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程淡定地收回手，看着倒在地上的某人。

14、源起

看着以一脸扑地的不雅姿势躺在地上的某人，柏原也愣了，他扶着自己即将脱离正确位置的下巴，艰难地挤出几个字来：“他知道后会生气的。”以这种与他美学相违背的姿势躺下。

倾程闻言只是看着他，眼睛里传递着某些信息。

“……”看懂了其中意思的柏原嘴角抽了抽，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不劳烦你，我自己来。”说完，动作利索地从一旁的小抽屉里翻出一支新的注射器以及药水，顺从地给自己注射完后，没到一分钟就翻白眼晕过去了。

倾程满意地收回目光。这时门开了，有人走了进来。

“怎么有一双？”一个与倾程年纪相仿的男子嘴角噙着轻佻笑意走进来后，视线在陆仟与柏原之间来回游移，最终落在陆仟身上，“是他？”

倾程没说话，算是默认了。

宁逍咂舌：“不会砸出鼻血来了吧？”说完伸出两只手指，捏着陆仟的下巴让他的脸露出来，哦，当然是没有鼻血的。

“啧啧，奇迹啊，他居然没有爆体而亡，在接受了你的血后！要知道你的血不是谁都能承受得住的。”

没错，陆仟能死而逃生靠的就是倾程的血，这其实是一个很冒险的方法。

对X病毒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A型者的复生能力极强，这种逆天的能力不可能不被人注意，但为什么没有人用A型者的变异基因来当做救命法宝？原因很简单，A型者的变异基因排他性非常强，如果植入其他人的体内，不管是普通人还是B型者都只有一个结果——爆体而亡。

说起来，倾程算是所有x病毒感染者里最特殊的一例，他的变异方向十分奇特，变异基因A型和B型共存，这是个秘密，只有一直帮他寻找控制方法的好友宁逍知道。

当时陆仟垂危，靠的就是他血液里的A型基因活过来的，奇妙的是，陆仟竟然没有产生排斥。

宁逍猜测：“我想，他大概也是x感染者中的特例。”和倾程不一样的特例。

“你话真多，快点。”倾程不满他的磨磨唧唧。

宁逍笑：“急什么，反正他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他嘴上这么说着，倒没有真的磨叽下去，就地取材，拿了实验室的试管取血样，这也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他真的能安抚A型者？”

倾程看了躺地上的陆仟一眼，低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但不管是还是不是，我都不希望这个消息传出去。”

宁逍头也不抬，一副了然的模样：“你担心他？”

倾程冷冷道：“只是不希望因为他的原因给特别组带来麻烦。”

X组织虽然是为铲除A型感染者维护人来安定而成立的，但仁义还是有的，如果找到了能治愈A型者的方法，组织肯定会想方设法得到它，其他与X病毒有联系的势力，也必定会发起争夺战，柏原就是典型的一例。真到了那时候，陆仟的麻烦就来了。

“是吗？我以为你冒着暴露自身秘密的风险救他，是因为他对于你来说很重要。”

倾程嘴角勾起一个讥诮的弧度：“你是被什么狗血剧腐蚀了脑子？”

“你太不可爱了。”宁逍对来自好友的讽刺多少感到有些无奈。

取完了血样，宁逍也不多留准备走了，临走前他对着倾程道：“我把那小孩儿带走了。”如果幸运的话，那孩子会得救也说不定。

“嗯。”

宁逍走后，倾程久久地看着地上的陆仟，直到再次有人闯了进来。

大雷四处张望着，没找到他想象中的东西，不由疑惑道：“这里没有其他人？我好像看到有人进来过。”

倾程面不改色：“你眼花了。”

“是吗？”大雷再次环视了下四周，确实没找到尸体或是其他活人，终于放弃了，“可能是吧。”

“他咋了？”大雷用脚轻轻踢了踢躺地上的陆仟，问道。

倾程解释道：“只是晕过去了。”

涂小图蹲下身，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脸，“他看上去有点气虚啊……是因为没给饭吃吗？”

倾程：“……”他只是刚刚被抽了几大管血而已，只是这个不能告诉小涂。

这时，黎秦也走了进来，他一进来便向队长报到他们的战果：“外面的人都解决了。”

倾程看着他道：“嗯，辛苦了。”

黎秦摇了下头，接着说道：“我找到了一个地方，你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既然他这么说了，必然是有反常的地方，倾程也断然不会拒绝，于是几人又开始转移阵地，在走之前，为了不出现意外状况，大雷找来了绳子绑了柏原，至于陆仟……哦，他们只是不小心忘掉了他而已。

