸被抽肿。

我又问：“什么叫下流无耻？”

艾薇儿：“勤劳勇敢，坚韧不屈。”

我说，“姐姐你真下流无耻。”

“啪。”我的右脸被抽肿。

“那什么叫爱情？”我看着姐姐艾薇儿明亮的眸子，问道。

“就是卑鄙龌龊+下流无耻。”她答道。

我说，“姐姐你一点也不懂爱情。”

过了半天，姐姐“嗯”了一声。

很长一段时间没能明白，为什么泪水会突然在她的眼眶里打转。

总会想起玺雅，距离我成年的那一天越来越近了，我不知道，我对她是否真的是所谓的“爱情”。

我依然会做那个同样的梦境，梦里的男子动作优雅，步伐空灵。在无尽的血海之上，裙琚飞扬，如同蝴蝶般翩迭起舞。

我总会那个相同的梦境里醒来。

妖精与魔兽的最后决战里，妖精一族付出伤亡过半的惨痛代价取得最后的胜利。而花海之森的内部自我出生那天开遍血色的曼珠沙华更为娇艳，也更为粗壮。如同梦境里，一人多高，娇艳欲滴，如梦似幻，如血如歌。远远望去，大片大片妖异的红色，无数彼岸花怒放，生生不息。

外面的种族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一直称之为“仙境”的花海之森会在短短数年的时间，逐渐变成了眼前的模样：红雾迷蒙，早已不再是最初的雨雾缭绕仿若人间仙境。他们给花海之森取了另一个名字—血雾森林。

妖精族的实力以花魂的强弱决定，花魂愈凝实，那个妖精也就越强。妖精们把自己的花魂培育在花海里，以不断壮大自己的实力。而鲜血是花魂最好的养料。妖精们天性善良，从不主动给花海浇灌鲜血。这一战，无尽的鲜血洒满血色花海，在战争的洗礼下，残存下来的妖精们的实力故而得到了质的飞跃。我甚至可以用花魂凝聚彼岸花瓣成血色双翼的模样，在空中短暂的飞行。我知道，妖精们的现在，都是无数逝去的妖精用他们的鲜血换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