就像陆仟所说的那样，特别组的人情果然是冷漠的。

黎秦带他们去的地方是一间特别的房间，较其他房间而言，这间屋子大而空旷，令人震撼的是，这间房里摆放满了一排排的肤色苍白看上去毫无生气的……人！

这一眼的震撼力丝毫不亚于在10区那次看到的景象，甚至更加令人心颤。

乍一看，还以为这些一动不动的人只是没有呼吸的尸体，但是仔细看观察的话还是能发现他们的胸膛微微起伏着！

他们还活着。这一发现让一行人紧揪的心放松了些，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了，他们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这些像尸体一样陈列得整整齐齐的人体，在他们之间大多数的颈间都印有艳红色的胎记！

是A型者。

在一间秘密实验室里出现这么多的A型者，你会怎么想？

“天！”大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的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自己的颈间，“A型者的出现不会是因为柏原吧？太丧心病狂了！”

这是大雷第一想到的，其他人的感想多少与他雷同。甚者，他们猜测，也许x病毒的流出的源头就是这些邪恶的泯灭人性的实验。

这是一大突破性的猜测，在这这前，组织上下都认为A型者和B型者的出现是由于自然变异，因为那时没有任何人找到人为的痕迹，而现在，他们似乎找到了证据。

涂小图喃喃：“柏原……”

……

另一边，陆仟脸贴着冰凉的地板，目光放空作呆滞状，良久，他才挪动着四肢从地上爬起来。此时，他身处的这间实验室已经是空荡荡的除了昏迷的柏原已经看不到其他人影。

实验室里很安静，安静得都能听到呼吸声。在这难得的安静的氛围下，陆仟盘着腿坐在地上，转动头脑思考着。他想了很多，关于自己的，关于倾程的，关于以前的和现在的。最后发现，头脑里的东西越来越乱，似乎没有一件事是完全理清的。

待倾程回来时，他还在埋头苦思。

“回去了。”倾程对着他说道。

陆仟没动，他只是抬着头望着他：“你不跟我解释一下吗？”

倾程默然。

陆仟叹息一声：“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倾程回视着他：“你只要记得，我是值得信任的，不会害你就行。”

“我知道。”陆仟有点自嘲，“也只有这点信任，让我觉得还有必要在这里呆下去了。”

倾程眸光闪烁，却什么都没说。

陆仟嘟着嘴，再一次施展小涂的卖萌技能：“程程，我心情不怎么好，你要不安慰我一下？”

倾程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几次想要出拳揍人，最后还是生生忍住了。

“哈哈……”陆仟心情恢复了不少，“他们去哪儿了？”

“回去了。”

“……你没提醒过他们，这里还有个人需要扛回去吗？”陆仟指着一旁昏迷的柏原。

“他们很信任你，觉得你定能漂亮地完成这个光荣的任务。”倾程嘴角泄露了丝笑意，淡淡的，转眼即逝。

陆仟艰涩道：“……我何德何能！”

不管怎么不情愿，他这苦力是当定了，当他扛着个儿1米8的柏原艰难地走出去时，他才发现柏原的秘密基地居然建在市中心。竟然是在市中心，那么人肯定是少不了的，所以当他扛着昏迷中的男人出现的那瞬间，快速地集齐了无数道目光。

陆仟向来厚脸皮，所以他倒没有觉得不好意思，路人的窃窃私语他全当没听见，只是在有人掏出手机想要报警时，他才委婉地解释两句。

“我们是朋友，我没有拐卖人口。”

“……”

以上都不能让陆仟皱一下眉，他苦恼的另有其事——

当又一辆出租车无视他急切的招手和祈求的目光呼啸而过，陆仟的心里充满了对人性的失望，森森的！

悔啊！早知道，就拽着倾程，别让他跑了！

陆仟一把将靠着他肩的柏原推开，任由他跌倒在地上，在无数人谴责的目光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地专心拦起车来。最后倒真被他拦下了一辆，只是不是出租车而是私家车。

车窗缓缓摇下，一个人出现在车窗之后，他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正弯着腰拉躺地上的柏原的陆仟听到这个声音一愣，他惊讶地抬起头，果然看到车里的人是黎秦。

“够义气！我就知道你会回来！”好吧，事实上，他没料到他会回来。这可是太阳雨的几率啊！不过这不重要，不管黎秦是出于什么原因，重要的是他回来了，这就够了。不知道客气怎么写的陆仟将柏原搬到车后座后，自己也坐在后面的位置上，放松地呼了口气。

车里的人一愣，笑：“去哪儿？”

“回宿舍啊，别告诉你忘了路，别想用这么蹩脚的借口撵我下车！”陆仟一副无赖样地抱着双臂抖着二郎腿，“忘记了是吧？我可以告诉你，先……再……”

最终车子还是上路了。

“说起来，你今天怎么怪怪的，特温柔。”陆仟浑身一激灵，“不会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吧？”

开着车的人斜他一眼：“你觉得可能？”

“开个玩笑嘛！你现在有人情味多了，记得以后保持啊。”

“我有个疑问，上次你明明出去过了，为什么要否认呢？”陆仟趁着这良好的谈话氛围，说出了他的疑问，“我都看到你了。”

“你看到我了？”

“没想到吧。所以说，人还是不要撒谎的好。”陆仟得寸进尺，“说吧，你为什么要骗我，如果理由得当的话，我会原谅你的。”

“那是因为……”

因为什么？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因为车停了。

“我们不进去？”陆仟看着前面的院墙问。

“我还有事，就不先进去了。”

陆仟一边费力地把柏原搬出来，一边问：“能有什么事呀？就这一两步的距离花得了多少时间！”

这次却没得到答案。

陆仟看着远去的车，拖着柏原准备进院子，在他转身的刹那，一个人走了出来。那个人，那张脸，是……

黎秦。

15、舍得

有些生物虽然披著名为人类的皮，但其实思维与正常的人类相差甚远，比如说陆仟。证据？就拿现下这情况来说吧，最不应该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张脸现在却出现了，正常人的想法肯定不会像他这样——

“太不幸了！”

无故收获来自队友的悲悯的黎秦脚下一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陆仟眼中闪着八卦的光：“你其实是生化人吧，还是批量生产的？”

这下，黎秦连眼神都懒得施予他了，只觉能把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脑补成生化人的人的大脑必然是被外星人入侵过了的，这样的人不值得他多看一眼。

陆仟还在用他那雷达似的眼睛扫视着那张在他看来突然变得有吸引力了的脸，嘴里时不时露出几声意味不明的啧啧声，完全不顾脸的主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最后忍无可忍的黎秦低声叫了他一声：“陆仟。”

陆仟懒懒地应了他一声：“有。”

黎秦直直地看着他。

陆仟也不是真的缺心眼儿，眼见对方有生气的趋势，也就不闹了，反而意味深长地说其他了其他事：“听柏原说你们以前就是朋友，认识很久了。”

黎秦眸光一凝，反问：“你信他？”说完顿了顿，又给出了自己的观点：“他骗你的。”

陆仟斜了眼靠在自己身上的柏原，笑：“我不信他，坦白地说，我也不怎么能信得过你。”

黎秦的肤色很白，唇片很薄，给人一种不见阳光的阴鸷感，当他微勾起嘴角的时候，有种凉薄的感觉，就比如现在。

“不管你信不信，我只能告诉你，他说的那个朋友并不是我。”

陆仟突然想起了刚才那个人，那个人和黎秦有着极其相似的脸，他猜想他们两人之间一定有着某种联系，他想问，但话到了嘴边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原因？许是柏原这事冲击着原本就薄弱的信任关系，许是……尽管相处了有些时间了，但在不透明的身份背景前提下，相处时间再长，也不能促成最牢固的信任关系。

归根结底，就是信任二字在作祟。

想到这，陆仟不无感慨：“也许我们真该一起赏个月啥的……”一起好好聊聊，坦白才是信任之基。

黎秦有听到他的感慨，但没能跟上他跳跃奔跑的思维，所以也就没对他的感慨做出回应，只是把柏原从他的手中拉了过来。陆仟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等反应过来时，柏原已经落在了对方手中。

“你要带他去哪里？”他问。

“先把他关起来，这事已经禀报过上面了，过几天会有总部的人来接他。”

陆仟抓住了他话里的俩字：“总部？”

黎秦没多说：“具体的你可以问队长。”说完不怎么温柔地拖着柏原走了。

送柏原去“关押地”的路上。

“醒了就别再装了。”黎秦淡淡道。

话落，一直装尸体的柏原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他的眸中带着笑意，丝毫没有被俘的颓丧。

黎秦别开脸不看他：“听到你的命运了？”

柏原叹道：“这次是我输了。”

黎秦哼了一声：“你和他一样，都喜欢把别人当傻子一样耍，恶有恶报……要我代为通知他？”

柏原眯着眼睛迎着六月的阳光，半天才道：“不用了，我自有安排。”

柏原一事闹的挺大，他手下的“翼”在不知不觉下竟壮大如此，而且他x组织成员的身份，让这事变得有点特别。陆仟不是特别关注这事，他关注的另有其事。

“听说总部的人会来？”

对于常常不敲门就闯进来的某人，倾程表示他已经渐渐习惯，尽管在遇上这个人之前，他对此行为表示深恶痛绝，而且绝不容许它发生。但现在，他只剩下无奈：“是又怎样？”

“你说有没有可能总部的人看上我，带我去总部？”陆仟热切地看着他，希望寻求到认可，一点也没意识到他现在正在干的，可以算是在自己上司面前正大光明地表明跳槽心思。